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葉叢的左腿還打着石膏,得用拐杖才能走路,但今天是出院的日子,最近幾天他也在努力做恢複,能夠自己杵着拐杖走幾步了。
劉濤去辦出院手續,宋亞駿扶着葉叢。葉叢今天心情好像挺不錯,一直面帶笑容,只是面容依舊滄桑而憔悴。
宋亞駿明白,葉叢是希望蒲程在的,哪怕只是在門外,哪怕只是聽一下聲音也好。
但是自從那天過後,蒲程再也沒來過醫院。
“走吧。”葉叢笑笑,側頭看宋亞駿。宋亞駿點頭,将葉叢右手挑過自己的肩,左手扶上他的腰,盡量把葉叢的重量都攬在自己身上。
接近兩個月的時間裏,父母也沒來過醫院。現在出了醫院,自己該去哪裏?家暫時不能回了,回去只會讓父母更加氣不順。
這一點,宋亞駿也早已料到,上車後,他對葉叢說:“我在咱們小區旁邊的小區租了一個兩室的小居室,只租了三個月,給你養傷。”
“謝謝。”葉叢應了一聲,其實說什麽都顯得蒼白無力,總之宋亞駿能為他坐到這份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你什麽時候回去上班?在這裏為了我耽誤了這麽久,沒有問題嗎?”葉叢一直都想問宋亞駿的工作情況,宋亞駿已經在他這裏浪費了太多時間了。
“不用操心,我平時都在遠程操作,我們這個工作不需要天天守在崗位上,有電腦就能做,平時就當出差了。”宋亞駿回答。
“對了,濤妹,醫藥費一共多少,你給我報個數,回頭我打你卡上。”葉叢說對着正在開車的劉濤說。
“叢哥,這些不用你操心,放心養傷吧。”劉濤從後視鏡裏看了葉叢一眼。
葉叢無奈又側頭看向宋亞駿,本來想說房租的事。但還沒開口,宋亞駿聳聳肩:“你不會要跟我談錢吧?”
葉叢幹咳一聲,只得乖乖閉嘴,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小兩室的面積大概60多平米,是宋亞駿前幾天拜托劉濤幫他找的,陳列也比較緊湊。不過幹幹淨淨,住着也比較舒心,宋亞駿在這裏一邊照顧葉叢,一遍工作,他打算一直待到葉叢恢複,并明明白白的說了:“你痊愈了,我就離開。”
葉叢其實并沒有要強行讓他離開,只是他心裏過意不去。以他對宋亞駿的了解,現在自己這個情況,說什麽對方也是不會走的。
這樣一直到兩個月後,總算是擺脫了拐杖的束縛,可以正常走路了,定期複查,醫生說恢複的不錯。他在那個小兩室裏憋了足足兩個月,終于守得雲開,能夠出去走走了,硬是每天晚上都要下樓散散步,宋亞駿當然也得陪着。
恢複期又持續了近一個月,生活能夠自理了,也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并沒留下什麽後遺症,這是萬幸。
四個多月,終于出籠準備回工地工作,公司臨時找了頂替他位置的同事。新同事配合不了沈江南的節奏,搞得沈江南很被動。就因為每天都得在工地上待着,各方面都靠他一個人撐着,要不是因為對方是他兄弟,他才不會這麽任勞任怨。
沈江南剛到那天他就把一堆資料甩在葉叢辦公桌上,“可算是回來了,這些都是你負責的資料,我接手時修改或新增的地方都做了記號的,現在該給你了。”
去工地理了整整一天才把活兒理順了,大病初愈,東跑西跑一整天,左小腿有些不适,但勉強把事情做完了,總不能第一天上班就喊受不了吧?再大度的公司恐怕也不敢留他了。
回到公寓宋亞駿已經收拾好了行李,葉叢木納地看着他,“這麽快就要走了?”
宋亞駿笑笑:“你都恢複上班了,我還留在這幹嘛呢?”
“我以為你會留在這邊發展……因為你說過……”葉叢心藏着對宋亞駿歉意,卻從未過多表露。可現在再看到宋亞駿要離開,他就發現自己無法淡定了。
“是說過啊,但不是被你拒絕了嗎?”宋亞駿摸摸鼻梁,“不過你現在留我還來得及。”
葉叢擡眼,望着宋亞駿,想了幾秒:“那就……留下來吧。”
難得聽到這樣的挽留,宋亞駿卻一副泰然的樣子,他保持優雅的笑容:“哎,一句挽留的話也說得這麽不走心,我要是當真了,那該給你看笑話了。”
葉叢本想繼續挽留,他是真心想要留住宋亞駿,可到嘴邊的話卻成了:“什麽時候走?”
宋亞駿眼神黯淡下來,“明天早上9點的飛機。”
“明天我送你。”葉叢揉了揉太陽穴,嘆了口氣,“還有什麽東西要收拾的嗎?我幫你。”
“沒了,都收拾好了。你的腿……傷很重,剛初愈,不能過度活動,适當休息,記得複查。”宋亞駿一邊收拾桌上的電腦一邊說,“這個房子還有半個月就到期了,到時候你是續租還是退掉都自己決定。”
“退掉,我回工地上住。”葉叢說。
宋亞駿頓了頓,放下手中的事,轉身看着葉叢,“葉叔和田姨他們可能……”
“我懂,他們不想見我。”葉叢笑着說,“放心,我暫時不會回去的。”
“不是,你應該抽時間回去的,遲早要面對的,還有你還沒去過雨姐的墓地,不打算去嗎?”宋亞駿問。
“要……”葉叢回答,随後他又開始無奈的笑:“你知道她葬在什麽地方嗎?”
宋亞駿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這是地址。”
“謝謝。”葉叢接過紙條,掃了一眼地址,那是離城區十幾公裏外的一塊墓地。
“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記住,我始終是站在你這邊的。”宋亞駿拍了拍葉叢的肩膀,這個動作并不暧昧,他更像是朋友之間的一種鼓勵。
葉叢忽然明白,今後,自己将是一個人了。沒有蒲程,沒有劉濤,沒有宋亞駿。他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無助感和孤獨,但他決定默默承受。
第二天一早,宋亞駿還是沒驚動葉叢,提前出發了,葉叢設好了鬧鐘,還提前了半個小時,結果只發現桌上有張紙條,“我走了,保重。”
他獨來獨往,葉叢也從來不曾追上去過,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你安好我遠離,你受難我陪你。
葉叢捏着紙條,突然手就開始發抖,紙在手中被揉皺。接着,他無力地跪在地上,全身顫抖不止。葉叢整張臉都變得扭曲,他憋着沒有出聲,可眼淚一直不停的往下掉。未曾想過有一天,他連想要放聲大哭的勇氣都沒有了。
沒去送宋亞駿,便提前去上班,下午有半天假,是因為要去公司報道,病假4個多月,回來總得打個招呼,昨天都交接工作去了,今天必須去了。
到公司辦完各種手續,兩點多,葉叢趁這個機會上了輛出租車,奔向宋亞駿給的地址。
一路上都安靜的閉目養神,司機也不是個聒噪的人,默默開着車,給他足夠安靜的環境。下車後,葉叢在原地站了近二十分鐘,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邁出了腳。
他上了好幾節階梯,才找到葉雨的位置,那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他最愛的姐姐,就靜靜的躺在這裏。
碑上還有葉雨的灰色遺照,燦爛的笑容定格在那一刻,她的表情永遠也不會再變了,留下的,只有美好的一切。
小時候,葉雨總是欺負他,卻又不準別人欺負他;不準他碰自己的玩具,卻又買新的玩具給他;去外婆家玩,葉叢不肯走路,葉雨一邊罵他,一邊蹲下來背他。
後來外婆去世了,葉雨哭得撕心裂肺,吵着要外婆,葉叢倒是理智些,抱着姐姐的腰,哄她不哭。
如今葉雨笑着,他卻哭了。
結局哪怕再壞,也壞不過如此了,偏偏最無辜的葉雨,成了他任性的犧牲品,連命都搭上去了。
這餘生,注定是逃不過愧疚的陰影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之後再 慢慢修文。漏洞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