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天玑她們的幫助, 謝意寄和風珂玉自然輕輕松松就逃開了那群修士的追蹤。天玑一直是個不怕事的, 不僅不找地方躲藏,反而大搖大擺地将人給帶回了流沙學院中。流沙學院的弟子哪敢擡頭看天玑她們?一下子就錯過了這個有用的訊息
領着人回到住的地方, 曲绛真拿着材料想要去煉丹,結果被雲時給攔住了。
雲時淡聲道:“不着急, 你跟我來。”
曲绛真完全沒有意識到, 到底是什麽樣的“噩夢”在等待着她。
雲時的手中拿着一塊如圓月般的銅盤, 她往其中注入靈力, 頓時光芒燦爛,将她與曲绛真籠在其中。
“這是什麽?”曲绛真微仰着頭看上空,山川大河、日月星辰都位列其上。
雲時肅聲道:“這是周天星流盤。”
曲绛真迷惑地眨了眨眼。
雲時又道:“你在周天星流盤中修煉吧,此處時間極快, 你看你會如何度過這一生。”說完這句話,她不等曲绛真反應, 直接就拂袖離開了。
外頭,天玑靠在一棵樹下等待着她。
“告知她了?”天玑微微一笑道。
雲時颔首,半晌後又道:“這樣對她會不會太殘忍了?我們能護着她,讓她任性一段時間又如何?”
天玑壓低了聲音道:“師妹。”
雲時搖了搖頭,拂去了心頭微妙的、莫名的情緒,她嘆了一口氣道:“不知為何, 最近有些恍惚。看着绛真, 總覺得……”低低的話語被嘆息聲掩蓋。
天玑起身走到了雲時身側, 摸了摸她的腦袋。她的眼神閃了閃, 抿着唇半晌後才道:“放任自流才是最大的殘忍。”漫長的歲月中, 只有她一個人獨活,她不想再經歷一次。若曲绛真一直如此,她的道心就不會堅定,她如何與師妹一道飛升上界?
周天星流盤中,曲绛真看着雲時消失,還一臉愣神。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青雲宗,重新變成了金丹真人善青的弟子,她只是築基期的修為。她擡頭四處尋找天玑她們的身影,可是驀地,瞧見了師兄洛斌那張溫文爾雅的臉。
洛斌在她的眼中,自然是形同惡魔。洛斌走到了她的跟前,開口閉口都是靈臺秘境的事情。曲绛真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腦袋。小火不見了。她在驚懼中回憶起,這是以前的場景。她這是回到了過去?
一切都順着記憶中的軌跡發展,直到進入了靈臺秘境後。因着她對洛斌起了防心,沒有讓洛斌得手,不過,洛斌也沒有死在靈臺秘境。
她身上莫名其妙的丹決傳承、她的純陰體質……這一切都讓她如履薄冰。她嘗試着尋找着天玑和雲時,卻發現天穹根本就沒有這兩個人。想要生存下去,她只能靠着自己不斷地修煉。可饒是如此,她依然逃不過命運。她被自己宗門的人給盯上了,經歷了九死一生,她才從青雲宗逃脫。
沒有了天玑和雲時,她認識了其他的修士。但是很快,她就發現自己陷入了騙局,所有的人靠近她,都是為了她的純陰體質。好不容易有個真心待她的人,卻死在了她的面前。數年的時機一晃而過,曲绛真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喜怒哀樂的怪物,她用毒丹将自己變成老妪,不擇手段地求生存……她漸漸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真實,哪一個是夢。
當她成長為一個地階的煉丹師時,她便有了掩蓋自己體質的本領。她是一個極有天賦的煉丹師,她在各個宗門之間輾轉,同樣也前往不同的大陸。她花了數百年的時間修成了王階的煉丹師,她遇到了一身魔氣的霁瑕。
只是霁瑕也不是霁瑕,而是成為了魔之心寄身的軀體。
就算再恨世人,她也不會與魔為伍,但是面對着霁瑕的時候,她遲疑了。遲疑的後果便是整個大陸被魔給吞噬。三界通道大開,魔氣沖上九霄,仙人也跟着堕落。
結局自然是毀滅。
在她灰飛煙滅的最後一刻,她看到星河中,只有一個白發人負手而立,神情悲憫,又夾雜着痛苦。
這怎麽可能是結局?
不!
曲绛真猛然驚醒,她站在蒼穹之下,仿佛伸手就可以觸摸到日月星辰,臉上一片冰涼。
院中。
天玑與雲時坐在樹下喝茶,落英缤紛,沾滿衣襟。
不遠處,謝意寄耐着性子哄着醒來後如同幼童般的風珂玉。
“師姐,有什麽計劃麽?”雲時低聲問道。
天玑搖了搖頭。
雲時又道:“藍家的人遲早找到這處來。”
“走一步看一步吧。”天玑漫不經心道。她瞥了一眼謝意寄和風珂玉,感慨道,“謝家那位對風珂玉真好。師妹,若是我變成了那副憨傻樣,你會耐着性子哄我嗎?”
雲時眉心忽地刺痛,她擡眸望着天玑,皺着眉道:“師姐這是什麽話?以後莫要再說了。”
天玑察覺到師妹的怒氣,趕忙低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
雲時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天玑,心中的酸澀蔓延,她悶聲道:“這一點都不好笑。”她不會讓師姐變成風珂玉那副樣子,她不會讓師姐受傷的。可是以師姐的修為,師姐自己都對付不了,她又能做什麽呢?雲時越想越覺得氣悶,她忽地轉身朝着院子外走去。
“師妹,你去——”
剩下的問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雲時應道:“練劍。”
曲绛真在煉心,霁瑕出去打探消息,現在師妹一走,這院子裏就只剩下謝意寄和風珂玉兩個人了。天玑有幾分無聊,她起身,懶洋洋地拂落了衣裳上的落花,朝着謝意寄走過去。她問道:“一個是風家女,一個謝家女,你為何能為她做這麽多?”甚至連家族都可以背棄。
謝意寄擡眸望了天玑一眼,半晌才道:“因為有了風珂玉,才有我謝意寄。”家主之女的身份,給她帶來的不僅僅是資源和名望,也有無盡的危險。她的父親謝昆玉是個冷漠的人,一心只有家族利益,他需要的是最強的人,而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女兒。是謝意寄三番五次将她從危險中帶出的,謝意寄給了她新生,也給了她唯一的溫暖。藍諱是什麽東西?也配得上珂玉麽?
“你到這流沙城,你父親知道麽?”天玑饒有興致地問道。
謝意寄淡聲道:“我跟着謝家族人一道過來的。”
“原來如此。”天玑恍悟般點點頭,她又道,“我要流沙城城主印信,你們能拿到麽?”
謝意寄一怔,她擡眸打量着天玑。她知道這些人有本事,拿下了天風城。可是風南陽不過是個分神期的修士而已。流沙城與天風城不一樣,它有藍家的老祖坐鎮。斟酌了片刻,她開口道:“藍家的老祖藍禦乃是煉虛期修士。”
天玑溫和地笑了笑道:“不礙事,我有幫手。”
謝意寄:“……”半晌後她道,“可以拿到。”
天玑颔首,她指了指一側的風珂玉,低聲道:“等她恢複了,你們就會流沙城演一場戲吧。”
“我一個人不行麽?”謝意寄一怔,沉着臉應道。珂玉好不容易離開龍潭虎穴,怎麽願意再讓她回去?
天玑望着謝意寄,坦誠道:“你不行。”一個元嬰期的修士能做的事情太少了。風珂玉好歹是個有戰鬥力的分神期修士。再者,這事情風珂玉不加入其中,怎麽把風家給拉扯進來?她瞥了面露猶豫的謝意寄一眼,又道,“在朱雀域,你們的容身之所只有天風城。”
“那我們——”
沒等謝意寄說完,天玑就嗤笑了一聲道:“你們真有本事離開朱雀域,又怎麽會落入現在的困境中?”
說完這話,天玑也不打算繼續在這兩人跟前待着了。她快步走出院子,正打算去找師妹,結果天現異象,一道白光直沖九霄!随着白光的擴散,那令人心生畏懼的威壓也擴散開了,霎時間便充斥着整個流沙城。
天玑面色微變,她朝着白光出現的發現甩了一個高階的陣盤掩蓋靈寶的氣息,腳下一拐,瞬間便掠到了那個地方。
周天星流盤懸浮在半空中顫動,曲绛真跪在地上,面容上血色盡失。
出現這樣的結果,天玑并不覺得意外。
她伸手将曲绛真拉起,将周天星流盤遞到了她的手中,請輕松道:“天階的寶物,送給你了。”
在指尖觸碰到周天星流盤的那瞬間,曲绛真的身體劇烈顫抖,她猛地将星流盤往地上一甩,往後退了一步。她的眼神不複先前的靈動和天真,反而充斥着一股死氣。
“這、這不是真的——”破碎的話語從她口中說出,她的腦海中滿是殘碎的片段。
連天階的靈寶都不要了,她看到的到底是多麽殘酷的畫面?天玑沉沉地望着曲绛真。等聽到腳步聲的時候,她驀地回頭一看。
霁瑕回來了。
她剛想叮囑幾句,哪料到曲绛真速度更快,她一把撲進了霁瑕的懷中,如同孩子一般,開始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