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
根據樹枝掉落的位置,翎夜用法術将那一堆樹枝點燃,形成一對篝火,火光瞬間照亮了山谷的周圍。
因為有他在周圍的原因,方圓幾裏的樹全都枯死了,比起新鮮的枝幹,枯死的自然也比較好點燃。
得到了一絲溫暖,沈流蘇終于松開了眉宇間的褶皺,動了動嘴,沉沉睡去。
也不知到底睡了有多久,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開始泛白,睜開眼眸只看到頭頂上是昏暗不清的天,旁邊還生着一堆篝火,看樣子,像是燒了整夜。
撐起臂肘想要起身,皮膚那被灼燒的地方一碰到便會疼的她龇牙咧嘴。
“你怎麽樣?”遠處的樹枝上忽然傳來了翎夜關切的聲音,沈流蘇一時疑惑,擡頭朝那邊望去。
果然見到翎夜此時正坐在那個已經沒有了樹葉的樹枝上,盡管天色不清,他那一身雪白的衣裳卻還是異常顯眼。
“你怎麽也在這裏?”沈流蘇問道,難道是跟着她一起下來了?
一想到翎夜可能是不顧後果的跟着她一道跳下懸崖的,沈流蘇的心裏便頓時咯噔了一聲,隐隐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
樹枝上的翎夜沒有說話,單薄的嘴唇動了動,漠然低下頭,淡淡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從百花冢一路跟着她身上的氣味追過來,聽到她有危險,原本只是想要救她,卻沒想到竟然反過來害了她。
或許,怪只能怪他修為不高,才會造成現在這種境地。
“你救了我一命,為什麽還要對我說對不起?如果沒有你及時趕到,我可能就死在那個人手上了。”沈流蘇彎起嘴角淺笑道,“我只是沒想到,你會跟着一起下來。”
固然不是凡人,但這個懸崖畢竟有萬丈,深的很,他又看不見,盲目跳下來還是很容易受傷。
ps:49章也顯現不出來,所以就直接合并了。
☆、050-結繩同行
沈流蘇支撐着身體從地上爬起來,微弱的聲音驚倒了翎夜,他一個翻身,從樹枝上跳下來。
“我沒事。”她說,“只是有點疼,我從小就怕疼來着。”随便摔一跤蹭破了點皮也能讓她哭上好一會兒。
昏暗的天色下,翎夜輕聲嗯了一聲,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卻只見他伸出去的手複又縮了回來,藏在了衣袖中。
然而只是一個微弱的動作,沈流蘇卻還是眼睛異常敏銳的發現了他一身白衣上的那抹刺眼的血紅。
“你受傷了?!”她大驚。
“沒有大礙。”
“可是在流血!”沈流蘇一個着急,手上一動頓時又扯動了傷口疼的臉都紫了。
“你別動,別過來。”他急切的說道,“只是剛剛在和那個人交手的時候不小心被他劍氣傷到,沒有性命之憂。”
他說着,生怕沈流蘇不信,便将身子轉過來,背對着她,讓她遠遠的看了一眼傷口。
然而他口中那個所謂的不重的傷,那道傷口從左肩一直蔓延到腰下,傷口更是觸目驚心,長長一道,宛如蜈蚣一般匍匐在他的背上,鮮血幾乎染紅了他的後背。
剛剛在和那個人交手的時候,軒轅劍那般厲害,幻化成那麽多的劍雨,能躲過多數實屬不易,他會受傷也并不是說不過去,只是傷的這麽重,他竟然不吭聲,如若不是她眼尖看見了,他是不準備同她說這件事嗎?
而且,這一晚,他難道就是這樣坐在那裏嗎?
“我們快回十二仙境,我去十三仙境給你取藥。”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晚上,他身上的那道傷必然是很難恢複,否則,以他自身的修為,一個晚上應當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
沈流蘇站起身來,運行自身仙氣想要直接飛回栖安,待到仙氣剛從腹部升起,胸口一陣疼痛,一口鮮血哇的一聲噴了出來,渾身一軟,便跪倒在地。
“你怎麽樣?”翎夜心中一驚,踏上前一步卻立馬将腳收了回來。
“我沒事,不用擔心,暫時還死不了。”她笑了笑,抹掉嘴唇上的鮮血,将手臂露出來的傷疤用衣服遮蓋起來。
“我可能,暫時用不了多少仙氣了,我們得走出這個山谷。”
剛受傷沒多久,她修為本來就淺薄,估摸沒有個兩三日,很難恢複過來。
只可惜,不能立馬回到栖安替他尋藥,他傷的那麽重,現在也只能先到凡間尋一些簡單的藥材替他止血,暫時緩住傷口。
翎夜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被白布遮住的眼眸看不出什麽神色,緊緊抿着的嘴角卻仿佛有些緊張。
“這個,你拿着,待會兒,我引着你走。”沈流蘇從腰間将捆仙繩抽出來,一端交給翎夜,另一端自己用手牽着。
枯骨林的路他走了千年,不需要引着,或許他也能認的比任何人都清楚,然而這個山谷裏,就連她這麽個雙眼清明的人都看不清腳下的路,讓他一個人走,多半有些困難。
翎夜輕聲嗯了一句,緩緩從衣袖下伸出那只擁有着修長手指的右手,輕柔的拽住了捆仙繩的那端。
沈流蘇輕而一笑,沒有說話,轉過身去牽着他往山谷外走去。
身後的翎夜走的極慢,小心翼翼的步伐像是生怕跌倒。其實不然,他只是怕自己摔倒了,會連累捆仙繩另一端的她也跟着摔倒,故此,放慢了腳步。
然而牽着他的沈流蘇更是內心百種複雜,她從未想過這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腳下的步子不敢太大,更不敢太快,謹慎的關注着距離她不遠的翎夜是否能跟得上,整個人像是一跟繃緊的弦。
因為害怕身上的戾氣會傷害到她,翎夜一直保持着最遠的距離,直到捆仙繩不能再延長了為止。
“流蘇。”他在身後輕聲細語的喊道。
“什麽?”她在前方不經意的答道。
天色泛白間,天邊煩着微微紅霞,映襯着四面環繞的山谷異常好看,當然,如果沒有昨夜翎夜跟着跳下來的話,這裏應當還能看到沾滿露珠的山野花草。
沈流蘇一邊在前方走着,一邊觀賞微微天色下,整個山谷的生物因為翎夜自身的戾氣逐漸枯死化為白骨的過程,縱然那種場面有些觸目驚心,今日看來,卻仿佛難得一見生死轉化,帶着一種瀕臨死亡的美,讓她有些貪戀。
“我是不是,曾經見過你?”
聽見深谷中微微回蕩着的這句話,沈流蘇楞了半晌,笑語:“見過啊,我們不是在枯骨林就見過嗎?那時候,我替水璃尋那個傷了她的人,墨荷說,她看見了,而且正在吹笛,于是,我就跑到了林子裏去找,就看到了你在枯骨林裏吹笛,其實。你不知道,若不是因為你周身的戾氣,見你一身白衣在那裏吹笛,我當時真的以為我看到了神仙。”她笑了笑,白皙的臉頰上印出兩個漂亮的酒窩。
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自己看到了神仙,一瞬間,竟然忘記自己才是神仙,可與她相比,自己這個神仙明顯遜色的多。
“可是,我不是指那個時候。”翎夜在身後說道,聲音裏夾雜着一絲淡淡的憂傷。
“除了那一次,我們還在哪裏見過嗎?”縱然她的确在栖安千年,也時常喜歡跑到栖安外,但大多還未踏出仙林便會被錦鳶抓住,也算是極少走出仙林,更別說是見過他,如果當真見過,她又怎麽會不記得?
“可是,我還記得你的臉,小小的,白白的,像一個包子,一雙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漂亮,細長的眉,和粉色的唇。”他緩緩走在沈流蘇的身後,嘴角微揚,像是在笑,在腦海中回憶并描述他所記得的那個人的模樣時,就像是那人就站在他的眼前,活靈活現。
聽到他說的話,沈流蘇不經意的笑道:“好像,是和我有些相似,不過,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呀,像是栖安裏的月岚,小葉,她們都有白皙的臉,細長的眉,和粉色……”
“你的肩膀上,還有一顆紅色的,小小的印記,像一朵蓮花。”
☆、051-蓮花印記
沈流蘇還未細說完他所描述的人的長相很普遍,可待到他柔聲的說出她肩膀上那枚印記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話也不知道該怎麽接着說下去,腦中一瞬間空白了起來。
是的,她的肩膀上有一顆紅色的小小的印記,蓮花形狀,像是胎記,與生俱來,除了小時候給她洗過澡的錦鳶之外,并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可是,他卻知道!
怎麽會……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沈流蘇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然而此刻的心情已然不能用複雜來形容了,她無法表達此時心裏的那份震驚。
且不說他千年之前便已經瞎了,而那時她也不過是個小娃娃,或許,還沒出生也說不定,能描述的模樣和她又八分相似已經讓她覺得不可思議,但想着,或許,他在還看得見的時候一定認識了一個和她長得很像聲音也很像的女孩子,然後,他就将自己誤記成她了。
可是,并不是每個女孩身上都會有那個像蓮花一樣的胎記吧!
“我不知道,這幾天,我腦海中一直在閃過一個畫面,是一個小女孩,她有着和你一樣好聽的聲音,甜甜的喊着師父兩個字,我覺得,那個女孩,應該就是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那個女孩應該就是沈流蘇,不是猜測,而是他的腦海中也會閃過其它的畫面,會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喚着她蘇蘇,聲音極輕。
沈流蘇抿了抿唇,捏緊了手中的捆仙繩,擡起眼眸望着他,“你的意思是,我們很有可能,早就認識?”
這怎麽可能?她是洪荒之災的遺孤,被錦鳶抱回去的時候明明還只是個奶娃娃,怎麽可能千年之前就認識他,還是成人的模樣!
如若按照他所說的,難道說,他其實并非生來便就帶有渾身戾氣,可能當真如他人看到的那般,是個仙?
沈流蘇越想越覺得不可能,既然是一個仙,怎麽可能承受的了那麽重的戾氣還活着?
“那你有沒有想起,你為什麽會滿身戾氣?”她急切的問道。
翎夜搖了搖頭。
“那……那你有沒有想過,要如何去除你身上的戾氣?”因為他身上的戾氣,誰也不能靠近他,如若要找回原來的記憶,證明他腦海中閃過的場景到底是真是假,她就必須要想辦法靠近他。
猛然想起,冬雪似乎曾經說過,煉妖壺作為上古十大神器之一能夠淨化一切邪惡的不善之氣,那是否意味着,也可以淨化他的一身戾氣?
想到這,沈流蘇頓時覺得有些欣喜。
“我們先去凡間為你背後的傷止血,然後回栖安,我去十三仙境替你取藥。”也順道替自己取藥方能治好滿身的灼傷,緊接着便要在東陌和段以宿之前在凡間尋得煉妖壺,才能替他去除滿身戾氣。
……
在山谷裏走了整整一日,暮色黃昏時分,沈流蘇才獨自一人來到了一個城鎮裏。
由于對凡間不甚熟悉,她并不知道這裏應該地處什麽地方,不過既然是城鎮,應當有大夫才是。
“請問,這裏,哪裏有醫館?”随意在大街上抓住一個人,便急切的詢問醫館的位置。
那人看沈流蘇的模樣,抓着他的雪白的手臂上滿是被灼傷的痕跡,似乎真的傷的不輕,便立馬給她指路。
“喏,沿着這條街一直往前走,然後左轉走五十多步就能看到王家醫館了,王大夫是我們這個鎮最好的大夫了。”那人一說到這個王大夫,一臉崇敬的模樣恨不得舉起大拇指來贊嘆他。
“多謝這位大哥了。”沈流蘇彎起嘴角朝着他禮貌的笑笑。
那人一見她笑了,模樣甜美的讓他一瞬間愣住了。
沒想到,人間竟然會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沈流蘇一心着急要找大夫,哪會管別人是怎麽看她的。
沿着他剛剛所指的路,果然找到了那個所謂的王家醫館。破舊的醫館招牌在風裏搖搖欲墜,上面挂滿了蜘蛛網,看上去應當是有些年頭了。
“姐姐是來找我爺爺看病的嗎?”醫館裏忽然走出來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女孩,頭上梳着兩個小小的發髻,圓溜溜的大眼睛緊緊盯着她看。
“你爺爺是王大夫?”沈流蘇詢問道。
小女孩呵呵一笑,腰間的鈴铛叮當的響個不停。
“我爺爺是這個鎮裏最好的大夫。”她說道,小臉微微揚起,仿佛很為自己的爺爺感到驕傲。
“既然如此,能帶我去見你爺爺嗎?我有個朋友傷的很嚴重。”沈流蘇焦急的說道。
小女孩點了點頭說道:“好吧,跟我來吧。”
說着,她便轉過身去朝着醫館裏面走去,走來兩步回過頭來望着沈流蘇,一臉不解道:“姐姐不是說你朋友傷的很重嗎?為什麽沒有看到他和姐姐一道過來?”
“他……不能來。”翎夜身上有戾氣,不能太過靠近這個鎮子,否則的話,整個鎮子恐怕都會化作一堆白骨。
“丫頭,誰啊?”醫館裏忽然傳來一個厚重而低沉的聲音。
聽到呼喚,小女孩蹦跶着跳了進去,一邊跳還一邊大聲叫着:“爺爺,是個姐姐,她說她朋友傷的很重。”
“是嗎?那快請她進來。”那道蒼老的聲音立馬回答道。
沈流蘇也不待小女孩過來喚她,徑直走了進去。
醫館裏的光線有些昏暗,她只看到裏面似乎坐着一個老者,花白的頭發,幹癟的身軀,見到她進來了,立馬眼眸染上了一道精神氣色。
“大夫,我朋友受了劍傷,很嚴重,你看……能不能配些傷藥,讓我拿走?”
王大夫一聽有人受了傷,立馬拎起桌子上的藥箱,“那姑娘快帶老夫去看看。”
“不,不行,大夫,能不能,只配些藥讓我帶走?”不能讓王大夫去看翎夜,否則會害了他。
王大夫楞了一下,不明白沈流蘇的意思,既然已經性命垂危了,他身為大夫前去治療自然要比胡亂開藥好的太多。
☆、052-好看的吃相
沈流蘇明白他的顧忌,抿了抿唇有些為難,“由于一些不能說的原因,他,不能看大夫。”
從沈流蘇那一臉委屈而為難的表情裏,王大夫從醫數十年,也算是看遍人生百态,自然也是明白了幾分過來,便也不強求。
“既然如此,老夫給姑娘開些藥,姑娘帶回去吧。”說着,他那佝偻的身軀便轉身朝着醫館裏面走去,過了不到半柱香時間,便給沈流蘇拿了些藥。
“這些都是用來治療傷口的,藥性有些烈,敷在傷口上的時候會有些疼,但效果是最好的。”說着,他将手中大大小小的瓶子全數交給了沈流蘇。
極少來凡間,沈流蘇身上并沒有所謂的銀兩,随手從懷裏拿了一枚玉佩便放到了王大夫的桌子上,抵做藥錢,便帶着藥離開了鎮子。
那枚玉佩是錦鳶送給她的生辰禮物,即便舍不得,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王大夫有些手足無措的從桌子上拿起那枚玉佩,約有小孩手掌心大小,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紋,玉通體呈白色,裏面微微帶着一絲碧綠色的綠絲,摸起來十分溫潤,應當是上上之品。
而他的藥根本值不了這麽多錢。
正準備還給她時,一擡頭,沈流蘇已經不見了蹤影,自己的身子不方便,便讓自己的孫女追出去,然而小女孩直到鎮子口,也沒有追上她。
“這女子,定然不是平凡的人,若有機會,這枚玉佩定然要還她。”王大夫嘆息一聲。
……
沈流蘇帶着急匆匆的藥趕回鎮子外的一個河邊時,天色已經黑了,萬家燈火照亮在身後,前方卻是星光點點。
然而這卻并不影響她的視線,從而看到那河灘上滿滿當當的魚……骨,堆積成山,看上去有些可怖,但是依舊很壯觀!
看來因為翎夜在這裏,整條河的魚都難以幸免于難了。
“你将藥扔過來便好。”翎夜一身白衣,支撐着一條腿就這樣坐在河灘上,聽到沈流蘇靠近的腳步聲,朝着她說道。
沈流蘇點頭,嗯了一聲,伸手一抛,穩穩當當的将藥扔到他的手裏。
翎夜接過她扔過來的藥,伸手摸了摸瓶子,然後拔開瓶塞放在鼻尖聞了聞。
“我不懂藥理,但是那個王大夫說,這是最好的傷藥了,可能,有點疼。”沈流蘇一笑說道。
“藥草用的的确很好。”他将藥瓶從鼻尖拿下來一笑。
似乎也沒打算背着沈流蘇,他徑直解開身上的衣衫,衣領從肩頭滑落,露出整個上半身。
沈流蘇頓時臉上一紅,慢悠悠的轉過身去不看他。
從小到大,她從來都沒看過男子的身體,當然,除了上一次一不小心看到了靈君的。可那次真的是意外!
聽見她轉過身去衣角摩擦發出的聲音,翎夜只是彎起了嘴角。
将整瓶藥沿着肩頭一直到腰處倒下去,藥粉刺激着傷口與感官,确實很疼,但是比起這麽些年來所受的大大小小的傷,這微不足道的疼實在不算什麽。
處理好傷口之後,翎夜小心翼翼的又将衣衫穿上。
“你……你餓了嗎?”沈流蘇微紅着臉頰将頭撇過去問他,因為實在是不知道應該怎麽打破這種尴尬的場面,她只能選擇随口一問,卻忘記了,他是不用吃東西的。
“我……”沈流蘇本想告訴他自己做魚湯是很好喝的,卻忽然想起來,這條河裏已經沒有魚了。
“我烤地瓜也很有一手的,要不要嘗嘗?”
不待翎夜回答,沈流蘇便徑直站起身來朝着鎮子那邊走去,剛剛去鎮子裏尋大夫的時候,她看到鎮子外面不遠的地方似乎有個地瓜田,反正現在沒人,拿幾個應該也不會有人知道。
摩拳擦掌了好一會兒,沈流蘇才趁着夜深人靜熟練的從地底下将地瓜挖出來,因為皮膚上有傷,所以用手挖的時候難免會有些疼,臉色青白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吐了口氣。
正所謂吃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這麽一點小小的代價算不得什麽了。
以前都是吃栖安裏的地瓜,難得第一次嘗試凡間的,不知道會不會更好吃一些。
滿心歡喜的用裙子兜了好幾個看起來長勢還不錯的地瓜,在河灘上生了堆火,然後直接将地瓜扔到了那堆篝火裏面去了。
耳邊細細的傳來沈流蘇忙東忙西的聲音,偶爾還會夾雜着她調皮但是得意的笑聲,翎夜彎了彎嘴角,靜坐在了河灘上。
地瓜直接放到火裏燒,很容易會外面燒焦而裏面不熟,沈流蘇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挑着裏面的地瓜給它們翻個身,好讓它烤的更均勻一點。
“要再等一會兒。”她說道,“地瓜不烤熟透了,其實一點兒也不好吃,我以前在栖安的時候,第一次烤地瓜,就是因為太心急了,所以湊合着就啃了,結果發現,真的一點都不好吃,第二次的時候,我就長了個心眼,一定要等到它熟透了,才把它拿出來,果然好吃多了。”
她笑着,手上的動作卻一點兒也不馬虎。
“對了,你吃過地瓜嗎?”突然間很想知道,即便他不用吃東西,可他都吃過什麽?有沒有像她一樣,嘗試過很多好吃的東西。
“沒有。”他淡淡的回答道。
其實,他并沒有告訴沈流蘇,這是他第一次吃東西。以前是不想,後來想了,卻發現,根本沒有什麽活着的東西可以靠近他,為了避免傷害到無辜的生命,他也便從未踏出過寸草不生的枯骨林。
“哎,好了好了。”沈流蘇欣喜的笑聲傳到他的耳朵裏,進而便就是她搗鼓着用樹枝将地瓜從篝火裏面掏出來,然後伸出小手怕燙卻還一直嘗試着拿起它的唏噓聲。
“嘗嘗。”她呵呵的笑道,然後手上一扔,直接把滾燙的地瓜從空中抛到翎夜手裏。
“很燙。”見翎夜拿着燙手的地瓜半晌也沒個反應,沈流蘇嚴重懷疑是不是地瓜太燙,把他給燙傻了。
月光下,靜谧的夜裏,河水潺潺的流動着卻不帶一絲動靜,沈流蘇只瞧見,翎夜從衣袖中伸出另一只手,緩緩掰開黑漆漆的地瓜露出金黃色的內裏,白皙而修長的手指也因此被染的漆黑,他動了動嘴唇,然後将地瓜送到嘴邊,小小的咬了一口,半晌,才笑道:“很好吃。”
沈流蘇一瞬間看的有點呆,她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把吃地瓜吃的如此好看!
“快看,有螢火蟲!”看癡了的某人眼前忽然飄過兩三只會發光的蟲子,長的與栖安外的死靈蟲極其相似。
還是第一次看到凡間的螢火蟲,這讓沈流蘇有些激動。
以前她只從書中見到過這種蟲子的樣子,故此,當初第一次在仙林外看到死靈蟲的時候,便将那蟲子誤認成了螢火蟲,今日第一次看到,沒想到它竟然如此漂亮。
☆、053-小試牛刀
小小的螢火蟲閃亮着淡淡的熒光在沈流蘇的周圍環繞着,漂亮的不可思議,沈流蘇一臉傻笑的望着那幾只小小的螢火蟲像是在逗她玩一般的盤旋在她的周圍,剛想伸手捉住它們,卻不想那小小的一只撲閃着小翅膀往前一飛,微弱的熒光便瞬間熄滅消失不見。
還沒反應過來的沈流蘇“咦”了一聲,猛然想起應當是這些小東西扛不住翎夜的戾氣從而被削了。
“我還以為它會像死靈蟲一樣,可以活很久呢。”沒想到還不如死靈蟲來的長壽,最起碼死靈蟲似乎是難得可以靠近他的人。
翎夜無聲一笑,“凡間的生命怎能同仙界相比,仙界眨眼過去百年,凡間卻已然輪回幾世。”
一只小小的螢火蟲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
“回了栖安之後,就不要再出來了。”安靜的環境裏,他忽然開口說道。
“為什麽?”沈流蘇不解,她還要替他去尋找煉妖壺,一旦回了栖安不出來了,那還怎麽替他尋?
“煉妖壺我會自己去尋找,仙界動蕩,必然會有浩劫,你還是待在栖安最為安全。”他依舊是一臉淡漠的表情,卻還是忍不住關心她。
沈流蘇沒想到他竟然會看出來,她想要幫他奪取煉妖壺替他除去滿身戾氣。
“可是你一個人,怎麽可能找得到煉妖壺。”縱然段以宿身上有窺天境也找不到煉妖壺的正确位置,更何況他孤身一人,又看不見。
“總之,不要再出來。”翎夜的語氣忽然間冷了三分,帶着從未有過的強硬态度。
沈流蘇不語,拿起篝火旁的地瓜開始毫無形象的啃了起來。
“你從未将我當做是你的朋友,對不對。”否則的話,為什麽明知此事有多麽困難,卻依舊不願意讓她出手相助。
縱然她向來都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在栖安是,到了凡間自然也是,可是這一次,她難得想要幫他,卻不想,他竟然那般不領情!
“你是栖安的弟子,同樣的,你也是仙界的人,仙界需要七大神器,那麽你就有任務和責任要将神器帶回去,而不是來幫我這個仙非仙妖非妖的人。”
沈流蘇手上的動作頓時一愣,擡起頭望着他。
月色下,他的臉棱角分明,縱然看不清任何表情,卻不知為何,沈流蘇感覺到了他在說那句話時的決絕。
或許,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屬于什麽,可他也從未如此自嘲貶低自己的身份。
他不願她為他冒險,三界的事太過混亂,一不小心,丢掉的不只是自己的性命,更是萬千無辜的生命。
“可……可我想幫你。”沈流蘇低下頭,看不清任何表情,說話的聲音卻明顯帶着一絲喑啞。
意識到可能惹哭她了,翎夜适才還冷漠的表情一瞬間坍塌,頓時緊張的一陣手忙腳亂。
“我……你別哭,如若你不喜歡,我們再商量也罷。”從未想過會弄哭一個女孩子,初次經歷這種事情,翎夜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那你說,允不允許我幫忙。”她依舊不擡頭,聲音嘶啞的似乎更加厲害了。
聽聞翎夜沉默,沈流蘇嘤嘤的啜泣了兩下。
頓時,翎夜整個世界都仿佛一瞬間泯滅了一般,茫然的只得點頭退讓:“好,好,我允許。”
聽聞他答應了,埋頭的小腦袋顫了顫,便擡起頭,拿起手上的地瓜接着啃了起來。
“早說不就好了,非得用這種方法商量。”沈流蘇不滿的說道。
不過話說,冬雪教的這招果然有效,都說溫柔的男子有憐香惜玉之心,楚楚可憐一番必然能讓他們做出退讓,沈流蘇不過是小試牛刀,剛剛低着頭啜泣了半天也沒看到一點淚水,原本也不過是抱着試探的心态,卻沒想到這麽容易就得手了,是她演技過人,還是翎夜太過于好騙了?
發覺被耍了,翎夜半晌都還沒回過神來,扯了扯嘴唇,最終只是嘆息一聲。
算了,即便現在阻止了她,誰又能保證她不會自己偷偷跑出來?
如若是跟在自己身邊,最起碼會心安一些。
“我這邊還有很多地瓜,你還要不要?”沈流蘇說着,又從火堆裏面掏了兩個,舉在手裏問翎夜。
……
在河邊與翎夜足足待了有三天,這三天裏,沈流蘇都快把人家的地瓜田裏的地瓜挖完了。
“你說,他們會不會發現我偷了他們的地瓜?”手法越來越純屬的在火堆裏烤地瓜,沈流蘇歪着腦袋望着三天了還沒有挪動過位子的某人。
“如果我沒有聽錯,你應該偷了人家半個田的地瓜,如果這塊地瓜田是你的,你覺得,你會不會發現?”
如果是她的?
少了一半的地瓜,那麽愛吃的她,應該……會發現吧。
“呵呵,那要不,我下次再去的時候,往那坑裏埋點銀子?”也算是付了他們地瓜的錢。
正巧,這兩日的休憩,她的法力也恢複的差不多了,今夜估摸就可以回栖安了。
于是,最後一次來到那個地瓜田裏挖地瓜的時候,沈流蘇很長心眼的将原來挖過的坑,以及剛剛挖的新坑全數用法力變了一個沉甸甸的銀兩埋在了裏面。
“這樣,他們都不會怪我偷了他們的地瓜了吧,不知道,這銀兩夠不夠。”沈流蘇撇撇嘴有些傷腦筋。
然而過了好幾日,待到地瓜田的主人挑着水過來給地瓜澆水時,發現正片地瓜田足足有一半的地瓜秧被拔了出來,縱然坑好像是被埋上了,但是作為一個種了十幾年地瓜的人來說,怎麽可能發現不了,自己家的地瓜被偷了!
于是,一氣之下,地瓜的主人趕忙趕回鎮子裏叫上了一堆人準備來讨伐這個偷瓜賊,卻不想,一個村民伸手挖開那被埋起的坑,赫然發現裏面竟然埋上了白湛湛的銀兩,頓時驚吓的大叫了起來。
發現坑裏有銀兩!
村民們紛紛将所有被重新填起來的坑全數挖開,每個坑裏都有一個拳頭大的銀兩,全都挖出來足足有三千多兩!
地瓜的主人一瞬間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怔住了。
他的地瓜田,居然種出了銀子!
☆、054-你先走
沈流蘇不知道,當有人看到一個仙人在天上遛狗是個什麽場景,是覺得驚訝,不可思議,還是不能理解?
但是眼下的這種場景卻還是讓她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奇怪。
翎夜不熟悉除了枯骨林以外任何地方的地形,為了不拖延行程,也為了防止他絆倒,沈流蘇從河邊離開之時便一直将捆仙繩的兩端分別系在他和她的手腕上,翎夜不敢太過于靠近她,只得駕着另一朵雲跟在她的身後,于是,兩朵遙遙相望的雲彩之間,無緣無故的多了一條閃閃發光卻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線。
沈流蘇原本打算讓翎夜在枯骨林等她,她直接去十三仙境取藥,然後折返回來,再同他一道去凡間尋找煉妖壺。
然而想要一次性到達十二仙境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待到他們到達第九仙境的時候,天色已經黑透,執意前行也走不了多遠,況且當下除了十二仙境和十三仙境,其它地方都比較危險,随時都會遇上洪荒野獸。
“我們今夜便就在這裏過夜,明天一早繼續趕路,估計很快就可以到達枯骨林了。”沈流蘇将翎夜手腕上的捆仙繩收起來,在第九仙境的一個小林子裏掃開了一塊不小的空地,生了火,坐在了一棵枯樹下。
傳聞第九仙境曾是七大上仙之首的蒼淩的府邸所在之處,縱觀整個十三仙境,第九仙境其實并不算多大,景色也不是最美的,可這個仙境的人卻是最少的。
除去蒼淩府邸的下人之外,整個第九仙境沒有其他外人,其原因貌似是蒼淩喜靜,所以并沒有帶來多少人定居在這個地方。
可是,這未免會不會太少了?
“可惜了,蒼淩那麽厲害,當年卻還是輸給了邪魔。”如果說天女是整個仙界的領袖,那麽蒼淩便就是整個仙界精神的向導,其實不然,整個仙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