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橋拉着彭宴的手一頓，而後驀地扭頭，看着那張被路燈暈染得枯黃的臉，他心中驚疑不定，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傻子？”
傻子拽下包着頭的兜帽，原本刺猬似的圓寸長的有些長了，因為長時間沒有清洗而黏在了一起。他聽見顧北橋喊他，開心地露出兩顆尖尖的虎牙，張開胳膊就要撲上去抱住他，“橋哥！”
彭宴腦袋還是暈暈的，見他沖過來下意識地把顧北橋拉開，指着傻子道：“你、你臭死了，離遠點！”
傻子止住腳步，笑容淡了下去，看了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服，又看到手裏攥着的雞骨頭，忙把它扔了，又嫌髒似的在褲子上反反複複地蹭了好幾下，然後手足無措地低頭站在那。
顧北橋仍是不敢相信，他走到傻子跟前，仔仔細細地看着他，傻子身上穿的是趙阿姨在商場給兩人買的同款外套，只不過已經髒的看不清原來的顏色了。他的額頭上還有塊疤，露出的皮膚無一不沾着灰泥成了黑褐色，全身上下唯一比較幹淨的地方就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此刻正帶着膽怯和驚喜，不時地悄悄瞟向顧北橋。
“你……怎麽來的？”顧北橋問他。
傻子用腳碾了碾剛剛扔掉的骨頭，似乎是想把它毀屍滅跡，“問路……坐車。”
“沒去首都？”
“沒有。”
顧北橋眼神變得有些淩厲，上前揪住他的耳朵，下手沒留一點情，“為什麽不去首都！”
傻子的眼淚直接飚了出來，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怎麽樣，“就不去！不去！”
“趙阿姨和陳叔叔呢？”
“在家裏……”
“他們知道嗎？”
傻子搖頭，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淌。
顧北橋像是看一個麻煩一樣看着他，半晌松開了手，嘆了口氣，“傻子！”
兩人面對面站在小巷裏的狹窄的路上，旁邊還有一堆惡臭難聞的垃圾，他們身高相仿，身形瘦長，一個低着頭，一個看着另一個。
彭宴暈暈乎乎的腦袋又有些清醒了，他突然覺得心裏很平靜，這兩個如畫一般的少年，站在光與暗的交彙處，就像電影裏出現的那些美好的鏡頭一樣。
“你們、你們認識嗎？”他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傻子對他怒目而視，顧北橋抓着他的胳膊解釋道：“認識……他是來找我的。”
“哦，”彭宴看着兩人握着的手，說道：“那……那咱們先回去吧，這裏臭死了。”說罷用手扇了扇鼻子周圍的空氣。
顧北橋看傻子這樣有點不好意思回他家，“彭哥，我帶他去住賓館吧。”
“不用不用，”彭宴本想說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但是又聞道了一陣來自傻子身上的馊味，硬是咽下了這句話，改口道：“讓他脫掉衣服進去就好。”
顧北橋對他道了謝，拽着傻子往前走。
“橋哥？”傻子偷偷看他，但顧北橋就是悶聲往前走，不吭一聲，像是在生氣一般。
“橋哥……”傻子眨了眨眼，又忍不住要掉眼淚。
“他是不是……這裏有問題啊？”彭宴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問顧北橋。
顧北橋點點頭，想了想又道：“但他很乖，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彭宴擺擺手，“我就說他昨天怎麽一句話都不說就動手，算了算了，原諒他了，咱們不能跟傻子計較。”
到了小區樓下，顧北橋硬是把傻子的衣服給剝了，還要把那身臭烘烘的衣服丢進垃圾桶裏，被傻子搶過來抱在懷裏死活不松手。
“扔了！”顧北橋瞪他。
“不。”只穿着四角褲的傻子跟他僵持着。
“那你走吧，不要你了。”顧北橋轉身就走。
傻子忙松手，衣服掉落在地上，見他仍不止步，自己又彎腰把衣服撿起來丢到了垃圾桶裏，然後哭着追上來去喊道：“扔了扔了……”
顧北橋有些嫌棄似的拉住他進了電梯，見他一直盯着自己，問道：“垃圾好吃嗎？”
傻子臉上還帶着淚痕，沒聽清他的話，只是茫然地點頭。
顧北橋氣得拍了他的頭一下，皺眉道：“好吃？”
傻子又忙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你都吃了什麽？”
“肉……魚骨頭……米飯。”
“塑料、鐵片那種咬不動的有沒有吃過？”
傻子搖頭，龇了龇牙，亮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得意的說：“都咬得動！”
顧北橋看他笑的晃眼，背過身去看着電梯顯示的樓層數。
傻子又委屈地低下了頭。
彭宴在旁邊看的發笑，“你們這倆小孩太好玩了。”
等出了電梯，剛一進門傻子就被顧北橋揪進了浴室，先把他按在浴缸裏泡了半個小時，自己則拿拖把把他踩過的地面拖了一遍。
等泡的時間夠了，顧北橋再進去，只見傻子在裏頭坐的都快睡着了，頓時感到氣不打一處來，扔給他一塊搓澡巾，“把你身上的髒東西洗幹淨！”
傻子吓得打了一個激靈，忙使勁搓了起來。
顧北橋就站在浴室裏拿着一條毛巾監視着他，看他腳趾縫裏沒搓到，就用毛巾抽他一下。
搓了一個小時，傻子身上大多數皮膚又重新恢複了幹淨的小麥色，只有後背實在夠不着，套着搓澡巾的手在後面亂揮着。
“轉過去。”顧北橋把他撥成盤腿面對牆壁的姿勢，奪下他手裏的搓澡巾，搬了個凳子坐在他身後，就在他背上搓了起來。
自己離開也不過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傻子明顯瘦了很多，後背的脊梁骨又尖又突出。
手觸到他的背上的皮膚時，傻子突然咯咯笑了起來。
“笑什麽！”顧北橋重重一拍，發出‘啪’的一聲清脆響聲。
“癢……癢……”傻子扭過頭，臉被蒸汽熏得有些發紅。
顧北橋扁了扁嘴，于是下手重了許多，用力的搓起來，搓澡巾所到之處，在他的背上留下一片紅痕和一條條細長的污垢。
“站起來。”随着背上的泥垢搓幹淨了，顧北橋的手往下伸去，底下就是傻子的屁股，淹沒在盛滿水的浴缸裏。
傻子乖乖的站了起來，露出小麥色的兩片屁股。
顧北橋看着他那肉乎乎的屁股，心裏有些疑惑，別人的屁股都是常年掩藏在衣服裏，一般被捂得發白，怎麽他的還是這個顏色呢？
看久了那兩瓣屁股，顧北橋的臉也開始紅了起來，于是也不再多想，只當那是他的背，一邊按着他的腰，一邊略微惱怒地搓起來。
随着他的手在傻子屁股上來回地搓動，傻子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叫聲，像是疼又像是舒服。
“叫什麽叫！”顧北橋下意識地一巴掌拍上去，感受到掌心傳來軟綿綿的震顫，自己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不許叫，疼也要忍着！”于是更加用力地搓起來。
傻子被他使勁往前按着，身體向前傾斜，很難站穩，只好用手撐着面前的牆壁。
顧北橋在他身後吭吭哧哧地賣力搓着，傻子覺得屁股上一陣火辣辣的，想叫他輕點，又怕他生氣，只好咬牙忍着。與此同時，他又感到有一股奇怪的沖動向他的下半身湧着。
等顧北橋把他整個背部搓完後，也是累的不行，剛伸手想去擦擦汗，只見傻子轉過身來，下身立起的部位直直地對着他的頭，好像要戳到他臉上。
他吓得往後一歪，直接坐到了浴室的地板上，而後漲紅了臉，猛地閉上雙眼，“你……你又怎麽了！”
傻子看到自己又腫起的下身也是又驚又怕，一屁股坐在水裏，濺起的水花灑了一地，擡頭卻看到半躺在地上的顧北橋，那張布滿紅暈的臉上帶着屈辱似的表情，睫毛上還沾着浴室裏彌漫的小水珠，只覺得那個部位腫的更厲害了……
等他們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彭宴疑惑地看着這兩個渾身紅通通的人，“今天的水有這麽熱嗎？你們這是被燙熟了？”
傻子身上穿的是顧北橋的睡衣，他撓了撓濕漉漉的頭發，又看向顧北橋。
顧北橋輕咳了一聲，把臉扭向一邊，小聲道：“是挺燙的。”
傻子這時拉了拉顧北橋的手，“餓……”
他倆這才想來傻子剛剛餓的還在垃圾堆裏撿東西吃。
彭宴打開冰箱，向他展示自己的囤糧，“零食飲料什麽都有，你看看要吃什麽？”
傻子先是帶着詢問的目光看了顧北橋一眼，見他點點頭才走到冰箱前，扒拉出來一堆零食，又拿了兩罐牛奶，坐在沙發上吃了起來。
他一邊吃着一邊接受顧北橋審問。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
“地圖上……你指的C城。天下美食，人間美味，正宗C城臭豆腐，正宗C城臭豆腐，主席最愛吃的臭豆腐！”傻子竟然又把天天喇叭播的那一串廣告詞背了出來。
彭宴哈哈大笑道：“我看你一點都不傻嘛！還是個人才！”
傻子掃了他一眼，低頭默默的一口氣喝完了一罐牛奶。
“你怎麽有錢坐車來的？”顧北橋又問道。
“我有錢！”傻子昂首挺胸，像是只充滿氣的氣球，“好多錢！壓歲錢！”
“那你的錢呢？”顧北橋有點疑惑，要是他有錢怎麽不去吃飯？偏要到垃圾堆裏撿垃圾吃呢？他可沒傻到不知道錢怎麽用的地步。
傻子的氣突然癟了下來，悶悶不樂道：“下了車，一個奶奶說她好餓好餓，我拿了一張錢給她，她說不夠，就把我的錢都拿走了。”
顧北橋搖搖頭，抿嘴道：“笨蛋！”
傻子張口含住一塊餅幹，又将薯片填進嘴裏，嘴巴被撐得鼓鼓的，也跟着他說道：“笨蛋。”
顧北橋盯着他，見他往嘴裏亂塞一通，正色道：“明天我送你上車，你回家去。”
傻子嚼東西的嘴巴一頓，嘴角不住向下彎去，兩只眼睛閃閃動動，又要掉下眼淚。
“不許哭。”
“不！”傻子抹了抹眼淚，堅決道：“不！”
作者有話要說： 大寶貝們，今天又更了！
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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