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章

那道聲音有些惱怒,“你、你低頭!”

顧北橋低下頭,看到粗陶盆裏幾株單薄的細杆,頂端的小花含羞帶怯地說道:“你這次認出我來了嗎?”

顧北橋驚奇道:“你會說話?”

小花道:“我一直都會說話!”

“那我以前叫你怎麽不答應?”

小花憤憤地抖了抖葉子,“你老是把我認錯,我是故意不理你的。”

“認錯?”顧北橋想了想,“你不是格桑花嗎?”

小花有些不開心的地道:“我才不是格桑花,我是波斯菊啊!”

顧北橋有些失望,“對不起。”

波斯菊道:“算了,反正你也要走了,我原諒你好了。”

顧北橋看着它纖薄的花瓣,喃喃道:“你們真像。”随即又道:“但它們生長在草原上,你們又不一樣。”

波斯菊搖搖頭,“草原上的都是些野花,沒人看管沒人關心,又雜又亂,我們可是由人類精心挑選出來的花種種出來的。”

顧北橋道:“可你們只能待在陽臺上,就不想出去看看嗎?”

花草們叽叽喳喳地說:“陽臺上不好嗎?只要主人不會忘了給我們施肥澆水,我們就能安安穩穩地活一輩子!”

“對呀,不用擔心被太陽曬焦,被雨水淹死。”

“如果到了花期,主人還會稱贊我們美麗!草原上的野花又有誰會千裏迢迢地趕去誇贊它們呢?”

顧北橋搖搖頭,“總有人去的。”

他突然想到以前顧天擇把他關在屋子裏的日子,他們都去上班了,留他一個人。他只能待在窗下往外看,房子是那麽狹小,春天小區也是那麽狹小,把他擠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經常看天,天上的雲是那麽自由,來來往往,聚散随風;梧桐樹也是那麽的自在,可以盡情享受陽光雨露,無人約束;甚至一粒塵土、一滴水珠也是自由的,天上地下,可以無所不至。

如果人也是這樣就好了,處在廣闊無人的曠野,有花有草,好朋友作伴,沒有人對自己指指點點,也不會有人用異樣的眼光看着自己。

花草們仍在議論紛紛,顧北橋卻不想理它們了,他回到客廳,和傻子并排坐在沙發上,無聊地用遙控器搜索着動物世界。

非洲大草原上的草已經枯黃了,獅子倦态地仰天打着呵欠,發出‘呼嚕’的一聲。

傻子也‘呼嚕’了一下。

顧北橋扭頭看去,傻子正抽抽搭搭地哭着,不時吸溜一下鼻涕。

“別哭。”顧北橋從玻璃幾上抽出一張紙巾,塞到他手裏,“你要是以後還能想起我,可以去找我。”

傻子抽噎着問他:“找不到你呢?”

“不可能,你要是看到草原上有一棵很粗很大的樹,我就一定在附近。對了,我跟你說過的,那是我的好朋友,它就是從山上運下來的那棵老梧桐。”

傻子紅着眼點點頭,“好,我記住了。”

顧北橋抽出之前趙姐給他的信封,數了數,裏面放了兩千塊錢,他想了想,最後只留下八百,其餘的都放在了茶幾底下的抽屜裏。

趙阿姨平時對自己很大方,不能再拿她那麽多錢了。

午飯趙姐做的很是隆重,兩湯八菜,既有傻清愛吃的糖醋排骨,也有顧北橋喜歡的青椒炒蛋。鹹湯加了澱粉勾芡,稠度正好;甜湯表層浮着蜜棗和五顏六色的糯米圓子,可愛誘人。

趙姐給顧北橋夾了一筷子菜,有些不舍地跟他說:“喜歡吃阿姨做的菜就多吃點,以後可能就難吃到了。”

顧北橋點點頭,放開了肚皮去吃。

“這個糖醋排骨好吃,知道橋橋不吃肥肉,這次我買排骨的時候挑的都是沒沾一點肥的,你盡管吃。”

顧北橋又去夾排骨,在嘴裏嚼了嚼,“嗯,好吃!”

陳叔笑道:“你看你,光招呼橋橋,我們家傻清都不高興了,一開始就撅着嘴,都能挂個燈籠了,”說着手上夾了一塊肉送到傻子碗裏,“好,你媽不疼你,爸爸疼你。”

這一頓飯足足吃了兩個小時,開始還有說有笑的,等到杯盤狼藉的時候,傻子又開始往下掉眼淚,連趙姐也不禁紅了眼。

陳叔見氣氛有些沉重,打圓場道:“橋橋又不是不回來了,等他玩好了,先回家報個平安,之後就可以來找我們了嘛!那時候傻清說不定也治好了,兩個大小夥子往我們臉前一站,多好啊!”

趙姐點點頭,“就是,就是,好吧,那我也不再留你了,早去早回啊。”

顧北橋拎着背包,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趙阿姨,陳叔叔,再見。”他轉身朝門外走去。

傻子突然蹿了出來,從背後一把摟住他,嗚嗚地哭起來,“橋哥!”

陳叔忙去拉他,“傻清,橋橋還會回來的,你別這樣。”

傻子手勁極大,饒是陳叔一個成年人也無法一時分開他倆,“傻清!快松開!”

傻子伏在顧北橋背上,眼淚幾乎都要将他背上的衣服浸濕,就是不松手,口中喊着:“橋哥,橋哥!”

顧北橋無奈地去掰那雙橫在胸前的手,争執之間,指甲不小心劃破了傻子的手背,但他仍是不願松開。

這時趙姐也走過來幫忙,“傻清,快松開,不然今晚叫你爸揍你。”

傻子連連搖頭,只是用力摟着顧北橋不撒手。

四人拉拉扯扯,一路走到了面館門口,引得過往的路人投來疑惑的目光。

最終,傻子一人難敵六手,被陳叔和趙姐一人駕着一邊給拉開了。

顧北橋脫身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看去,傻子哭得撕心裂肺,通紅的臉擰作一團,鼻涕口水黏在嘴角,實在是很狼狽,口中仍在叫他:“橋哥!橋哥!”

顧北橋最後朝他們說了句:“再見。”然後背上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陳記面館。

他走在路上,街道上的香樟樹似乎更繁茂了,在地上投出大片的陰影,他突然想起,剛來的時候似乎還沒有這麽茂密吧。那時候也是傻子摟住他,一個勁讓他吃面,他還以為是一個找事的小刺頭,沒想到是個小傻子。趙阿姨請他吃了一碗肉絲面,趙小飛叫自己橋橋哥,趙楊傻乎乎地問自己要到哪去,陳叔溫和地讓他去玩,自己則忙活着……

但他知道,自己不屬于這裏,他害怕這些朋友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之後像以前的人們那樣對自己,懷着異樣的眼光,有的恐懼,有的嫌棄……趙阿姨會不會變成第二個徐慧呢?那天晚上,他無意間發現她也是沒有影子的……

顧北橋坐上公園門口的公交車,看着中心車站那個站點。

不管怎麽說,他已經邁出了步子。

到了車站,他找到去C城的大巴車,排隊買好了車票,然後坐在候車室裏等着。

下午四點半,終于到了班車發動的時間,顧北橋随着人群走上前去檢票,拎着包上了車。

這班車要行駛一整夜才能到達終點站,估計到C城時剛好是淩晨,顧北橋眯着眼看着窗外,在心裏計劃着行程。

C城離藏區還有很遠的路途,最好到了那裏就能立刻坐上往西開的大巴,不再停留,這樣應該用不了半個月就能到了。

顧北橋惬意地閉上眼,漸漸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的時候,車仍在高速公路上行駛着,路上沒有幾輛車,除了沿途反光板上反射出的熒光,周圍一片漆黑。滿車的人幾乎都睡着了,只有司機在抽着煙克制睡意。

顧北橋看着窗外的天色一點點的亮了起來,景物也從荒蕪人煙的郊野變成了城鎮,最終由繞城高速駛進了車站。

天色朦胧,顧北橋一下車就感到一股寒意,穿着短袖的胳膊上迅速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拂了拂胳膊,走到售票處去問售票員:“請問有到Y城的車嗎?”

售票員眼睛盯着電腦,頭也不回冷冷地說:“沒有。”

顧北橋一愣,Y城是他的必經之地,這裏竟然沒有班車?于是又問道:“是今天沒有還是一直沒有?”

售票員不耐煩地摔了個眼刀子過來,“一直沒有!那麽遠你坐火車去呗,汽車要開幾天才能到,你不嫌累駕駛員還嫌累呢!”

顧北橋垂頭喪氣地走出車站,正想着該怎麽辦,幾個賊眉鼠眼的黃牛舉着牌子湊了過來,“哎帥哥,到哪去?包車嗎?”

“一個人還是幾個人?去XX區的話就坐我的車,就差一個人了,上車就走!”

“我的車是新車,舒服,要是着急的話就拉你一個!走不走?”

顧北橋看了他們一眼,想了想問道:“到Y城去嗎?”

幾個黃牛斂住了笑意,“Y城啊……那麽遠,得好幾天才能回來呢。”

顧北橋攥了攥背包帶,問道:“不能去嗎?”

有一人猶豫道:“也不是不行,就是車費有點貴,你還是學生吧?怕你接受不了。”

顧北橋見有轉機,眼中一亮,忙問道:“多少錢?”

那人打量了一下他的全身,“就你一個人?”

見顧北橋點頭,又道:“為你一個人跑一趟就不劃算了,我也不多要,來回的油費加點跑路費,那就一千吧。”

顧北橋張了張嘴,手攥的更緊了,半晌才道:“我……我沒有那麽多錢。”

那人問:“你要出多少?”

“我只有六百……”

那人白了他一眼,“那差的可多了。”

“六百你還是坐火車去吧,夠坐卧鋪了呢!”黃牛們哄笑一聲,轉身都散了。

顧北橋看着他們的背影扁扁嘴,心想:要是能坐火車還用得着找你們?

然後嘆了口氣,Y城是只能選擇包車去了,他又有點後悔沒從趙阿姨給他的錢中多留幾百塊,看來又要打工攢錢了。

已經到了清晨,車站周圍來往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顧北橋在附近轉悠着,這邊店鋪很多,他想看看有沒有哪家門口貼着招人的招牌。

他邊走邊看,正看得入神,不料迎面撞上來一個人。

“哎呦!”那人的腳被顧北橋踩了一下,疼跳了起來,氣得喊道:“你走路不長眼睛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傻子暫時掉線。。。

沒錯!作者就是喜歡小別勝新婚那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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