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橋和傻子一起回了面館,趙姐摘下口罩洗了手,嘴裏咬着煎餅指了指外面,含糊不清地說:“你倆到外面坐吧,這裏和着面呢粉塵大。”
顧北橋想走到外間的桌子邊坐下,卻被傻子拉了出去。
“來,”傻子一臉神秘地笑着,把他領到門口的樹下,“橋哥,看。”他蹲下身指了指香樟樹的樹根,那裏有一個小小的土洞,幾只螞蟻在土洞旁進進出出。
顧北橋也蹲下來看着土洞,“螞蟻窩?”
傻子拼命地點頭,然後飛快地起身奔到面館裏,不知幹什麽去了。
顧北橋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只聽廚房裏的趙姐喊道:“傻清!你又在垃圾桶裏翻什麽?”
不一會,傻子捏着一個東西又跑回來了,他蹲下身,把手裏的東西放到螞蟻洞口。
顧北橋看去,只見是一小粒肉丁。
一只黑螞蟻很快的發現那粒肉丁,試探了一番,竟把比它大了數倍的肉丁擡了起來,踉踉跄跄的朝後退去。
傻子氣憤地從黑螞蟻手中搶回肉丁,“不是你的!”又把肉放回了螞蟻洞口。
終于來了兩個紅螞蟻,它們互相抵了抵觸角,似乎在交流,很快一起把那粒肉丁搬到洞口,但螞蟻洞實在是太小了,肉丁被卡在洞口難以深入。
顧北橋全神貫注地盯着紅螞蟻如何費力地把肉推到洞裏,突然聽到一個聲音。
“我好讨厭螞蟻。”
顧北橋擡頭四顧了一番,并沒有發現什麽人,這時他又聽到那個聲音傳到耳邊:“我好讨厭螞蟻!”
“是你嗎?”顧北橋看着眼前的香樟樹樹幹問道。
傻子歪過頭看他,“橋哥?”
香樟樹說:“是我,它們每天都會咬我的樹根,弄的我又疼又癢!我讨厭螞蟻!”
顧北橋想到了什麽,臉上浮上一絲不悅,“我小時候也被螞蟻咬過,我也讨厭它們。”
傻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聽他自言自語說道:“好,我幫你。”
顧北橋拿了一只杯子出來,在門口的水管裏接滿了水,朝螞蟻洞裏灌了起來。一杯水傾盡,紅螞蟻們有的已經順着水浮了上來。
傻子目瞪口呆地注視着他的行為,“橋哥?”
顧北橋把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小聲地對他說:“不要驚動了蟻後,它會逃走的。”
傻子果然不再出聲,和他一起小心翼翼地盯着漫水的螞蟻洞。
“這棵樹說螞蟻總是咬它,太壞了,我要把它們趕走,還不走就把它們淹死。”顧北橋小聲解釋道。
傻子不敢置信,壓低聲音問道:“樹……會說話?”
顧北橋挑眉,“當然,它說是蟻後指示工蟻們去咬它的樹根。”
傻子撅着嘴瞪着螞蟻說:“還我的肉!”
顧北橋靜靜聆聽了一會點了點頭,轉頭對傻子說:“蟻後已經淹死了。”
傻子對此深信不疑,眼裏亮晶晶的,由衷贊道:“橋哥,你好厲害!”
顧北橋昂起下巴,在他頭上拍了一下,“那當然。”
這時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傻子,“傻清,你在這幹嘛?”
兩人回頭,只見走過來一高一矮、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那個正是昨天在公園裏為他倆拉架的年輕男人。
傻子撇了撇嘴,對大的那個說:“玩。”
男人佯裝生氣,“連句哥也不叫?我要告訴你媽。”轉眼看到了他旁邊的顧北橋,“唉,你不是被傻清拉着的那個小男生嗎?今天又被傻子逮住了?”
還不待顧北橋說話,傻子就一臉警惕的将他擋在身後,“不許看他!”
那個小的突然說話了,“傻清,你這是護小媳婦呢?哈哈。”說完還沖他做了個鬼臉。
傻子氣沖沖地站起來,朝小的走過去,“趙小飛!”
大的那個見他這樣趕緊把小的拉到身後藏好,“好了好了,你小飛弟弟跟你開玩笑呢,你媽呢?”
傻清冷臉看着他們,“廚房。”
大的和小的一起走進面館,喊了聲大姑。
趙姐從廚房出來,見兩個侄子來了,給兩人從冰箱裏拿了飲料又招呼兩人坐下,“楊楊、小飛,今天怎麽過來了?吃飯了嗎?”
大的那個叫趙楊,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把飲料又放回了冰箱,笑着說:“多大了還喝飲料?早飯已經吃過了,就是過來看看傻清,昨天碰到他在和那個小男生打架,怕出了什麽事,沒想到今天倆人就玩到一塊去了,唉?大姑,那小男生是誰啊?”
趙姐在他們對面坐下,看了眼門口,顧北橋和傻清仍蹲在樹下,叽叽咕咕的在說着些什麽,傻清一臉驚奇。“顧北橋,從臨市出來玩的,要打工掙路費,我看傻清喜歡他,正好你大姑父還沒回來,就讓他留下來幫幫我順便跟傻清玩。”
趙楊哦了一聲,“平時傻清對我跟小飛都愛答不理的,現在跟一個外人這麽好,我吃醋了。”
趙姐笑道:“得了吧,你比傻清大了好幾歲,小飛比他小了好幾歲,你們有代溝,當然玩不到一起去,再說--,”趙姐捂嘴笑道:“你有橋橋好看嗎?”
趙楊腆着臉道:“大姑,我可是從小到大的校草呢!”
趙姐嗤笑一聲,“就你還校草?女朋友有了嗎?趙大校草。”
趙楊洩氣道:“大姑你怎麽也跟我爸成一夥的了,三句兩句離不開女朋友!”
“你爸是我哥,我不跟他一夥還跟你這毛頭小子一夥啊!要不是我家傻清腦子不好,校草還有你的份?”
趙楊嘿嘿笑道:“誰叫老天爺嫉妒你有這麽帥的兒子,像我這麽醜就沒事了。”
趙小飛聽他們聊天,在一邊漸漸坐不住了,屁股在椅子上磨磨蹭蹭,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趙楊看了他一眼,“幹嘛?想找你傻清哥玩啊?人家又不跟小孩玩。”
趙姐瞅了瞅他,“傻清心理年齡還沒小飛大呢!小飛去吧,傻清哥不理你,就找你橋橋哥玩去。”
趙小飛就等着這句話,從椅子上蹦了下來,又扭扭捏捏地說:“剛剛傻清哥還要打我……”
趙姐揮了揮手,“他敢打你跟我說,我揍他。放心去吧!”
趙小飛像得了特赦令一樣,歡歡喜喜地出門了。
顧北橋正和傻子說着自己以前跟梧桐樹的對話,剛剛進去的那個小孩又過來了,蹲在自己面前,似乎想要加入他們。
顧北橋沒理他接着道:“它說在山上的時候見到很多比人還粗的蟒蛇,一口能吞下一只鹿,有時候就纏在它身上睡覺。”
傻子驚訝道:“蛇怎麽不吃它?”
“梧桐樹那麽大,比兩層樓都大,蛇怎麽能吃的掉呢?”
“我覺得是樹不好吃,苦的,所以蛇不吃它。”傻子一本正經道。
顧北橋疑惑,“你怎麽知道樹是苦的?”
傻子得意道:“我吃過!”
趙小飛聽見他倆盡說些蛇呀樹呀之類的,睜着一對大眼睛問:“你們在說什麽啊?”
傻子面色不善地看了他一眼,“走開!不跟你玩。”
趙小飛有大姑撐腰,有恃無恐,“我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跟橋橋哥玩的!”
傻子突然站起來推了他一把,“誰是你橋橋哥?”
趙小飛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扁着嘴怒視他。
顧北橋被這變故弄懵了,忙拉住傻子攥成拳頭的手,冷冷道:“別打架。”
趙小飛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你敢打我我就跟大姑說!”接着走到顧北橋身前,擡頭看他,“橋橋哥,你長得真好看,比我哥好看多了,我叫你哥可以嗎?”
顧北橋看着他那雙撲棱撲棱眨着睫毛的大眼睛,還沒回答,就被傻子接過話,“不可以!”
趙小飛白了他一眼,“我跟橋橋哥說話,沒跟傻子說話。”
傻子氣極,“不許叫他!”
趙小飛搖頭晃腦,“我偏要叫!橋橋哥橋橋哥橋橋哥!”
傻子上去像是提小雞一樣把他提起來,手臂上薄薄的肌肉隆起輕微弧度,揚手就要打他。
顧北橋先他一步,一巴掌拍到傻子的頭上,“松手。”
傻子一臉委屈的回頭看他。
“松手,聽不聽話?”顧北橋瞪他。
傻子只好松開手,揚起兩道劍眉,“你再叫,我真揍你!”
趙小飛吐了吐舌頭,眉開眼笑地對顧北橋道:“謝謝橋橋哥!”
顧北橋看着他面無表情的說:“我叫顧北橋,不是你哥。”
趙小飛嘴角的笑意僵在臉上,瞪了他們倆一眼,轉身怒氣沖沖的又進了面館。
傻子得意的叉腰大笑,被顧北橋一巴掌又拍到腦袋上。
顧北橋只覺得傻子的圓寸頭太刺手了,一點也不柔軟,下次不打他頭了,皺了皺眉道:“你還沒聽我說完呢!”
傻子連忙點頭,“然後呢?”
顧北橋認真地道:“然後梧桐樹就被人類發現了,被挖走搬到了我們小區,它已經在小區裏待了五十多年了!”
“蟒蛇呢?”
顧北橋搖頭,“不知道,可能爬到其它樹上睡覺去了吧。”
傻子有點不開心,“不行,就要在梧桐樹上睡!”
“梧桐樹搬到我家樓下了。”
“去找它。”
“找不到的。”
傻子低下頭喃喃道:“不行,要去找它……”
顧北橋掃了他一眼,“有一天我也會走的。”
“去哪裏?”傻子猛地擡頭問道。
“不告訴你,”顧北橋想到了那片曠野,遠在千裏之外的風似乎吹到了他的臉上,他舒适地眯起了眼睛,“我誰也不告訴。”
作者有話要說: 有小可愛表示,傻子并不怎麽傻啊,其實是我偏心啦~
現實中的傻子一般就是癡呆症,嚴重的生活不能自理,不能說話、動作很艱難,(我親姑姑就是小時候發燒燒傻的,她是嚴重的那種。)輕度的就是智力障礙+說話吃力。
傻清肯定是輕度的,但如果他說話都不利索,橋橋肯定嫌棄他就更讨厭他了,所以這裏的傻清只是智力障礙,心理年齡七八歲的樣子。不過放心,結局他肯定可以恢複正常的!然後繼承面館!左手抻面!右手抱橋橋!走上人生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