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章

他就要擡步跟上去時,身後的高哥叫住了他,“小顧看什麽呢?別長時間直視太陽,眼睛會壞的。”

顧北橋對高哥笑了笑,跑到車廂裏把自己的背包拖了出來,“高哥,我找到人了。”

“啊?”高嚴下意識地往四周看了看,“在哪呢?”

“那邊。”顧北橋朝夕陽的方向指了指。

“哦,我說你看什麽呢……我這近視眼也看不清那麽遠的地方,那你要走了嗎?沒想到第一天你就不在啦!”高哥笑了笑。

顧北橋低下頭,從包裏掏出自己所有的錢,“謝謝你帶我來這裏。”

“唉不用不用!你給這麽多幹嘛,”高哥象征性的拿了點,“夠了夠了。”

“不用,都給你吧,我也用不到。”

“雖說草原上确實也用不到什麽錢,不過你拿着啊,等回去的時候還要用呢,我拿這些已經夠了。”高哥把剩的塞回他手裏,“你在這小心啊,看到狗啊牛啊的什麽千萬別湊過去,這些動物可兇了,記得晚上穿厚點。”

顧北橋點點頭,“知道了,我得走了。”他說了聲再見,接着向女人那個方向走去。

他聽到身後的高哥吆喝着:“上車走了!咱們得在天黑前趕到住宿的地方!”

“唉?小顧怎麽往那邊走了?”

“他呀,找到人了……”

那些聲音漸漸遠去,最後是一聲車鳴。

顧北橋轉身沖他們揮揮手,大聲喊道:“再見!”

越野車終于發動,載着四人絕塵而去。

回過頭來,顧北橋茫然地望着這片廣闊的原野,腳下是無盡枯草,眼前的女人離他還有一段距離。他走着,女人也影影綽綽地往前走去,“來啊,到這邊來。”似乎在為他引路。

女人開始唱着他熟悉的歌,那輕柔的聲音令他想起了那些夢,不,也許不是夢。老梧桐、野花、藍色的兔子、小黃、還有她。

他跑着追上去,女人走的明明很慢,但他怎麽也跟不上,始終不遠不近地隔了那麽遠,他聽着她唱的歌,跟着那道紅色的身影,像着迷了似的。

跑累了就走,走了一段又開始跑,不知不覺,已經臨近黃昏。當夕陽剛好落在坡頂的時候,女人也走到了山坡頂端,她的頭發被鍍上一層金紅色,背影溫柔有力。

顧北橋的包早已被他扔掉,雙手空空,卻依舊追的十分的吃力,稀薄的氧氣使他四肢發軟,直冒冷汗。他站在山腳下仰望坡頂,女人這時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那道目光,決絕而堅定,餘晖渲染着她的剪影,她又沖他輕輕招手,“過來呀橋橋。”

顧北橋深吸了一口氣,踩着柔軟的地面向山坡上爬去。

等等我,不要走!他在心裏呼喊着。

他依舊能清晰地記得,每當她呼喚他時總是會說:“過來呀橋橋!再不過來媽媽要走喽!”看着女人含笑的面孔,他頓時感到無限委屈,一邊爬,一邊掉着眼淚。

女人等了一會,然後低頭嘆了一聲,“過來呀橋橋,再不過來媽媽要走喽。”她扭過頭朝夕陽看去,又重複了一遍:“媽媽要走喽。”她這次沒再轉身,向山坡的另一頭走去了。

她的身影越來越低,山坡很快就遮住了她的下半身。

“媽媽!”顧北橋喊了一聲,這一聲用盡了他剩餘的所有力氣,“等等我……”他跌倒在山坡上,臉貼在地面上很快就濕潤了,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枯草上的露水。

他胡亂的抹了抹臉,手腳并用地爬起來繼續往前追,一邊跑一邊喃喃道:“不要再丢下我!”

女人像是沒聽見一樣,不為所動地往前走,當她的頭頂淹沒在山坡後時,太陽斂盡了最後一絲光輝。

顧北橋爬到坡頂時,眼前唯有漫天霞光與空曠的草原。

沒有女人,沒有梧桐,沒有藍兔子和小黃,甚至連那個小麥色皮膚的少年也沒有。

顧北橋站在坡頭,剎那間他隐隐有了一種感覺,都是假的。他心想,夢是假的,世界是假的,他們都是假的,那麽自己呢?是真的還是假的?

此刻,他仿佛是一棵細矮的小樹,立在這片不見邊際的草原上,天高地闊,唯有他是那麽渺小。

晚霞也一點點的散去,深藍的夜幕降臨。他任由風吹着,目朝女人消失的地方看去。高原稀薄的空氣令他頭昏腦漲,再難站穩,他跪坐在地上,仰面躺下,天空中不知何時已滿是璀璨的星子。

夜晚的寒意一點一點的襲來,一個單衣少年蜷縮在片空曠的原野中,腳下就是他渴望已久的草原,但又不是。

顧北橋想到了那只藍色的兔子。他六歲生日那天在天橋上看到了賣寵物的阿婆,她坐在一張小馬紮上,面前擺了七八只籠子,有小貓,狗崽子,還有小白兔。

雪白的兔子在籠子間偷偷地用一雙大眼睛打量着他。

阿婆指着兔子說:“看你們多像,都是乖乖的,買了它吧,它會陪着你的。”

他一臉歆羨地看着籠子,又用目光詢問顧天澤。

媽媽說:“好可愛的兔子,給橋橋買一個吧!”

爸爸對媽媽使了個眼色,然後抱起他,“橋橋乖,白色的太普通了,待會爸爸給你買個藍色的兔子!它的門牙啊又長又大!”然後他們就離開了天橋,在街口的小商店裏,顧天澤指了指那只藍色的兔子玩偶對他說:“它可不是一般的小玩偶哦,夜深人靜的時候如果你靜靜聽,就可以聽到它在說話!”

顧北橋對此深信不疑,當他去上小學後,就不能跟着顧天澤去工地上班了。他放學回來的早,通常是在樓下的老梧桐樹下完成當天的作業,這時顧天澤差不多也回到了小區。父子兩人就一起上樓,顧天澤去做飯,把熱騰騰的飯菜端上飯桌,兩人一起盯着牆上的時鐘。

“三二一,七點四十喽!”顧北橋歡呼一聲跑去開門,當門 ‘吱呀’一聲打開後,黃敏也就出現在了門口。

“回來了!累死了!”媽媽丢下皮包,洗好手坐到飯桌前,一家三口開始吃晚飯。

還有小時候工地後面的那一片小小的荒野。兩道鐵軌經過這片狗尾巴草與格桑花組成的草原,自東向西延伸而去。有時吹過一陣風,他站在野草叢間眺望着鐵軌的盡頭,盼望着能有輛火車呼嘯而過,一些陌生人從火車上下來與自己招手。

如果真的有人和自己打招呼,那麽他一定會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他。

到點了,媽媽就會來接他。然後就是一道聲音傳來:“橋橋快過來!吃冰棍喽!”

媽媽在欣榮建材買了幾支冰棍,“去,把這根給爸爸送去。”

顧北橋舔着自己手裏的,噔噔噔地跑到裏面給顧天擇送冰棍。回來的時候自己的那支也差不多吃完了。

“爸爸還要多久回家?”媽媽在門口等着。

顧北橋捏着手中的木棒,回答道:“爸爸說他很快就出來了,叫我們等等他!”

黃敏抿嘴笑了聲,招手讓他過去,“橋橋,我們先藏起來,裝作不等爸爸,讓爸爸着急好不好?”

顧北橋因為這場惡作劇高興地點頭,跟媽媽一起坐在欣榮建材裏,等着顧天擇從裏面出來。

欣榮建材的老板是個胖子,大夏天的經常打赤膊露出一肚子的肥肉,他看媽媽的眼神很奇怪,顧北橋很不喜歡他。

“黃姐來了啊,怎麽?冰棍吃完了?還要嗎?”胖老板殷勤地打開冰櫃要去拿冰棒。

黃敏淡淡地說道:“不用了,我坐這裏等一會我老公,不耽誤您做生意吧?”

胖老板忙擺手,“怎麽會呢,黃姐您往我這一坐簡直是蓬荜生輝啊!老顧還沒下班嗎?怎麽樣?工資還可以吧?我老家的二叔在工地幹的都有兩套房子了……”

黃敏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冷着臉拉着顧北橋走了。

“媽媽,我們不等爸爸了嗎?”顧北橋被她扯的直趔趄。

“等他幹嘛?”

那天晚上黃敏和顧天擇吵了一架,顧北橋躲在房間裏瑟瑟發抖,他揪着藍兔子的耳朵,安慰着它:“不怕,不怕……”

……

如果永遠都是小孩子就好了,不要長大,不要失去。

他睜着眼看着純淨的銀河,有什麽是像天空一樣永遠存在,像星星一樣不會消失的呢?人會變,景物也會變,骨肉黃土,滄海桑田,沒有什麽是永恒的。

冷冷的露水打濕了他單薄的衣裳,來自地面的寒意讓他的身體冰涼,他的牙齒開始打戰,心裏空蕩蕩的,一點點地涼下來。

真冷,要是有火就好了,就像雜志上寫的:一把火燒盡。

一片烏雲卷過來,草原上開始下雪,這是進入冬季的預兆。

牧民紛紛趕着牦牛和馬匹下山,也開始了一年一度的遷徙。藏獒跟随左右,在草原上奔跑。遠處雪山峰頂的雪在夜裏反射出聖潔的白光,坐在馬背上的放牧者雙手合十遙遙喊道:“紮西德勒!”

作者有話要說:

成長就是一場失去,顧北橋曾擁有的,後來一件件都離他而去,他心中的曠野并不單單只是一片開滿花海的草原,而是承載着他所失去的一切,這樣的曠野,才讓他心心念念。然而當作者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就意味着他并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曠野,空曠的原野,什麽都不會有,他注定會失望。不過失望後就會有希望,只有開始新的生活才會讓他忘掉過去。人不可能只活在昨天,未來的生活也未必沒有以前快樂,這也是戀舊的作者一直想告訴自己的。

好了!啰嗦這麽多還有個重要的事,就是:今天我三更了!!!算是過去幾天的小小補償。。。明天繼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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