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今天可以睡個懶覺,蒲程也很配合的一直沒起床,所以睡到八點半他才起床做早餐。
蒲程問:“你今天不是約了朋友嗎?”
“晚上才去。”葉叢答。
“好想出去透透氣。”蒲程伸個懶腰,伸到一半發現扯到傷口,又停下來了。
“走啊,就去樓下逛逛,我也很想逛逛這小區。”他起身看着蒲程,“趁這會太陽不大,走,走。”
“等我,換身衣服。”蒲程不等二話沒說便進卧室換衣服去了。
兩人下樓來到小區廣場的亭子,整個廣場周邊幾個這樣的四柱亭,早上老年人多,晚上年輕人多。八月的太陽其實很辣的,但早上九點多的太陽還不算太狠,天氣格外給兩人面子。
不過是很快太陽上頭,不得不把人又逼回了家。剛到家他就去了廚房,從冰箱裏拿了一廳冷飲幾口喝了個底朝天。出來後看到蒲程在沙發上休息,他倒了杯溫水遞到對方手裏。
“沒活動的周末太難熬了。”他坐在蒲程身邊,“還不如上班。”
“還好啊,我都習慣了,不上班就待家裏,看電視,看書,或者去酒吧唱唱歌,偶爾去旅游。”蒲程将杯子裏的水喝了一半。
“我有個問題很好奇,你人長得帥,條件還不差,為什麽不談女朋友啊?”
蒲程轉頭看向他,又低頭看着手裏的水杯,把剩下的水都喝完,沉默了幾秒,對葉叢說:“為什麽非要找女朋友?你不也沒找嗎?”
葉叢很想回答因為我還年輕啊,但這話會不會傷蒲程的心他沒把握,想了一下,又換了個話題,“那你是準備在Z市定居嗎?”
蒲程臉上的笑意收了三分,不難看出這些話題他一個都不想談,不過還是禮貌的回答:“是的,定居,一個人住。”
葉叢并不笨,看出了對方的不情願,他自嘲:想這麽多人家的事幹嘛呢?自己破事兒都一大堆。先想想劉濤拜托自己要楊雨果微信的事怎麽搞定吧;再想想今晚的晚餐,該如何跟宋亞駿好好的談談吧。
下午兩人看了一會兒電視,本來葉叢說和蒲程一起玩手游,哪知道蒲程平時都不玩這些。蒲程問他要不要玩電腦,可以去房間玩,玩什麽游戲下載就好了。
下載個游戲少則幾小時,玩一次就不玩,這個代價太大,索性不玩,這時間留着睡午覺吧,本來他也不喜歡玩游戲。
電視看到一半蒲程倒沙發一邊睡了。蒲程占了地兒,他就沒地兒,只能将就着湊半躺在邊角。屋裏空調打的低,他順手把薄毯輕輕搭在蒲程身上,自己頭歪在一邊迷糊的睡去。
直到脖子僵得疼才蘇醒,努力正了好幾次痛到抽筋的脖子才睜眼。然而這一睜開眼便看到蒲程正看着自己,沒有焦距的視線中摻着空洞,表情竟透着些許凄涼。這什麽眼神他讀不透,但感覺渾身不自在,問蒲程:“幹嘛這麽奇怪的盯着我看?”
被他一句話擾了思緒,蒲程回神調整了一下表情,笑着說:“你長得好看,欣賞一下。”
哪怕只是個玩笑,他也沒料到對方會說得這麽露骨毫不遮掩,連話都不知道怎麽接了,幹脆不接。拿起手機看時間,3點半了,宋亞駿給他發了條信息:幾點過去?
是半個小時前發過來的,他回複了一句:6點左右吧,你先過去,我從別的地方趕過來。
想了想,先幫蒲程做晚餐吧,想着便起身往廚房去。
“你幹嘛去啊?”蒲程見他不說話。
“給你做飯。”
“這才吃了午飯多久?”蒲程笑出了聲,“你有事就先去忙,一頓飯我沒問題,随便做點就吃了。別老把我想的生活不能自理。”
葉從想了想,好像也對。蒲程恢複得蠻好的,而且人家也确實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再說三點半做就做晚飯也太誇張了。索性又回來坐下:“那一會兒我幫你把菜洗好再走。”
直到快五點,把這邊的一切打安排他才出門。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到西餐廳,發現宋亞駿已經在雅座等候,看樣子已經到了一會兒了。服務員引着他直徑走過去,宋亞駿擡頭見是他,笑着說了句:“來了。”
“久等了,過來耽誤了點時間。”他接過服務員手中的菜單。
“沒有,我也剛到一會兒。”宋亞駿放下手中的水杯。
點了兩份法式牛排,宋亞駿點了瓶紅酒。讀高中來這裏,都是點飲料,而不是紅酒。
只是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
宋亞駿舉起紅酒杯對葉叢說:“很久沒一起喝酒了。”
上次一起喝酒,是三年前的畢業晚會上,想到這裏,內心頗有感慨:“以後有的是機會。”
兩人的酒杯剛剛碰到,對方卻說:“我要回學校了。”
離開學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提前也不用這麽早才對。葉叢不明: “這麽早就要回去了?”
“嗯,畢業後也會在那邊工作,以後回來的日子會更少。”宋亞駿輕抿一口紅酒。
這,是代表還要繼續躲着他嗎?
“還是因為我嗎?”
“不全是,只是這三年來,我熟悉那邊了,朋友圈也都在那邊建立。”對方無奈的笑了笑:“其實這幾年,我想了很多,這次回來最确定的一件事……”
葉叢沉默,眼睛看着手上的酒杯。
“我們回不到從前了。”
當最好的兄弟對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難以表述,現在是什麽樣的心情。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此時的宋亞駿心裏一定也不好受。
“我試過了,但是不行,我做不到。”
本已不知該如何再待下去,繼續聽這種話他會後悔今天出現在這裏。這種時候最難熬,本來打算好好的兩人坐到一起吃個飯,可現在誰還有心思吃這個飯?
幸好這時服務員将牛排盛上桌,短暫的緩解了現在的氣氛。
葉叢終于不再沉默,擡眼給宋亞駿一個微笑:“先用餐吧,看看這牛排的味道還是不是你原來喜歡的味道。”
宋亞駿拿起刀叉,開始劃動面前的牛肉,償了一口後搖頭:“不是了。”
“不是嗎?我吃着一樣的味道啊……”
對方笑了笑,“嗯,味道多少變了些。但不是我記憶中的味道了,大概換廚師了吧。”
後來,為了避免更壓抑的氣氛,想說的事,兩人都選擇避而不談,轉為說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桌上的紅酒也并沒有被消耗多少。都兩人而言,似乎都明白,這頓飯,意味着什麽。
之後,宋亞駿說去旁邊的咖啡廳坐坐,于是又轉場去了隔壁。其實兩人關系已經直至冰點,他怎麽會不知道?
宋亞駿手裏端着咖啡,卻并為打算喝,“葉叢。”
“嗯?”他應了一聲。
“這三年來,你是怎麽想的?”
宋亞駿會抛這種問題給他,他其實非常清楚,這人想要的答案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什麽怎麽想的?”可現在,他寧願裝傻。
“你不懂我的意思嗎?”
“我一直把你最好的朋友,最親的兄弟。”
宋亞駿表面沉着冷靜,手上的咖啡杯卻陡然蕩出兩滴,所幸沒人看到,他抛出的問題卻被對方化為利刃反過來刺向他,他們站在各自的角度不肯妥協,不肯退讓。他不想再坐下去。還能怎麽樣呢?一直以來,他想過多少次放棄,但放棄這麽簡單的話,他何嘗需要躲着葉叢,三年也沒有勇氣見他一面?
“走吧。”宋亞駿不想再回憶過往,繼續談下去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他起身說道。
“去哪兒?”葉叢跟着起身,同時手機響了,是蒲程的信息:幾點回來?或者回不回來?
他看了一下時間,十點半了,這個時間平時蒲程早睡了。迅速回了幾個字:還有一會兒,你先休息,明天帶你去醫院拆線。
蒲程:嗯,那你注意安全。
宋亞駿已經先行離開,他捏着手機追了出去, “要回去了嗎?”
“你不回去嗎?”
“我現在在照顧一個生病的朋友,住在他家。”葉叢回答。
“……難怪。”宋亞駿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什麽?”
“我說你怎麽不跟我一起過來,原來不住在家啊。”
“嗯。”葉叢答。
“那你不跟我一起回家的話,要打車走嗎?”宋亞駿問。
“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送了,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就行。”宋亞駿拒絕他。
葉叢并不管他接收還是拒絕,自顧自往家的方向走。
“葉叢!”見自己的拒絕遭到拒絕,宋亞駿追了上去。這裏是個繁華的大十字街口,燈火通明的街道,将兩人的身影拉了很長,前面那人應聲回頭看他。
“你再抱我一下吧,把我當兄弟也好,朋友也好,什麽都好。”
這是葉叢聽到的宋亞駿的原話,是什麽都無所謂,只需要給他一個擁抱,幾乎是乞求的口吻。但沒等他反應,宋亞駿已經迅速靠攏過來,一把将他脖子籠住,致使他的雙手已僵在了半空中。
若是以前,這種擁抱算什麽?可現在怎麽能一樣呢?不一樣的。宋亞駿那種求而不得的心情,他大概很難理解。
可是,他對宋亞駿就是沒有這種感情。
最終他将雙手放在宋亞駿的後背輕輕拍着,安慰也好,告別也罷,怎樣都行。十字街口車來人往,漫天霓虹燈閃爍,照在兩人身上,避無可避。
“你走吧,我要一個人回去。”宋亞駿态度變得淡然。
不知站了多久,宋亞駿已經消失在十字街口。确認是看不到、找不到了。三年前是這樣,三年後也是這樣,他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