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橋忙道歉，擡頭一看，眼前的人竟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
那人看樣子二十出頭的年紀，穿着打扮也很年輕，耳朵上甚至還戴着顆騷包的耳釘。他身邊還站着一個人，兩人差不多大，應該是朋友。
朋友問他：“不要緊吧？”
那人跺了跺腳，低頭看着被踩髒了一塊的鞋子，沒好氣地說：“還行。”又看向顧北橋，“我說你怎麽走……”看清他的樣子後突然又愣住了，“唉？你不是上次那個……顧北橋？”
朋友的視線疑惑地在他倆之間轉了一圈，“你們認識啊？”
顧北橋也有些納悶，“你是……”
那人有些興奮，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我是彭宴啊，上次你走那麽急，我還沒來得及自我介紹呢你就下車了，哦對了，就是上回在大巴上我倆座位挨着那個，我讓你把包放頭頂上，你不樂意，偏要在懷裏抱着，你還記得嗎？”
顧北橋歪着頭想了想，模模糊糊地記得了些許，不過眼前這人與大巴車上的痘痘哥相差也太多了吧，滿臉标志性的紅痘痘都不見了，臉上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光滑，顧北橋驚訝地問：“你……你的臉……”
彭宴得意一笑，頗為自戀地抹了把自己的臉，“怎麽樣？哥的皮膚其實還可以吧？”
顧北橋點點頭，“你怎麽在這裏？”
彭宴看了看身邊的人一眼，介紹道：“這是我哥們老張，他前幾天來找我玩的，今天來車站送他回去。”
顧北橋沖他朋友點點頭。
老張也回了一個微笑，搗了搗彭宴的胳膊附在他耳邊小聲道：“坐個車都能碰到這樣的小帥哥，你運氣真好啊。”
彭宴白了他一眼又轉頭笑着問顧北橋：“你來這裏幹嘛啊？”
顧北橋看了看周邊剛開門的店鋪，心不在焉地答道：“來玩啊。”
彭宴眼睛一亮，“不如我帶你玩啊，我在這長了二十多年了，哪裏好玩我知道，保證讓你玩的痛快，是吧老張！”說完沖他朋友抛了個媚眼。
老張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挖苦他道：“得了吧，來了不到一個星期，光拉我跟你打游戲就打了五天，C城的著名景點我一個都沒見着，特色美食也沒吃到，光吃外賣了！”
彭宴瞥了他一眼，“那個什麽著名AAAAA級景點我不是帶你去了嗎？”
不提還好，一提老張就是一肚子氣，“不就是個紀念館嗎！老子學了這麽多年的歷史，一提歷史就頭暈，你還帶我去那裏！裏面不就是些名人用過的筆記本啊、穿過的棉衣啊、趴過的桌子啊，連馬桶草紙都有，你說我大老遠地來就是為了看別人的馬桶、草紙的嗎？”
彭宴心虛地咳了一聲，“行了行了，下次來我保證好好帶你游遍名勝古跡好吧？”
老張搖頭，“信你我就是豬！”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哎呀，我買的那趟車快要檢票了，你留這陪小帥哥吧，我得先走了。”
彭宴忙拉住他，“別呀，咱們這十來年的交情，我肯定得把你送上車才安心啊，再等我一會！”回頭問顧北橋：“小顧啊，哥現在有事，先加個微信吧，回頭找你玩。”
顧北橋看着他掏手機的動作有些尴尬，搖搖頭說道：“我沒有微信。”
“啊？”彭宴一愣，“那就留手機號吧，打電話聯系也行。”
顧北橋又搖頭，“我也沒有手機。”
彭宴急的抓頭搔耳，老張又在催他，“老彭，馬上就來不及了，還是讓我自己走吧，這都到了車站，就當送我上車了，我又不怪你。”
彭宴硬是拽住他，對顧北橋說了句：“站這等我，就一會，十分鐘之內我肯定回來！”
見顧北橋點了頭，他這才拉着老張的胳膊一起向候車廳裏奔去。
顧北橋看着他倆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他來這裏自然不是為了玩的，也就不用痘痘哥來招呼他，不過既然他讓自己等着，那就等一會吧。
他百無聊賴地站了一會，看着路邊又有一個店開始開門營業，老板娘打着哈欠拉開卷閘門，露出兩道玻璃門，門上貼着近期優惠信息和招牌菜的圖片。
顧北橋走了過去，緊張地攥緊了背包帶子，帶着禮貌問：“阿姨，請問這裏需要服務員嗎？”
老板娘還是一副睡意惺忪的樣子，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道：“我們這裏生意不忙，不過旁邊有個網吧好像在招人，你去那裏看看吧。”說着指了指對面。
顧北橋謝過老板娘，又往候車室那邊看了一眼，彭宴還沒出來，想着應該還得一會人才能出來，于是就往路對面的網吧走去。
網吧招牌裝修的挺高檔，既有LED屏又有彩燈，走進去才發現裏面環境也不錯，每桌電腦都被隔開，桌上還有綠植作點綴。大清早的還有不少人對着電腦在玩，估計是從昨晚就過來玩通宵的。
要說不好的地方就是空氣太渾濁，有人在抽煙，有人沒洗澡帶着汗臭味，有人就是天生的臭腳，還脫了鞋大大剌剌地翹着腿，網吧裏開着空調，門窗緊閉，這種氣味混合在一起尤其難聞。
顧北橋皺着眉走到櫃臺前，一個眼下挂着兩道黑眼圈的鳥窩頭網管不冷不淡地問道：“上網嗎？身份證拿來。”
顧北橋道：“不上網，請問你們這裏還招人嗎？”
網管打量了他一眼，“是招網管，不過看你這樣子，你能熬夜嗎？”
顧北橋點點頭：“可以的。”
網管撓了撓頭，“我跟你說啊，上班時間是每天晚上九點到第二天早上七點，沒有休息日，不能請假，真要有事就自己找人代班，還要熟悉電腦，一個月不包吃住2500，你覺得行嗎？”
顧北橋想了想，如果在這裏做網管，晚上也不用找地方睡覺了，雖然空氣差了點，也是可以忍受的，于是道：“行。”
網管松了口氣，“那行，你去附近找個複印店把你身份證複印一下，待會拿上來，等老板到了你跟他說一聲，今晚應該就可以來上班了。”
顧北橋怔了怔，“一定要用身份證嗎？”
網管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廢話，現在找什麽工作不用身份證啊！”又用懷疑的眼光看着他，猜測道：“你不會沒到十六歲不敢拿身份證出來吧？我們這可不招童工啊！”
顧北橋搖搖頭，“到十六了。”
網管道：“我看你也不像那麽小的樣子……那你怎麽不敢拿身份證？是不是怕洩露信息？你不用擔心，我們這是正規網吧。”
顧北橋為難道：“我……我身份證掉了。”
網管無奈地搖頭，“沒有身份證可不行，這是有規定的。”
顧北橋嘆了口氣只好轉身走了，剛出門，就見大馬路上站着一個人正四處張望，正是彭宴。
顧北橋想起他叫自己站那等着，因為剛剛和網管說多了幾句，耽誤了一會，也不知道他在那裏轉悠多久了，心裏一陣愧疚，忙跑過去，“我在這！”
彭宴看到他才放下心，“我還以為你又不吭不響地走了呢。”
顧北橋低頭不語。
“走，大早上的應該還沒吃飯吧？找個地方坐坐去。”彭宴帶着他來到旁邊一個看上去還不錯的連鎖店裏，點了些吃的，回頭問顧北橋，“一碗粥和兩根油條夠不夠？”
顧北橋道：“夠了。”
付錢的時候，顧北橋掏出錢包，被彭宴一把攥住，“我比你大，你得叫我聲哥呢，哥請你吃頓早飯有什麽的。”
顧北橋這才作罷。
兩人端着餐盤走到靠窗的一個桌前，面對面地坐下。
彭宴問他：“來這裏要玩幾天啊？你在s市待了該有一個月了吧？這裏比s市大多了，要不要玩久一點？”
顧北橋喝了口粥，小聲道：“也不一定……”
“怎麽？”
顧北橋擦了擦嘴角，決定一五一十答道：“我要在這裏找個工作，攢夠錢再走。”
彭宴看他，“找工作？你這個年紀找什麽工作？”
“我要包車去Y城……身上錢不夠，就想先找個工作。”
彭宴好奇地問：“還要去那麽遠的地方？少年，你太神奇了！不過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經常想賺錢出去玩，就是有這個心沒這個膽，現在自由了，也沒心思折騰了，看你這個樣子不由得又想起了我的青蔥歲月啊……唉對了，你是怎麽說服爸媽放你出來的？”
顧北橋咬着幹硬的油條，半天沒撕下來。
彭宴幹笑一聲，“車站附近的餐館嘛，都這樣，難吃的要死還貴……”
顧北橋幹脆放下油條，“我……我媽同意的。”
彭宴羨慕道：“阿姨真開明！”
顧北橋看着他毫不懷疑的樣子，有點心虛，忙轉移話題，“彭哥，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這聲‘彭哥’叫彭宴心花怒放，“那時候不是跟你說了嘛，這是青春痘，等一段時間過去當然也就沒啦！”
顧北橋似信非信地點點頭。
又聽彭宴道：“跟你說實話吧，是我到美容院裏弄的啦，他們專業嘛，說是我身體裏的火氣太大，毒素集中到臉上去了，就給我做了個排毒療程，上回到s城就是全面排毒的時候，臉上的痘痘特別嚴重，現在排的差不多了，痘痘也就沒了。”
顧北橋“哦”了一聲，低頭小口地喝着粥。
彭宴看了看他，“那你想找工作的話肯定也沒地方住吧，我那有空房，正好老張走了，東西都是現成的，床單洗洗就行，你可以住我那啊。”
顧北橋心動了一下，又覺得太麻煩人家了，畢竟兩人只是萍水相逢，想了想還是拒絕了，“不用了，回頭我自己找。”
“現在不是還沒找到嗎？晚上你住哪呢？住賓館多不劃算，而且俗話說出門靠朋友，我這個人除了睡覺和打游戲外就喜歡交朋友，家裏多個人對我來說又沒影響，你真不用放心上。”
顧北橋還是搖頭。
彭宴繼續誘惑道：“對了，我家樓下不遠好像就有奶茶店要招人，應該也不累，要不帶你先去看看？要是能去奶茶店工作你就到我那去住，要是真招滿了就算了，你再自己想想辦法。”
聽到有工作，顧北橋又動搖了，猶豫道：“可是我沒有身份證……”
彭宴眼睛轉了轉，“沒事，一個小奶茶店又不是什麽大飯店，不用身份證也可以的。”
顧北橋終于妥協，乖乖點頭道“那我去看看，謝謝彭哥。”
彭宴嘿嘿一笑，擺手道：“沒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