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燈光不足,顯得有些昏沉。
桌臺一角的人不聲不哼,沒有發出一聲言語。
縱橫情場多年的葉泾渭,早已經養成一顆敏感的心。知道對方是生氣了。而且大部分可能是在生他的氣。
即便不知道生氣點在哪裏,也要“厚顏無恥”地哄回去。
于是,葉泾渭裝作不知情地:“怎麽啦,顏諾說你不舒服,是感冒了嗎?我這裏有感冒藥,”故意湊近頭過去。
座位上的人略擡起頭地看他。
昏沉的光線下,他的眼睛是深黑色的。沒有什麽情感在裏面,只是冷淡的。
傅氏河沒有說話,葉泾渭撐住了桌臺上,看住了傅氏河的眉毛和眼睛的位置,“你是不是生病啦?”
傅氏河心中冷出一聲。我生病?我生病也是生出氣病。
坐上的人不語。
只是眼睛稍冷,擡起來,緩緩地說了一句,“你讓顏諾一個人做飯?”
一個人做飯顯然不符合節目組規則。但是他這個樣子像是在糾結節目規則嗎?他難道不是在吃醋嗎?
葉泾渭想他不會在吃他和顏諾的一起購物的醋吧。然後比臉上依舊很好脾氣的笑吟吟:
“沒關系的,快做好了。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然後裝作很乖巧地去碰傅氏河。言語裏透着很關心的語氣。
手像是碰到了自己的襟下,腹間。傅氏河卻抓過了他要摸向自己的手,像是在自己身上亂撓一樣。
“你很喜歡……”“晏飲”兩個字沒有說出口,傅氏河換了個詞,“随便嗎?”
好像他誰都不介意,表面明晃晃地像是對他溫溫柔柔的,實際上所有回答都傾向于晏飲。
你很喜歡随便?
葉泾渭重複這句話,這是什麽奇怪的一句話。
然後看傅氏河的臉上,看到淡冷且認真的神色。看來沒有跟他在開玩笑。葉泾渭依舊是笑靥:
“沒有,”
我不随便。我只對顏好的人随便。
傅氏河覺得自己怒氣都打在了棉花上,沒有一點反應,反而對着這張臉,還陷了進去。是棉花,也是泥潭。吃人不吐骨頭的那一種。
葉泾渭半俯下了身體來,眼睛如同是江上的一波水,月過,則是亮的,月暗,則是沉色的。
沒有血色的臉上,是柔柔的笑。
他的手撐在了桌上,眼睫輕輕地垂落下,嘴巴一點,湊在了傅氏河的臉上。
“不要氣了。好不好?”
葉泾渭柔柔地對他說道,像是哄一個脾氣很壞的小孩那樣,耐心地哄着他:“是我不好,我錯了。”
傅氏河的面皮上發燙,想推開在他面前的葉泾渭。
葉泾渭卻是十足的脾氣柔似水,“不要再生氣了哦,”
就幾句話,完全把傅氏河的這一天全部鼎盛的怒氣,撲滅成了一縷飄逸的青煙。
晚風吹過,就沒了蹤影。
傅氏河坐在椅上,葉泾渭是半彎着腰。
剛好葉泾渭的俯身擋住了牆上攝像頭的死角。
那個人略擡起的臉。
昏沉的光線下,是一層淡淡白白的,就像是河色那樣。
葉泾渭看到這張臉,哪怕生氣一百遍他都願意。
傅氏河生氣起來的樣子真可愛。
他在吃醋嗎?
他為什麽這麽可愛?葉泾渭心都化了。
“不生氣了是不是?”
那個人還是一張笑吟吟的臉,傅氏河有種想把那人推倒,按在了底下的想法。
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從來沒有被這麽一個人從頭戲耍到尾。
“你……”傅氏河想問出,你喜歡晏飲那種,還來撩撥是什麽意思。但是卻難以問出口,這種一開口就輸掉的問題。
“你讨厭我嗎?”葉泾渭知道主動權完全掌握在只見手中。因為他方才沒有惱羞成怒地推開他。
“不,”傅氏河難得口是心是一次。
“那你會喜歡我嗎?”
葉泾渭的眼睛,像是花燈般,潋滟的,也是分外的含情。
這句話不像是問話,更像是調戲。
傅氏河推開了他的一只手,沒有回答。葉泾渭笑吟吟,“那我過幾天再問,”
傅氏河拉過他,揚起的一張臉,分明的淡冷:“你對誰都是這樣的嗎?”
“沒有。”葉泾渭說這種話的水平是自然又一流。
葉泾渭又接道:“等下你要下來吃飯,你嘗嘗我的手藝,”怕傅生氣不吃飯了。他離得有點近,讓別人看見他那張臉,就忍住一切怨氣和不滿,通通化在了肚子裏。
傅氏河別開視線,葉泾渭知道是自己這張臉發揮效果了。
傅氏河沒有說話。轉頭,以為葉泾渭要下樓,沒想到他還在房間裏,翻找一下他的袋子裏。
然後拿出了一罐東西,“這個特別好吃,”是一罐小熊軟糖,五顏六色的,外面沾滿了一層細砂般的糖粒。
“我本來只想自己吃的。”
對方接過去。看住那一罐糖,就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吃的那種,不是像,而是就是。
快吃飯的時候,安枝回來了。
安枝給每個人都帶了奶茶,女藝人們都很開心,嗜甜的葉泾渭也沒有拒絕。
“奶青可以嗎?”安枝和氣地問他的喜好。只剩下了奶青。
“沒有問題,”葉泾渭接過來,只要是凍奶茶,什麽口味他都不挑。
晚上吃飯的時候,大家在聊天。
洪弧在說之前拍戲的趣味,“導演有個習慣,喜歡喝茶,有一天拍戲的時候,有個演員把他的茶壺給拿開了,”
葉泾渭和顏諾坐在一起,對面是傅氏河和洪弧。
洗了個澡才吃飯的晏飲過來,沒有什麽位置,坐在了其中一地方,隔開葉泾渭。
葉泾渭在挑着晚上的拔絲蘋果在吃,拔絲蘋果放在側前方,夾的位置不好夾。
助理不在身邊,他就能多吃兩口。
等他夾第三塊蘋果塊的時候,筷子撥動了幾下蘋果塊,不好夾起來。
這時候,一只手,把拔絲蘋果的盤子稍微側移,轉過來。
葉泾渭看到了對面的晏飲很自然地移近了一點盤子。
順帶的,晏飲也夾了一塊蘋果塊,放進口中。更加深切地認識到,葉就是嗜甜如命的那種人。
拔絲就是把糖燒融了,融成糖漿,再把切好的蘋果塊放進鍋中的熱糖漿裏,不斷的翻炒,把糖漿淋上蘋果的表面上,就可以放入碟中上菜了。
溫度一涼,等吃的時候,夾起來做好的蘋果塊,就發現一絲絲連着,就如菜名拔絲蘋果一樣。
葉泾渭下意識地向對面那個人看去,傅氏河正看住他。
淡漠的黑色眼珠裏,像是秋日裏的一玻璃水面上,結出一層淡淡的霜。看不出喜怒,但是看出了冷漠。
葉泾渭立馬不怎麽再夾拔絲蘋果。
晏飲看見了葉泾渭不吃了,問向他,“不好吃嗎?”
葉泾渭只能回答:“我吃飽了,”
而晏飲看他咬着奶茶的珍珠吸管,在安靜地聽桌上的人說話。
然後笑笑,給出反應。
顯然,葉今晚有些難得的小收斂。
晏飲當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是覺得他恬靜起來的時候,更惹人……憐愛。
後來吃得差不多,幾個人把飯桌上的碗筷收拾一通。大家又上三樓的客廳玩游戲。
言鵲帶來了紅酒,有人找來了高腳杯,大家酌着。飯桌上放上了白色的蠟燭,點燃着。
氣氛很好,但是有人的心境不怎麽好。
紅酒多喝了幾杯,傅氏河面色如初,他喝酒臉不上色,也不怎麽容易醉。
他們玩的游戲是國王游戲。
一共七個人,所以選出了撲克牌1到7的數字,再加一張鬼。一共八張牌。
游戲規則是:每人抽一張牌,抽中幾則自己代號為幾,如果抽中鬼牌則為國王。
七個人抽八張牌,最後剩下一張,則那張未知牌為國王的代號。
由國王指定某代號來完成任務,因為不知道未知牌的數字,則也有可能會抽中自己去完成挑戰。
葉泾渭第一輪就抽中了國王牌,他沉吟了一下,看了一周每個人看過牌後的表情。
“我想,七號唱首歌。”
也是剛一開始,葉泾渭要求的任務很簡單,他想抽中傅氏河,但是卻讓他抽到了晏飲。
晏飲是實力派的歌手,外加顏值的優越,粉絲數常年在人氣榜上居高不下。
“你想聽什麽歌?”
晏飲問向了葉泾渭。
葉泾渭有些騎虎難下,随便點了一首歌。
晏飲緩緩唱了起來,雖然是點的兒歌,卻唱得有幾許深情。
葉泾渭一點都不想再拿到國王牌了。
下一把,是言鵲抽到了國王牌,她細想了一下,“一號對六號說一段不少于五十字的情話,必須是情話哦。”
于是一號正是傅氏河,六號就是言鵲本人。
傅氏河斟酌了一會兒,他在完成游戲的時候,雖然表情淡漠,依舊舉手投足間有種令人沉淪的氣質。
五十字情話,開始道:
“有一天,我看了四十四次日落。我在見到他之前,從未想到過要結婚;我娶了他幾十年,從未後悔娶了他,也未曾想過要娶別的人。”
葉泾渭聽進去,他知道這兩句話的出處,前者是安托萬·德·聖·埃克蘇佩裏,後者是錢鐘書。
大家幾乎都被這段情話驚豔住。
“我的天,你怎麽這麽厲害,”言鵲忍不住道。
洪弧知道出處,不由誇贊道:“看不出,有點小文藝。”
于是接下來,大家争先恐後地想抽人,特別是抽傅氏河起來對自己說情話了。
下一個國王是洪弧,洪弧當然不會錯失這個機會:“還是說情話,嗯,這次對着我說,我想一想,傅會是哪個數字?五號是不是?”
結果不是。
大家下一輪繼續抽,安枝也當了一回國王,女藝人們沒有少慫恿,“我覺得三號會是傅,你要不要試一試看?”
果然被言鵲說中,三號就是傅氏河。
“還是上一個任務,嗯,對國王說一段情話。”安枝依舊害羞得不行,但是看着傅氏河。
傅氏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給他加分了不少,所有懷着少女心的人都想聽一聽那猶如是月色般的情話。
“如果你說你在下午四點來,從三點鐘開始,我就開始感覺很快樂;時間越臨近,我就越來越感到快樂。
到了四點鐘的時候,我就會坐立不安。如果你随便什麽時候來,我就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準備好迎接你的心情了。”(出自埃克蘇佩裏)
傅氏河說情話的魅力不在于情話的是否原創,而是在于他這麽一個淡漠而好看的人,會說出這樣動聽的話來。
簡直不要太迷人!太殺死少女了!
果然這段播出後,傅氏河人氣一下漲到了榜首,吸粉無數。
傅氏河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都在想着一個人。
眼神不像之前的刻意的冷淡,而是輕輕地會落在那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