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章

顧北橋搬了個椅子坐在面館門口的樹下,傻子蹲在他旁邊,兩人面前擺着一堆小青菜。

這些菜都是趙姐從郊區的農民那裏買來的,上面還沾着新鮮濕潤的泥土。趙姐讓他倆把發黃的爛葉子摘掉,再把帶着長須的根掐了,擇好的就放在一邊的紅色塑料大盆裏,待會去洗。

趙姐似乎格外喜歡紅色,就像十八線鄉村集鎮上的人們對喜慶的顏色格外鐘愛一樣,面館裏的兩只大盆是紅色的,塑料椅是紅色的,筷子和湯勺是紅色的,衣櫃裏的長絨毯是紅色的,連陽臺上種的花大多也是紅色的。

不過也不光是紅色,綠色也是趙姐偏愛的顏色,又紅又綠,這說明了什麽呢?

顧北橋一邊摘菜一邊胡思亂想,想到綠色時,突然捏住一根青菜仔細地研究起來。

“你看這像什麽?”他問傻子。

傻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手中的青菜,重複他的話問道:“這像什麽?”

顧北橋轉了轉菜的根莖,葉子也随之散開,“這是幾萬年前的樹啊。”

“樹?”傻子擡頭看了看頭頂高大的香樟樹,又懷疑似的看了眼面前的一堆小青菜。

“幾萬年前它不算小,它和同伴生長在一片荒野中,當時有比它更小的東西,它可以遮風擋雨,也可以為其它生物建造庇護所。後來更小的東西進化成了龐然大物,其它的樹種也慢慢為了生存長大,它卻沒變,現在只能被人吃掉。”

傻子聽他說了長長的一段話,臉皺成一團,只“哦”了一聲。

顧北橋一本正經地道:“真的,我經常看動物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是會進化的,從簡單到複雜,從低級到高級。”

傻子興致勃勃地問:“那我呢?我也要高級!”

顧北橋瞥了他一眼,“你不行。”

傻子悶悶不樂地道:“我要長大。”

顧北橋想了想,“除非你和我一樣……”看着傻子不解的眼神,接着道:“你要忘掉自己的身體,然後讓自己變成一棵樹,每天多曬點太陽,就可以長得又高又大了。”

傻子用沾滿泥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閉上眼,睜開的時候又摸了摸,喪氣地說:“不行,忘不掉。”

顧北橋一臉遺憾地看着他,“笨!”

傻子灰心地把手裏的菜扔到盆裏,這時聽到趙姐在裏面喊他:“傻清,快過來幫忙!”

傻子只好站起身朝裏面走去。

顧北橋又開始想紅和綠的關系,如果綠色是樹,紅色是花……那麽這個面館可能就是一棵開滿紅花的樹,晚花公園又離得這麽近,或許這裏也屬于晚花公園?隔壁的過橋米線店就是一棵開着白花的樹,還有小吃店,是開着黃色花的樹。店裏的人是采花蜜的蜜蜂,來的客人就是吃花蜜的蝴蝶……

一輛風塵仆仆的越野車緩緩停在顧北橋身後的停車位裏,從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半禿了頭,眉眼依稀與傻子有些相似。他從後備箱提出旅行箱,朝面館走來時看到了正在全神貫注摘菜的顧北橋,低頭笑着問:“你是橋橋吧?”

顧北橋茫然擡頭,“蝴蝶來了?”

男人一愣,左看看又看看,哪有什麽蝴蝶?又笑着自我介紹:“我是傻清的爸爸,剛從首都回來,你叫我陳叔叔吧。”

顧北橋回過神來,站起來說了句:“陳叔叔好。”

陳叔打量着他,點點頭,“果然跟你趙阿姨說的一樣,長得乖乖巧巧的,這陣子傻清沒欺負你吧?”

顧北橋搖搖頭,看着這個跟他爸爸截然不同的男人,顧天擇高高瘦瘦,顴骨高凸,看起來十分刻板嚴肅,而傻子的爸爸身材短小微胖,面目卻很和藹。

陳叔道:“那就好,傻清好不容易有個伴我還擔心他吓着你呢,”看了看地上的菜,又道:“他怎麽沒跟你一起摘菜?是不是偷懶去了?”

顧北橋回道:“他去幫阿姨的忙去了。”

“好好好,那我先進去看看他們娘倆,你待會洗洗手進來,我從首都帶回來一些好吃的,給你倆分分。”

顧北橋道了聲謝謝,就見他拉着行李箱進了面館,嘴裏高興地喊道:“看看誰回來了!”

面館裏傳來趙姐的慰問和傻子的一聲驚呼:“爸爸!”

顧北橋又坐回了大紅塑料椅上,揪起了綠色的小青菜。

過了一會,傻子蹦蹦跳跳地從裏面跑出來,見顧北橋低着頭,把手裏的東西在他面前晃了晃,“橋哥,給你!”

顧北橋一瞥,是粒用花紙包着的糖,沒興趣地扭開了臉。

傻子又把手湊上去,“吃!牛肉糖!”

顧北橋瞪了他一眼,“不吃!”

傻子不依不饒,把糖紙剝開,捏着牛肉粒遞到他嘴巴前,“好好吃,吃吃嘛!”他這句用軟綿綿的調子說出來的話聽起來就像撒嬌一樣。

顧北橋看了看他小麥色的皮膚和精壯的身體,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剛想說什麽,只覺得嘴裏伸進來兩節手指,那粒牛肉糖也填進了他口中。

傻子歪頭笑了笑,自己也掏出一顆剝開吃了,“好吃!”

顧北橋覺得牛肉糖在口中鹹鹹的、辣辣的,嚼起來有股韌勁,莫名覺得傻子身上的肉咬起來應該也是這種口感。

“上去把床頭放着的兔子和小熊拿下來。”他想到了什麽,低下頭繼續摘起為數不多的菜。

傻子點點頭,飛快地奔去了。

等傻子将東西拿下來的時候,顧北橋已經把菜摘完了,裝滿菜的大盆被他拖到一邊,用水管放滿了水,手也洗幹淨了。

接過兩只玩偶,顧北橋用下巴指了指大盆,“去洗菜,我去公園了。”

他剛擡步,傻子就緊跟着他一起走,“我也去。”

“回去洗菜。”顧北橋拍了他的腦袋一下,“不許跟着我。”

他經過米線店的門口,沿着香樟樹街道向晚花公園走去。傻子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驀地有些傷心。在看不到顧北橋的背影後,他終于還是乖乖地來到大盆前洗起菜來。

顧北橋一手拎着一只玩偶走在路上,迎面偶爾走來一些小孩子,他們看着顧北橋手中的玩偶,無一不被它們吸引住。

小孩就是這樣,像這樣的毛絨小公仔,就算是成堆地放在自己家,或者是在有衆多玩具的小店裏,他們未必會注意到,一旦出現在一個稀罕的地方,比如在滿是書本文具的學校,別人的家裏,路人的身上,而他們手頭上又恰恰沒有,便會起了羨慕的心思,央求起大人來。

一個穿着公主裙長得跟洋娃娃似的小女孩走到顧北橋跟前,仰起漂亮的臉蛋對他說:“你的玩偶能送我一只嗎?”她紮着兩只麻花辮,帶着鑲有蕾絲邊的發飾,看起來既精致又可愛。

跟在小女孩身後的女人帶着笑意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摸摸她的頭寵溺地說道:“星星,你要叫哥哥呀,叫了哥哥才是有禮貌的好孩子,這樣哥哥才會送給你。”

顧北橋看着這個攔住自己去路的小女孩,又聽她天真無邪地說道:“哥哥,現在可以送給我了嗎?”

一大一小兩個人充滿期待地盯着顧北橋看了起來。

顧北橋眨眨眼沒有說話,然後往旁邊讓了一步,錯開母女兩人徑直走了。

身後傳來小女孩惱怒的哼聲,以及她媽媽手忙腳亂的安慰聲,“星星不要生氣,那個人就是個神經病,媽媽待會給你買大的玩偶,比他的好看多了,不生氣不生氣,媽媽抱抱……”

顧北橋腳步頓了頓,好久沒聽人這樣叫他了,心裏有些奇妙,接着往公園深處走去,找到一條長椅坐了下來,把兔子和小熊也放到椅子上,讓它們和自己并排坐着。

微風拂面,顧北橋靠在椅背上,聽着小熊嗚嗚的聲音,藍兔子好心給他做翻譯,“啊啊啊,終于出來了!我看到了好多的樹,好想去爬啊!”

藍兔子扁扁嘴,“你會爬嗎?”

接着又重複小熊的話:“我們棕熊既能下河捕魚,又能上樹逮鳥,這是天賦!”

“吹牛,但是你連路都不能走。”

“那是因為……因為……我被人施了魔法!要有公主吻我我才能恢複過來。”

兔子驚訝道:“不會吧……”

“真的!”

顧北橋聽到這裏突然說:“你會不會就是公主呢?”

兔子害羞地說:“我不是!”

小熊嗚嗚了幾聲,兔子也不願意翻譯了。

顧北橋拿起兩只玩偶,慢慢地讓它們倆靠近。

終于,兩只玩偶的嘴貼在一起,兩道奇異的光芒在顧北橋的手中閃過,面前的草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大一小兩只動物。大的渾身長滿棕褐色的長毛,黑眼黑嘴,強壯有力;小的那個是只兔子,有着一身罕見的淡藍色的毛。

“我……我能動了!”兩只動物異口同聲道。

它們在草地上打滾玩耍,公園裏經過的人往這邊看時,他們只看到一個沉默的少年手中握着兩只玩偶,誰也沒有發現草地上的異常。

顧北橋看着棕熊身手利落地爬上一棵樹,在繁茂的枝葉間探出腦袋沖兔子叫道:“我天生就會爬樹,你這下信了吧?”

兔子崇拜地看着它,啃了口地上的草坪,“你真好吃!草真厲害!”

它們玩了一會,然後依依不舍地對顧北橋道別,“我們要走了,再見。”

“你們會到草原上去嗎?”顧北橋問。

“會的!”兔子斬釘截鐵地道:“我要到草原上吃草,吃原生态無污染的草!”

棕熊也點點頭,“那我就和它一起去吧。”然後兩只動物穿過樹叢和人群,朝遠處走去了。

顧北橋有些落寞地看着它們離去的背影,然後低頭去看手中的玩偶,它們已經沒有了生命,再也不能說話了。

傻子洗完菜氣喘籲籲地跑過來,開心地喊着“橋哥!橋哥!”

他看見顧北橋坐在長椅的一端,只是默不作聲地看着前方。長椅的中間和另一端的位置被兔子和小熊分別占據着,自己只好蹲在顧北橋身旁的地上,幫他趕走萦繞在腿邊的蚊子,又拿出一顆糖剝開吃掉。

顧北橋突然扭頭看他,“我也要。”

傻子毫不猶豫地抓出口袋裏所有的糖,全部塞到了他的手心裏,撐得滿滿的。

作者有話要說: 回答幾個問題:

橋橋的後媽是好是壞?如果你是顧北橋,那她絕對是壞的;如果你是其他人,那她就是好的。

顧北橋真的有跟非人類通話的特異功能嗎?當然沒有,他平時喜歡看書和動物世界,那些都是他通過看到的內容幻想出來的。

傻清會好起來嗎?當然會,但不是近期啦~~~

文中出現橋橋的多次幻想有必要嗎?有的!後面的後面才會有答案,這其實才是作者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感謝追文的大寶貝們~~~MUUU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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