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章

“他今年十七,過了這個月就十八了。小時候發燒,沒人看着,等我們發現送到醫院的時候腦子已經燒壞了,現在還是傻乎乎的,個子看着有那麽大,實際上還跟七八歲的小孩一樣。傻清平時很聽話,可有時又很倔,連我跟他爸合着都拉不住他!本來上個月要帶他去首都治病的,為這事他爸前前後後跑了三四年,好不容易有醫院能确診,結果他那晚突然偷偷摸摸地走了,早上我到他房間去一看發現沒有人,還以為他下樓玩去了,結果一天也沒回來……我們在s城都找遍了,傻清啊,你跑到哪裏去了……”她捂着鼻子嗚嗚地哭了起來,短短一個月,她已經變得面部浮腫,頭發蓬亂,像是瞬間老了十歲。

身後的陳叔也紅了眼眶,将她摟在懷裏,安慰性地撫了撫她的背,對着鏡頭說道:“如果有好心人見過我兒子,麻煩一定一定要通知我們……”他眨眨眼,壓抑住正在眼裏打轉的眼淚,舉起手裏放大了的照片,“有見過的請聯系我們,手機號是13xxxxxxxxx,重酬感謝!”

趙姐抹掉了眼淚從陳叔懷裏起來,又說道:“傻清,記得回家啊……”

他們的眉眼間充滿了疲倦,也不知日夜不休地找了多少天。

傻子起身跑到電視機底下,要拿手去夠,怎麽摸也是隔了一層屏幕,他着急地大喊:“媽!”手在電視機屏幕上胡亂拍打着。

老板被他的聲音驚到,撩起透明的塑料簾探頭問道:“怎麽了?”

顧北橋拉住傻子,匆匆付了錢趕緊出門。

傻子仍往店裏看着,不過電視上已經轉到了臺前主持人的畫面,他被顧北橋拉到門口不遠處的一處臺階上坐下。

顧北橋把他按在臺階上,自己靠在牆壁上想了一會,然後居高臨下地對他說:“你回家去吧。”

傻子臉上仍挂着兩道淚痕,擡起頭問他:“你呢?”

“我不回去,你回去。”顧北橋說道。

“我不。”傻子吸溜了下鼻涕。

顧北橋一腳踢在他背上,“回家!”

傻子趔趄了一下,固執地搖頭,“不!”

顧北橋從包裏拿出錢,分出一小沓塞進他口袋裏,“我送你去車站,夠你回去的了,這次別給別人了。”

傻子忙把錢掏出來要還給他,“我不要,不回去!”

顧北橋掰着他的手不讓他還,“拿着!”

“不要!”傻子扁着嘴與他争執。

兩人推推搡搡,誰也不肯收下那錢,最後顧北橋手一松,往後退了一步,那十幾張鈔票頓時散落一地,撒滿了整個臺階。

顧北橋看着他,半晌說道:“你趕快走吧。”然後扭頭離去,将他甩在身後。

傻子張了張口,“橋哥!”忙爬起來要追上去,又看見地上的錢,手足無措地撓了撓頭,七手八腳地撿起來攥在手心裏才跑着追了上去。

顧北橋站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聽到背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嘆了口氣,轉向另一條路狂奔起來。

傻子見他開始跑也拔腿追了上去,一邊可憐地吸溜着鼻涕一邊緊跟在他身後。

顧北橋加快步子試圖甩掉他,但他體力本來就不如傻子,身上還背着一只包,身後的腳步聲始終不見消失。

這個陌生的城市路尤其多,他們穿過天橋底下,穿過賣水果的市場,穿過居民區,最後七拐八繞也不知跑到了哪道小巷上,直到眼前出現了一面牆,一起走進了死胡同。

空蕩蕩的巷子裏只餘下顧北橋的喘氣聲,顧北橋扶着牆,回頭見傻子仍在亦步亦趨,不禁搖搖頭。

傻子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到了他面前,喊了一聲:“橋哥……”

“別跟着我了……”顧北橋盯着他,“你爸爸媽媽都在找你呢,趕快回家去!”

“橋哥……”傻子開始哭,他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像個犯錯的孩子請求原諒一樣,“我不要錢……”他把手心攤在顧北橋面前,那疊紙幣已經被他揉的又皺又濕。

顧北橋又是生氣又是傷心,踢了他好幾腳,傻子仍是站着不動。

顧北橋把包扔在地上,也不去管傻子,靠着牆坐下擡頭去看陰沉的天色。

傻子也盤腿坐下,他偷偷地看了眼顧北橋,見他沒有動靜,小心地往他那邊移動了一小段,又歪着頭看了一眼,直到兩人的肩膀緊挨着。

傍晚的路燈挨個亮起。

傻子腦袋一歪,枕在他肩頭。

顧北橋突然動了動,吓得他忙把身體擺正。

“你真不走?”顧北橋靜靜地問他。

傻子重重地點頭,轉身摟住了他,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兩人都感到一陣疼。

顧北橋把手貼在他的腰後,兩個少年相擁無言。

良久,顧北橋推開他,靠在牆壁上擡頭看天,天上烏雲很厚,看不清月色也沒有繁星,他喃喃道:“好,那就一起去吧……”

傻子的眼睛一亮,沖他一笑,兩顆尖尖的虎牙在燈下閃着光。

兩人在附近找了個小旅館,走進帶着污漬的兩扇玻璃門,只見狹窄的前臺坐着一個叼着煙的女人,老板娘見有人進來忙按滅了煙頭,問道:“住店嗎?”

顧北橋點點頭,“兩個人。”

老板娘伸出手,“行,身份證先拿給我登記一下。”

顧北橋猶豫了一下,“沒有身份證能住嗎?”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兩人,“看你們這樣也不像犯事的人……沒有也行,不過要加錢。”

顧北橋松了口氣,“可以。”

交了錢,又跟老板娘打聽清楚了交通,然後兩人拎着包上了陰暗的二樓。

老板娘扭開走廊裏的一扇門,“就這間吧,标間,還有獨衛,跟外頭的酒店什麽的是不能比,不過性價比高,離那什麽XX景點還比較近,那什麽你們先住着吧,有需要到樓下來找我啊。”說完扭着腰下了樓。

顧北橋倚着門框對傻子說:“去洗澡睡覺,明天我們就出發。”

傻子坐在床上不動,瞪着眼盯他。

顧北橋把包放在靠窗的桌上,空手走到門口,“我下去要雙拖鞋,一會就上來。”

傻子這才進了浴室。

顧北橋上來的時候,浴室裏面亮着光,響着嘩啦啦的沖水聲,磨砂玻璃上映着傻子正在搓泡沫的身形。

“橋哥?”傻子手頓了頓,眯着眼喊了一聲。

顧北橋應了聲,“老板娘說沒有拖鞋了,你趕快洗,洗好了我穿你的。”

“嗯。”傻子三兩下沖掉了身上的泡沫,赤條條地推開門走了出來。

“穿上。”顧北橋從包裏扯出來兩件衣服扔到他身上,自己則抱着衣服走進了浴室。

傻子穿好衣服鑽進白色的被子裏,隔着毛玻璃看正在洗澡的顧北橋。

“橋哥,我渴。”傻子喊道。

“燒水去。”顧北橋把頭發打濕,擠了一坨洗發水在頭上搓起來。自從剃了頭發,洗頭真的方便很多,稍微揉揉就幹淨了。就在他搓頭發的時候,浴室的門忽然被推開。顧北橋吓了一跳,回頭見傻子拿着一個燒水壺站在門口,喝道:“你幹什麽?”

“燒水。”傻子若無其事地走進來,在水池前裝了一壺水又關上門走出去。

顧北橋哼了一聲,繼續搓了起來。

洗好澡走出去,掀開另一張床的被子後顧北橋嫌惡地皺了皺眉。

床單上一大灘褐色的痕跡,也不知道是什麽,雖然被洗的發白,看起來仍是紮眼,枕頭下還有零星的血跡。

顧北橋黑着臉坐到傻子的床上,“起來。”他把傻子揪到一邊,發現這張床還算幹淨,于是躺了下來,“擠一擠。”

傻子咧嘴一笑,跟他并肩躺了下來。

“橋哥,我們去哪?”

顧北橋看着天花板,他的眼前浮現出一片野地,清淺的小溪從中穿過,兩道交叉的鐵軌延伸向遠方,野花與野草點綴其間,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撐起一片陰涼。藍色的兔子與棕熊在溪邊飲水,有人一邊歌唱一邊涉水而來,黃色而兇猛的狼在坡頭長嘯。

這是個什麽地方呢?是雜志上的那一片花海嗎?是彭宴朋友說的Y西草原嗎?

顧北橋也有些惘然,他只是答道:“去曠野。”

“曠野……”傻子把這兩個字在嘴裏嚼了幾遍,“那什麽時候回家?”

顧北橋伸手熄滅了燈,“很快……”

黑暗中的兩人很快睡去。

顧北橋又夢到了那個地方,他隐隐覺得自己就快接近了。

他站在梧桐樹下,老梧桐問他:“這是哪裏啊?”

“這是草原啊。”顧北橋摸着它黑白斑駁的樹幹,“你喜歡這裏嗎?”

梧桐樹揮舞了下手臂,傷心地低下頭,“我都在春天小區待了好多年了,不太習慣這裏,不知道經常在樹底下聊天的李奶奶和陳奶奶會不會想我……”

顧北橋靠着樹幹坐了下去,“她們不會想你的,春天小區裏還有很多樹呢。”他默默地想:除了我誰還會想你?

天色晦暗不明,不知道水邊發生了什麽狀況,藍兔子和棕熊仿佛受到了驚擾,跳到顧北橋面前大喊着:“快走!那個女人又來了!”說着趕緊逃走了。

顧北橋朝遠處望去,一個穿着裙子的女人抱着一束野花從水中上了岸,笑着對他說:“橋橋啊,你終于來了。”

顧北橋情不自禁地站起來,看着她清晰而年輕的臉。

“快過來,讓我抱抱。”女人伸開雙臂,那個懷抱像是有魔力一般,讓顧北橋魔怔了似的朝她走去。

女人抱住他,兩人坐在柔軟的草地上,他像是嬰兒一樣蜷縮在女人懷裏,聽她念着童謠,“橋橋睡,橋橋乖,橋橋不困眼睜開,賣花的,快快來,不香橋橋不起來……”

顧北橋感受着她的懷抱,漸漸睡去。

溫柔的懷抱在某個瞬間忽然變成了被窩,顧北橋睜開眼,眼前還是一片黑暗,他聽着旁邊傻子規律的呼吸聲,悄悄地掀開被子下了床。

顧北橋摸黑穿好鞋,輕輕地拿起桌子上的包,走了出去。

樓下的老板娘打着盹,見他下來了點了點頭,“走了啊?”

顧北橋點點頭,指了指樓上,“麻煩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了!!!不會坑的!!!

阿軟出去幫橋哥探探路去了!(才不是浪的借口!)在外面也沒心思更,撅腚認錯。。。

看看今天能不能多更一章!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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