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章

蔡智不會再來了。

顧北橋頭一回早早地關了店。他一個人走在小巷子裏,左邊是塗着黃漆兩米高的圍牆,右邊就是六層樓的居民樓。居民樓裏下了班的家庭已經亮了燈,有的還可以看到夫妻坐在燈下聊天,有些廚房不時傳來‘嗞啦嗞啦’的炒菜聲,随之而飄出一陣油煙香味。樓上越是熱鬧,沒有行人的小巷裏就顯得越清冷寂靜,還有些空曠。

顧北橋走在這樣的巷子裏,經過了大大小小不同的幾十棟居民樓,盡管今天中午剛領到對他來說數目不算小的工資,心裏還是有些悵然。

蔡智的爸爸媽媽沒有分開,但他仍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跟自己有什麽區別呢?他的媽媽也不要他!

他踢飛了一塊石子,在心裏哼了一聲:不就是媽媽麽,自己才不稀罕!

今天傻子沒有跟他一起去店裏,因為彭宴昨晚突然發燒了。一早上起來兩人發現他竟還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臉色通紅,痘痘都起來了,這才覺得不對勁。用溫度計量了一下,居然直逼三十九度!

彭宴看了眼刻度,哼哼唧唧的又躺了回去,也不願意去醫院,自己在櫃子裏找了片退燒藥吃了,又拿冰毛巾敷在額頭上。

顧北橋叫傻子在家裏看着他,自己一個人去了店裏。

剛打開門,就見傻子撲了上來把他摟得緊緊的,“橋哥!”

顧北橋伸了伸頭,見彭宴已經不在客廳裏,于是問道:“彭哥呢?”

傻子用一只手指了指卧室的門,仍抱着他不肯松手。

顧北橋今天也沒力氣去揪他耳朵,反而反常地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

傻子對他的順從表現的十分愉悅,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東西就往他手裏塞,“橋哥!給你!”

顧北橋覺得手心裏被塞進來一個小小的空心的東西,推開傻子仔細一瞧,才發現是一只雕刻粗糙的木環,“這是什麽?”

傻子神秘一笑,奪過他握着東西的手,将木環套在他的指頭上,“看!”結果一套才發現木環有點大了,傻子不甘心地換着手指頭挨個去試,試了一圈只有大拇指能堪堪套住不至于滑落。

顧北橋看着那枚棱角分明未經打磨過的戒指,又注意到傻子手上幾道明顯的傷口,皺眉道:“這就是你這幾天偷偷做的事?”

傻子像是害羞了似的,低着頭點了點,“我看電視裏……是這樣的!”

顧北橋看着拇指上的‘戒指’一陣無語,默默收回了手,“我收下了,謝謝。”

傻子咧咧嘴,“還有!”

“還有什麽?”

“這個!”傻子握住他套着戒指的那只手,在上面親了一口,然後偷偷擡頭觀察顧北橋的反應。

“傻子!你看的都是什麽?”顧北橋紅了臉怒道。

“我和彭哥一起看的!”傻子眨着眼看他。

顧北橋擺擺手,“行了,”然後洩了氣似的,“我要去收拾東西了。”

他先到彭宴的房間看了看彭宴,見他睡熟了,臉上的紅潮也褪了許多,于是又走進了自己的卧室。

“橋哥……你拿衣服幹什麽?”傻子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我要走了。”顧北橋把衣服一股腦地塞進包裏,掏出從雜志上撕掉的那頁紙看了起來。白色帶毛邊的折痕明顯,圖片也還鮮豔,字跡停留在那片空白的天上,令人向往。擡頭看着手足無措的傻子,“你跟我一起去嗎?”他想:看在他送我禮物的份上,如果他願意,就帶他一起去好了。

“去!”傻子忙一口答應。

他們走的時候彭宴還沒反應過來,他額頭上頂着一條毛巾,靠在床頭上,驚訝地問:“小橋,你真要去那裏啊?”

顧北橋拎着包站在他床前,點點頭,“要走了。”

彭宴思索了一會,“我上次問了我認識的那些驢友,他們說西部高原上都是這種草原花海,有個地方叫什麽……什麽若爾蓋,離Y城比較近,他們也去過,還給我過當時拍的照片,感覺跟你那張圖也差不多。”

顧北橋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那我……走了,再見。”

“嗯,去吧,玩好了就早點回家吧。”彭宴沖他微笑道。

顧北橋最後看了一眼他,走出了房間。

傻子站在門口等他,兩人出了小區坐上了開往車站的公交。

在車站門前的廣場上,顧北橋果不其然地又看見了許多拿着牌子揮舞拉客的黃牛,他用目光搜尋了一番,實在是記不清剛來C城時遇到的那個黃牛的模樣,于是換了個人問:“去Y城嗎?”

有的人見他走過來似是有意坐車,忙笑臉相迎,聽到他的話後才驀地變了臉色,嫌棄道:“那麽遠誰去啊?”

問了好幾個人都不願意去,他有點着急,終于在出站口看到一個舞牌子舞得格外起勁的人,喊起話來也是聲如洪鐘,這才猛然記起他的樣子。

他拽着傻子小跑着到黃牛面前,“還去Y城嗎?我現在有錢了!”

黃牛大叔先是打量了他一眼,“是你啊,”然後想了想,“去啊,怎麽不去!”看到他旁邊的傻子,問道:“你這是又找了個人拼車?”

顧北橋也沒否認,“什麽時候出發?”

大叔見他很急的樣子,笑道:“你準備好了我還沒呢,我得跟家裏人說說啊,你等一會,我先打個電話!”說完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簡單交代了幾句,電話那頭的人不大高興地吼道:“幹嘛接那麽遠的活?不去!”

那手機的通話聲賊大,站在旁邊的顧北橋聽得清清楚楚。

大叔忙捂住音筒,小聲道:“最近生意不好,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兩人又啰嗦了幾句,大叔最後應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在家等着啊,也就幾天我就回來了。”

等他挂了電話,大手一揮,“走吧,帶你們上車!”

顧北橋跟傻子跟他他身後,在車站附近的巷子裏繞了好幾圈才找到一輛破舊的面包車。大叔替兩人拉開車門,咳了一聲解釋道:“最近查的太嚴了,誰的車都不能停在車站門口,被逮到不僅罰三千還要進拘留所!……你們坐好了嗎?”

顧北橋把行李放在腳邊,只有兩個人的後座倒也寬敞舒适,點點頭道:“好了。”

大叔坐上駕駛座,系好安全帶,又調整好後視鏡,這才對他們說道:“行了,咱們去加油,油加滿就可以上高速了!”

C城到Y城,不僅遠隔數千裏,地形地勢也差的很多,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越往西開,上坡的路越多,有時候在穿過隧道的時候三人甚至會感覺耳朵裏在隆隆作響。

面包車行駛到下午,暮色将這片連綿的山脈吞沒在昏黃的氛圍裏,有的背光處陰暗如墨,像是一只蟄伏的山鬼,然而它并無意傷人,只是靜靜地注視着這些在重山之中穿梭的車輛。

山高大而沉重,與之對比,汽車與車裏的人是那麽渺小。開車的大叔看着眼前幾乎要壓上頭來的大山,心情不大暢快,他本就是多話的人,可惜後座上的兩個少年從上了車就一聲不吭,一個睡覺,一個默默地盯着窗外。

“你們倆幹嘛不買火車票去啊?又便宜又方便。”

顧北橋一聲不吭地看着窗外神游。

大叔不禁嘆了口氣,偷偷摸摸地戴上耳機跟老婆語音起來。

顧北橋看着外面不斷重複的風景,也不覺得沉悶,眼前一會是山間隧道,一會是河上高橋,他的耳膜不斷地鼓動,有時使他聽不清聲音,但只要一打個哈欠,耳邊就會安靜下來。

随着輕微的颠簸,他也難抵睡意,漸漸地靠在傻子身上睡着了。

一天之後,大叔把車停在離市區不遠的一處廣場附近,扭頭對他們說:“到啦!你們看在這下車行不?我得找個賓館睡一覺,太累了!”

顧北橋從背包裏拿出錢,謝過了大叔就下了車。

傻子新奇地看着這個陌生的城市,拉着顧北橋的手,“去哪?”

“車站。”

結果到了車站才發現去草原上的車早都開走了,由于路途遙遠,每天只有在早上六七點的時候才有班車,就算是早早地出發,也得傍晚才能到達。

顧北橋打算先在附近吃點東西,然後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再來。

兩人就在路邊随便找了個餐館。餐館對着門的牆壁上挂着一臺液晶電視,電視裏放着一個時下很火的娛樂節目,老板的女兒趴在另一張桌子上,一邊看電視一邊被裏面的人逗得咯咯直笑,只是還沒看一會就到了廣告時間。女孩不高興地拿着遙控器調來調去,還沒找到一個想看的節目,只聽老板在裏間吼道:“又在看電視!還不回屋寫作業?”

女孩被吓了一跳,忙放下遙控器灰溜溜地跑到裏面去了。

而電視正停留在一個新聞頻道上,一段廣告播放完後也開始進入了午間新聞。整潔的工作臺前,主持人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聽起來有些嚴肅。

顧北橋跟傻子面對面坐在一張桌子上,頭一擡就能看見電視。

一段簡單的介紹過後,電視機跳到了一個記者拿着話筒采訪的畫面。

“一個多月以前,一個患有智力障礙的少年突然在雨夜失蹤,少年的父母放棄家裏經營的面館到處尋找兒子,然而苦苦尋覓了許久依舊是一無所獲。這個少年會去哪呢?他一個人在外會不會遇到危險?今天,這對夫妻找到了本臺記者,希望通過新聞的力量幫助他們找到兒子,更希望電視機前見過這個少年的觀衆能伸出援助之手,見到少年後盡快聯系他們。”

攝像機一轉,一男一女倆夫妻拿着一張放大的相片站在鏡頭前,相片裏的人留着圓寸頭,笑的燦爛,兩顆虎牙尖尖的。

顧北橋夾着飯的手一頓。

恰好是這個路邊的餐館,恰好是這個時間,恰好是這個新聞頻道。電視機裏,一位面部浮腫的中年婦女紅着眼說道:“我兒子叫陳清,因為腦子有點問題,我們都叫他傻清……”

傻子聽到這個聲音猛地回頭看了一眼,眼淚瞬間湧出,他不敢置信地喊出了聲:“媽……”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幾天可能得抽空用手機更新了!!!阿硬要偷偷地去做一件事情~

有BUG只能等回來再修改了。。。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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