被曲绛真一撲, 霁瑕渾身僵硬。
聽着耳旁凄慘的哭聲, 她抿着唇低垂着眉眼,伸出手回抱着曲绛真, 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低哄道:“不哭, 不哭。”
曲绛真淚眼零零,擡頭望了霁瑕一眼, 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打了個長嗝。這下曲绛真更難受了, 一頭紮在了霁瑕懷中,又繼續大哭。
霁瑕一臉茫然, 她擡頭看着不遠處的天玑。
天玑将周天星流盤遞給霁瑕,淡聲道:“讓她發洩一通吧。”至于發生了什麽,只有曲绛真她自己才清楚。以她的性子,未必願意跟人分享她的不堪。
霁瑕确實沒有從曲绛真口中問出什麽來,她發現原本懶洋洋的曲绛真變得勤快起來了, 竟然拉着她一道去練劍。等到大汗淋漓地練完劍,她都不做片刻的休息,轉身就紮入了煉丹房中,變得極為忙碌。她自然樂意見曲绛真将心思放在修煉上的,可如此勞累, 又覺得心疼。
“你——”
曲绛真像是猜測到了霁瑕要說的話,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 擠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來, 她道:“我得自己來啊。”如果她們都不在身邊呢?她該依靠誰?她不想變成周天星流盤中所見的那個樣子。“我去煉溯心丹了。”她又笑道。丹決中有此丹的丹方,她如今是地階煉丹師,再加上吞天鼎的助力,煉起丹來事半功倍。
大堂中,謝意寄來回踱步。
她其實不怎麽相信曲绛真,就算她是地階煉丹師,可以她元嬰期的修為,恐怕很難提供成丹時的靈力,以及很難把控丹火。她與天玑她們并不算熟識,自然也不知道曲绛真有火系妖獸。
“流沙城的人很快就能找過來了。”謝意寄有些焦慮。
“不用擔心,向淩空會擋回去的。”天玑漫不經心地應道。
她們落得輕松,可苦了向淩空,光是那道天階異寶的光芒都讓他解釋不清。整個聖影大陸都沒有天階的,他怎麽可能擁有?想來是天風城那幾個修士弄出來的動靜,但是他也不敢去細問啊!
“向道友,這可是我們兄弟幾個一起見到的,您這推脫就沒意思了。”開口的同樣是一個分神期的修士,臉上有三條大疤痕,是一次探險的時候被妖獸抓傷的。他與向淩空一般,算是藍家的門客。
“我何必欺騙你們?”向淩空嘆了一口氣,又道,“真有什麽寶物,以我的修為,能夠瞞得住、守得住麽?”
那刀疤臉一聽這話也覺得有理。前陣子他聽到流沙山的巨大動靜,過去一瞧什麽都沒有發現,或許真的是錯覺?他沉着臉思忖了半晌,又擡眸望着向淩空道:“向道友可知風四小姐的事情不?”
風四小姐?向淩空心中一驚,他面上不顯,問道:“如何?”有天玑她們幾個人在,他哪敢離開流沙學院?
刀疤臉壓低聲音道:“風四小姐失蹤了,你也知道,大典在即,若是找不到風四小姐——”他的話音猛地一頓,擡頭微笑着看着向淩空。向淩空是個多心的,刀疤臉怎麽跟他說這事?難不成是流沙學院裏幾個人下手的?向淩空越想越心驚膽戰,好不容易送走了這幾位,向淩空轉身就朝着天玑她們的院子去。
向淩空完全沒想到,除了風四小姐,謝家的大小姐也會在流沙學院。
向淩空:“……”
曲绛真煉丹極少失敗,這溯心丹也是第一爐就煉成功了,只是沒有滿丹,僅僅兩顆。将其中的一顆喂給了風珂玉,而另一顆則是收藏在了玉盒裏。吃完了溯心丹的風珂玉氣質大變,不再是那副神志不清的狂亂樣。她是變異冰靈根的,整個人冷得像終年不化的霜雪,眉眼間都是漠然。只有将視線轉到了謝意寄身上時,她才柔和了幾分。
“向前輩,給風家的人傳信吧。”風珂玉冷冷淡淡道。她已經知道了謝意寄與天玑她們的交易,自然還是要回去的。
向淩空愣了愣,直覺此事不會簡單。風四小姐願意回去,最好不過,其他的事情并非他能管的。他朝着風珂玉一拱手,轉身匆匆忙忙就離開,仿佛身後有什麽妖魔在追趕。
“流沙城坐落在群山中,這地址并非随随便便挑的。”風珂玉淡淡地開口道,她的修為和出身都注定了她知道的事情比謝意寄多。她面對着懶洋洋的天玑,又繼續道,“山中多礦脈,藍家是煉器世家,他們的火浣劍乃是聖影大陸一流的靈劍,而煉制火浣劍的最主要材料就是火浣石礦脈。這裏是一條礦脈分布圖。”其實是風家的人讓她取的,只不過還沒來得及交到風家人手中。
天玑挑了挑眉,掃了一眼礦脈,一笑道:“多謝。”火浣劍的煉制手法,藍詢身為藍家弟子,應該也知道。若是能夠将流沙城給控制住,天風城中需要的法器就不成問題。她收起了這幅礦脈圖,朝着雲時一笑。
雲時了然一颔首。
送上門的好東西,自然沒有不要之理。
藍家天才弟子和風家四小姐的雙修大典,算是朱雀域的盛事,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收到了請帖,哪能不過來捧場?天玑等人再度去市坊閑逛時,發現此處的修士激增,各式各樣的衣衫,分不清到底是哪個家族的。
“我們怕是要被藍家記恨上了。”曲绛真壓低聲音道。這般的盛事被攪和了,風家和藍家丢得起這個臉麽?
“也不差這一點了。”天玑回頭瞥了曲绛真一眼,懶洋洋地應道。
這是仇多不壓身?
“謝意寄真的能拿到城主府印信?”雲時壓低了聲音,有些擔憂。
“有風珂玉幫忙,應該不難。”天玑轉向了雲時,又笑了笑道,“就算拿不到也無妨,咱們自己動手就是。”
霁瑕開口道:“藍家有煉虛期的尊者坐鎮。”她不擔心天玑的本事,可要是那煉虛期老祖向曲绛真下手呢?
“無妨,我們有幫手。”天玑低笑了一聲,眸光閃了閃。
“什麽幫手?”曲绛真好奇地問道。
“往前看。”霁瑕低語道。
曲绛真往前望了一眼,只瞧見一群穿着白衣的修士走動。可等到她對上一雙溫和無害的熟悉眼眸時,心中猛地一顫。“他們是——”
霁瑕的手指抵住了她的唇,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宿守真自然也看到了曲绛真,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跟着一側神情冷淡的白星河低語了幾句,一轉身就朝着天玑她們這處跑來。“曲姑娘,是我們!”宿守真笑眯眯地開口道。他身後,白星河他們也緊跟着過來了。
“你們怎麽來這兒了?”曲绛真驚詫道。四域之間沒有界限,尋常的修士還好,可要是聖殿中的人往來,就很容易引起對方警惕,甚至是敵視。難怪要喬裝打扮一番,她心中暗想道。
“我們過來找人的。”宿守真笑着應道。
曲绛真點了點頭,對他們的目的失去了興趣。
“我們就住在前面的流沙客棧,你們有空過來找我們玩呀!”宿守真又說道。見到曲绛真點頭,他才轉頭回到了白星河的身側。白星河不像宿守真這麽熱情,他只是隔着一段距離,朝着她們一颔首,沒有多做打擾。
等到白星河幾人的身影遠去,雲時才低聲道:“找人,是找白前輩?”
天玑點了點頭。他們白虎聖殿走丢的也就白青鸾而已。當初在紫雷海不着急,是因為白家人自有一種尋找血脈的方法。等回到白虎域确定了方位就出來了。
“白前輩她如何了?”雲時又問道。她對白青鸾的印象不錯,在紫雷海中,她也是站在她們這邊的。要不是出手對付聖鳳年,就不會失去蹤跡。思忖了半晌,她又道,“玄武聖殿那邊沒聽到動靜,不知秦前輩如何了。”
“放心吧,他們吉人自有天相。”天玑低聲安慰道。秦家那邊說不準,但是白虎聖殿,放心讓白星河他們一群小輩出來,想來也是确認了白青鸾無事。
四人繼續在城中閑逛,從外來的修士手中買到了不少的靈草和煉器材料。那些個修士說來觀禮,其實就想趁着熱鬧賺一筆靈石。
一側不起眼的小攤子,極少有人光顧,偶爾有個行人去看上幾眼,一瞧都是些沒用的小玩意兒,搖了搖頭就走了。攤主是個白發老翁,他也不在意,半眯着眼坐在椅子上,口中哼着莫名的調子。
天玑瞧見了攤子上的小物品,她眸中升起了一抹好奇,立馬就拉着雲時過去了。
“十塊靈石一個,随便挑。”老翁懶洋洋地開口。
小物品上并沒有什麽靈氣,連靈器都算不上。
天玑撿了兩不倒翁,稍稍注入了靈氣,不倒翁就變成了師妹與她的模樣。不倒翁師妹并不冷淡,反而是憨态可掬。
老翁的手藝頗為精巧。
雲時望着天玑手上的不倒翁,腦袋忽地一陣刺痛。記憶中閃過了一個場景,她與一個看不到正臉的人并肩坐在樹下。石桌上擺着兩個小小的娃兒。
“我往裏面注入時空之魂,好不好?這樣日後不管你在哪裏,我都能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