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與城共存亡
他的豪勇激起了城樓之中剩下數百名守城将士沖天豪氣，他們本是從礦山中被解救的礦奴，十年的奴役生涯，讓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家的意義，身後便是故土家園，面對敵衆我寡，敵強我弱，他們也決不會再退讓半步。
號角響起，猡族軍再次發起了進攻。
看着鋪天蓋地投擲而來的猡族士兵，程功撕下帶血的旗布，将手中斬馬刀與手掌緊緊地纏在一起。
腦海之中，浮現出十年前獨守孤城的情景，那個帶領着他們堅守孤城，不退半步的青山近将軍，戰至十兵九喪，也始終堅信能守到援軍到來的那一刻。
然而，久盼的援軍卻一直未到，倒是聽到了南城之外撤離的號角，而那個下令撤退之人，正是流雲世家的子弟，如今已是位高權重的南海候兼兵部尚書。
青山近最後沒有死在敵人的手中，卻死在了朝廷的鍘刀之下。
這個世間豈有公道可言？
他還記得，在城破的那一刻，所有人立在城頭失聲痛哭，從斷臂殘腿的戰友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絕望無助，那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信仰崩塌後的無所适從。
歷史是何其相似，他如今再一次站在城頭，面對着如狼似虎，不知畏懼的猡族大軍，而坐鎮守城統帥，依然是一個年輕俊秀的流雲子弟。
歷史是否會再一次重演？
他擡手将尚在空中未落地的猡族士兵一刀劈下城牆，回過頭，看了一眼北城的方向，此時的北城喊殺沖天，也正承受着猡族主力的全力進攻。
這時城樓下，傳令兵的馬蹄聲急促而來，傳令兵沖上城樓，“大人有令，守住東城，支援馬上就到！”
程功壓渾身一震，抑着心中激動，問：“大人還在城中？”
“正在和杜三将軍在北城浴血搏殺，大人說了，身後就是萬千燕城百姓，城牆為界，絕不讓敵軍越牆半步，誓與燕城共存亡！”
程功深吸了一口氣，舉起手中血淋淋的斬馬刀，朝手下那數百個神情激動的浴血将士大喝一聲：“弟兄們，大人還在！”
簡單明了的四個字，卻包含着太多心酸，喜悅和信任，讓所有人熱淚盈眶，仿佛找到了堅持下去的理由，燃起熊熊的鬥志，大喝一聲：
“大人還在！別丢人，守住喽！”
……
當程功用最後的氣力，将一個降落在城樓上的猡族兵砍翻在地時，望着已漸漸攻上來的近百個猡族兵，眼中閃過悲色，“最終還是沒能守住……”
張夫子與他背靠着背，看着圍過來的猡族兵，虛弱一笑：“程校尉，能與你并肩而戰，實乃老夫平生幸事。”
“彼此彼此，這次若能活下來，一定要多跟夫子你請教。”
猡族兵的巨錘朝兩人砸下。
程功怒目而視，高聲喝道：“手提猡寇頭，槍插屍山頂，浴血橫眉怒，死亦震仇敵！程爺是青山近将軍座下好漢，這輩子沒服過輸，下輩子投胎還幹你們這些猡族崽子！”
嗖——
一支以文氣凝聚光矢從遠處飛射而至，從猡族兵的眼中穿插而過，巨大的身軀，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兩人擡眼望去，只見一股輕風拂過，一個血衣飄飄的儒衣少年從天而降，落在兩人的面前，背對着他們，手中烏金斬馬刀空中揮灑，劍意迸射，每一刀，都如書法一般，行雲流水，飄逸灑脫，刀鋒落處，必有一名猡族人被擊落城牆。
遠處，數百電光閃閃的閃雷獸騎，正從城北的方向飛奔而來。
血衣少年回過頭，目光依舊清澈，并無瘋狂殺意，反而愈發沉靜，只見他朝兩人點頭示意，“兩位，援軍已到，多虧了你們，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
程功看着眼前俊秀不凡的少年，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至死都不曾放棄希望的将軍，難抑澎湃的情緒：“大人，北城守住了嗎！”
流雲風點了點頭。
程功熱淚盈眶。
……
北城外，猡族五千攻城大軍，只剩下一千多，如潮水般退去。
護城河中，浮橋依舊在着火，冒着黑煙，河中浮屍累累。
城牆腳下，猡族兵的痛苦號叫此起彼伏。
城牆石壁上，到處是箭眼和剝落後的坑洞，血跡斑斑。
厚厚的鐵城門被攻城沖炮撞得凹陷進去，上百名将士正在門內緊急修補，以迎下一波敵軍進攻。
四千城防軍，幾乎損失近三分之一的戰力。
近千傷兵依舊在城樓上，城中百姓自覺地組織人力，将傷兵擡下城樓。
香玲帶着數上百個年輕女子，帶着食物和水，登上城樓，幫忙為輕傷戰士包紮傷口。
“三哥，你的手？”
杜三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以他此時的劍術，面對這猡族大軍瘋狂的進攻，也難免受傷。
香玲取出針線幫他縫合傷口，杜三看着城樓上這一幕軍民合作無間的情景，感嘆說：“自從青将軍去世之後，已經很久沒有看到燕城軍民如此團結融洽了，這一仗，打出了燕城守軍的威風，狠出了一口惡氣。”
香玲點了點頭：“嗯，這一切都是因為流雲大人呢。”
杜三低頭看了一眼專心為他縫傷的愛妻，鐵漢眼中閃過深深的柔情，“讓你擔心了。”
香玲搖了搖頭：“我才不擔心，我的夫君是燕城第一勇士，該擔心的是他們的妻兒父母。”
杜三哈哈大笑，“我若是燕城第一勇士，那大人算什麽？”
“他是燕城之主，百姓心中的王。”
……
此時，城外猡族大營中，數人聚于帥帳。
新任戰王體型碩大，滿臉鋼須，潔白的獠牙長而尖利，威風凜凜地坐于帥椅，眼神神光閃爍，氣息內斂沉穩，絲毫不因吃了一次敗仗而暴跳如雷，反而越發地慎重平靜。
帥帳之中，是兩人體型明顯瘦小許多的大周人，一個滿頭銀發，臉帶青銅面具的男子，一個是佝偻猥瑣，皺紋堆疊的老妪。
“你不是說可以控制他為我所用嗎，為什麽他還能親自率軍抵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