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最後沒有受傷,這種事畢竟是做了,她當下受傷,萬一沈流蘇認出來她了,然後召集了一堆仙界的人,那她還不得真的只剩下一堆奇怪的會散發香氣的骨頭了。
想起那種詭異的場景,沈流蘇不禁抖了三抖。
“那現在該怎麽辦?”
是去追?還是就此打住?
“香氣散的很快,看來她走的也不慢。”現在去追,也來不及了。
沈流蘇抿了抿嘴,站在錦鳶的旁邊像個小媳婦似得不說話。
“啊!”沈流蘇大叫一聲,感覺自己的腰都要被壓斷了,身上的東西卻像是死了一般沉重的壓在她的身上。
“你是誰啊?起來啦。”沈流蘇推了推身上的人,那團紅色的東西卻動也沒動。
感覺到了不對勁,沈流蘇想:不會是死了吧!
一陣心驚,擡手想要将她扶起來,手一伸卻發現,她流血了,豔紅的血染在她豔紅色的裙子上看的并不真切,染在沈流蘇的手上才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你怎麽樣啊?別死啊。”沈流蘇将身上的人翻轉過來。
看到她的臉時一瞬間呆住了。
好漂亮的女人,肌膚白皙的仿若通透了一般,豔麗的妝容在她臉上看上去只會覺得她更美豔。
“這件事情你沒有責任,我從小教你要助人為樂,你做得很好。”錦鳶難得表揚她,讓沈流蘇有些小小的激動。
“不過下一次要謹慎一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032-豔骨奇香4
城郊外的林子裏。
燕漪跌跌撞撞的捂住受傷的腹部,扶着樹幹往前走去。
好不容易被沈流蘇用仙氣止住的血再一次染紅了衣裳。
雙手結十,彙聚妖氣,白皙的手指間微微閃出淡紅色的光從手掌心處慢慢擴散開來,将周圍籠罩,形成結界。
她的體力已經不足以支持着回去,估計還沒到百花冢便會妖氣盡失化作一堆白骨。
坐在一棵梧桐樹下,燕漪開始為自己療傷。
如若只是單純的劍傷或許沒有那麽嚴重,她本就沒有肉身,自然不會因為外傷而散失妖氣,那個人,明顯是想要她死!
緊閉雙眸,燕漪開始凝聚元神,雙手合十在胸口處,腹部的傷口一陣火辣辣的疼,之前沈流蘇替她渡了些仙氣,倒有些作用,但也只是杯水車薪。
催動體內剩餘的妖氣,緩緩的,感覺到了腹部的傷口在慢慢愈合,待到傷口完全愈合之後,燕漪才緩緩睜開漂亮的雙眸,潔白光滑的額頭上布滿了細汗。
漸漸收回妖氣,燕漪才舒了口氣。
身後忽然出來“咯吱”一聲,像是踩斷了枯枝的聲音。
燕漪一驚,“誰!”
“妖……妖怪。”
一轉身,便看到一個背着藥簍子的孩子,用一種驚恐的表情望着她,髒兮兮的小手緊緊抓住藥簍子上的繩子,兩只瘦弱柴骨的小腿不停的打顫,那表情,活像見到了鬼。
燕漪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漂亮的眼眸直直的望着她。
雖然她的臉和她的手一樣髒兮兮的,但那白皙的小臉,漂亮的大眼睛,明眼瞧去便知曉她是個女孩子。
“既然知道我是妖怪,怎麽還不走?就不怕我吃了你嗎?”燕漪難得有閑情逸致想要逗弄一下這個凡人小孩。
然而那個孩子就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只曉得在原地發抖,卻不知曉趕快逃跑。
“吓的腿抖了嗎?”燕漪左手扶住腹部,從地上緩緩起來,裙子上的鮮血已經凝固住,幹巴巴的看不出來了。
緩步走到那個孩子面前,燕漪伸出還帶着殷紅的血的手碰了碰那個小女孩的臉。
頓時,小女孩的臉色立馬變的蒼白,靠近了才知道,她連牙齒都在打顫。
燕漪輕而一笑,嬌小的臉上帶着一種妖豔的美。
“瞧你吓的。”她說,“我對吃小孩子這種事沒有特別的癖好,更何況……你那麽髒。”燕漪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孩子,衣服破爛不堪,像是許久都沒有換一般。
“你……你真的不吃我嗎?”女孩子開口,聲音帶着掩飾不住的害怕和顫抖,睜着那雙明亮的眼眸質疑的望着她。
燕漪虛弱的笑笑,“你也看到了,我受傷了,所以,現在沒心情吃東西。”
雖然說燕漪的确是妖,但是多年以來,她從未有過吃活人的習慣,為了保持體內白骨的透徹香氣,她也只能吃百花冢裏的花瓣,并不是為了體現自己有多麽清心寡欲一心向道,而是體內那股子香氣是她的命根,若是香氣不在了,只留那堆白骨,她也便就死了。
得到了燕漪的赦免,女孩子幾乎是顫抖着腿背着藥簍子逃走了。
燕漪望着她瘦弱的小身軀,嘴角微微揚起,自嘲一笑。
她是妖,所以,她從來都沒有過童年,她也不知道自己小時候,應該是個什麽樣子,自她出世以來,便就是當下這個模樣,縱然幾千年過去了,也還是這個樣子,絲毫沒有變化,更別說變老。
客棧內。
沈流蘇終于摒棄了所有的事情,決定還是先補個覺再說,以免晚上他再吹笛子影響了自己的睡眠。
約莫日落黃昏時分,沈流蘇在一陣敲門聲中醒來。
是冬雪過來叫她去吃飯了。
難得睡的那麽舒服,沈流蘇伸了個懶腰從床榻上起身。
“大白天的你也睡啊,還真當自己是凡人啊。”冬雪沒好氣的說。
“誰說仙人就不用睡覺了?”只是仙家的人清心寡欲罷了,況且她也解釋過了自己為何睡不夠,只不過是她們都不相信自己罷了,這能怪誰?
“師叔和師兄們都在下面等着了,快些吧。”
“好。”
沈流蘇對着房間裏的銅鏡随意的打理了一下睡的有些亂糟糟的頭發,便噔噔噔的跑下樓去吃飯。
衆人在一起吃飯的情景在栖安向來罕見,沒想到在人間的這幾日裏,大夥兒幾乎天天都得在一起圍着幾張桌子吃飯。
東陌似乎依舊還是吃不慣凡間的食物,慣有的動作就是動了兩下筷子,象征性的吃兩口,便不再吃了。
段以宿怎麽說曾經也是個凡人,并沒有任何的不适,倒像是久回故裏的游子終于吃到了家鄉的飯菜一般,吃的一頓比一頓香。
錦鳶發現了沈流蘇有點神游太虛,便給她往碗裏夾了個紅燒獅子頭。
“謝謝錦鳶姐姐。”沈流蘇眯着眼睛笑着謝道。
“今天晚上有行動,多吃一點。”
“什麽?”沈流蘇一聽錦鳶的這句話,剛塞到嘴裏的紅燒獅子頭差點掉下來。
“你平日裏除了想着吃和睡之外,還想過別的東西嗎?”冬雪白了她一眼,“段師叔今日出去尋找煉妖壺,窺天鏡在城郊外有了一絲反應,白日裏不能去,也只能晚上去了。”
且還不能從正門走。
“确實是這樣,所以多吃一點。”說着,錦鳶又給她夾了一塊紅燒獅子頭。
說起來,這凡間的紅燒獅子頭味道當真不錯,以後回了栖安得自己動手學學。
“客官,加菜。”店小二走到桌子前,将托盤裏的菜端到桌子上,臨走時看了沈流蘇一眼,半晌才問道:“姑娘今日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呢?她不出來吃飯嗎?”
其實店小二想說的并不是她要不要出來吃飯,今日看她似乎受了傷,不找大夫真的可以嗎?
“她……”
“她已經讓人接走了,那間房我們也退了。”錦鳶未等沈流蘇開口便接上去。
店小二愣愣的哎了一聲,可客人都這樣說了,他作為一個店小二,上沒家世下沒背景的,也不敢貿然頂撞,便點了點頭,然後帶着托盤離開了。
“可是錦鳶姐姐,床榻。”燕漪今天受傷了,床榻上還有血跡,沈流蘇小聲提醒道。
“放心,我處理過了。”錦鳶說道,她剛剛離開房間的時候,施了法,将房間裏的香氣和血跡全數消除了去。
“吃飯。”
沈流蘇嗯了一聲,開始扒碗裏的飯。
☆、033-迷失方向
夜半子時。
今夜天上的月亮不知為何亮的出奇,白紗般的月光籠罩在城郊外,沈流蘇一衆人悄無聲息的從客棧後門偷偷溜出,然後集合,一道來到這裏。
“窺天鏡的反應時有時無,我猜,煉妖壺并非待在一個地方不動,很有可能在什麽人身上,所以大家待會兒行動的時候,要千萬注意小心,一旦有危險,就發出信號。”段以宿難得如此沉着冷靜,冷眉凝重的說道。
“知道。”衆人齊聲回答。
然後四下散開。
沈流蘇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竟然是和蘇千玖靈君一道,縱然她還是非常想要和錦鳶一起,且最好不要和靈君碰面,但是這種組合乃是段以宿分的,她也說不得什麽。
“真好,待會兒有什麽危險,好在還有靈君師兄在。”蘇千玖有些小慶幸,清秀的眼眸透漏出一股喜悅。
沈流蘇扁扁嘴,盡量和蘇千玖靠的近一點,靈君似乎也發覺了,并沒有說什麽,只是安靜的提着劍走在前面。
翎城向來有着“仙界入口”之稱,并不是真的指可以從這裏進入仙界,而是因為,這座城的城郊外有一個湖,叫做“仙鏡湖”。
因翎城地域偏向南方,每年的春夏交替時期,雨水豐富,仙鏡湖湖底并非泥沙,而是一種類似于玉石一般的藍白色石頭堆積,每到下雨時期,天空放晴,便能看到湖面上宛如明鏡一般,晶瑩透徹,湖面上隐隐籠罩着一層白霧,将整個天空映射下來,水天鏈接,宛如仙境。
“仙鏡湖”也因此而得名。
這件事,沈流蘇其實是從店小二口中得知的。
他們一夥人剛到客棧的時候,店小二便看出來了,他們不是翎城的人,但是翎城又屬于當下經濟交易大城,外地人來來去去實屬正常,故此,他也不覺得稀奇,只不過沒有見過如此龐大的一批人一道,且個個長的仿若谪仙一般。
故此,第一天來到翎城的時候,店小二領着她去客房,便在路上給她講了這麽一個地方,畢竟整個翎城,最為吸引外地人的,估摸就是這個仙鏡湖了。
店小二說:“姑娘若是有興趣,可以去看一看,當下時期剛好,再過幾日天氣熱了,可能就很難看到了。”
沈流蘇不以為意,畢竟這樣的地方在仙界時常看到,唯一讓她驚訝的說不出話的,也便就是第七仙境的那座仙山了。
臨行的時候,段以宿讓盛空給大家分發了一串紅繩,上面串着一個白色的珠子。
據段以宿所說,那顆珠子很普通,只不過施了法,染了部分窺天鏡的功能,一旦遇到煉妖壺,在一定範圍內會發光。
這樣一聽,沈流蘇才覺得,這麽個珠子還是有些價值的,随即将它綁在了腰帶上。
“煉妖壺雖然是仙物,一旦落到惡人手中,也會有一定的危險,待會兒緊跟在我的身後,不要随處亂跑。”靈君回過頭望着她們兩個人說道。
沈流蘇明白,盡管這句話是說給她們兩個人聽的,但大多是說給她聽的,栖安裏誰不知道,蘇千玖是向來服從管理的,沈流蘇卻像是一個野孩子一樣,喜歡到處亂跑不受管束。
沈流蘇抿着嘴不說話,緊緊的跟在蘇千玖的身後。
不知道為什麽,向來和蘇千玖來往不多,今晚卻怎麽看她怎麽的順眼。
蘇千玖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望着身邊幾乎貼着自己走的沈流蘇,“你和靈君師兄怎麽了嗎?”
沈流蘇一驚,像是被蟲咬到了一般,“沒有啊。”否定了之後感覺蘇千玖似乎還不相信自己,伸手理了理頭發,然後把手上的佩劍從左手調換到右手,感覺像是在緩解尴尬,讓她能夠更加相信自己。
“還說沒什麽。”蘇千玖說道,“冬雪都告訴我了。”
聽到這句話,沈流蘇更是一驚一乍,“誰?冬雪?!”
果然還是讓她知道的太多了!沈流蘇完全沒想到,冬雪這麽一個在人前假裝淑女的女人,竟然會八卦到如此地步!
“我真的和靈君師兄沒有什麽,那天他在洗澡,我又不是故意闖進去的,更何況那天還有小五在。”沈流蘇趕忙解釋道,現在同靈君一道行動,要是讓蘇千玖誤會了什麽就不太好了。
然而蘇千玖聽了她一番自言自語的解釋之後,張開的嘴巴越來越大,幾乎可以塞下一整個雞蛋了。
“你……你偷看了靈君師兄洗澡!”這麽大不敬的事情,她居然做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聲音不大不小,走在前面的靈君卻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聽到了,耳朵瞬間紅透。
“你說那麽大聲做什麽!我都說了,是誤會,誤會!”沈流蘇真覺得自己應了那句“越抹越黑”,本來不解釋還好,現在解釋了,似乎說出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更可悲的是,居然還讓走在前面的靈君聽到了。
然而靈君卻只有一個反應,幹咳了兩聲之後便若無其事一般的繼續往前走着。
蘇千玖撇了她一眼,仿佛在說:“看吧,人家都不介意,你就介意什麽。”
沈流蘇頓時喑啞。
後來的時間裏,沈流蘇決定了,還是不要太把蘇千玖當知己看待才好,畢竟她和冬雪才是一夥的!
夜越來越深,縱然今夜的月亮甚是明亮,一旦到了快接近黎明時分,天色就會變得越來越黑,月光也是越來越微弱,腳下的路漸漸的開始看不清了。
沈流蘇有些無助的望着前面的路,一片漆黑。
“千玖,靈君師兄。”
往前走了走,沈流蘇一邊走一邊喚着他們的名字是,試圖得到他們的回應,然而回應她的,依舊還是空曠的林子傳來的風聲和樹葉的梭梭聲。
沒錯,她走失了。
剛剛在林子裏的時候,因為不想跟靈君走的太近,也不想跟蘇千玖走的太近,刻意保持了一段距離,誰知,林子裏一旦到了深夜便會起霧,沈流蘇生來方向感便不是太好,盡管一直保持着往前走的姿勢,可待到林子裏的霧散去才發現,靈君和蘇千玖早就不見了蹤影。
意識到自己走失了之後,沈流蘇慌神了。
因為距離翎城太遠,她也不認識回去的路了,喚着他們的名字也不見有人回答。
想她栖安弟子近三十人,怎麽就沒有一個人路過這裏!
走的腳下都有些酸軟了,找了一棵樹,坐在下面,用法術在樹下生了一堆火。
她走散了,怎麽說靈君和蘇千玖都應該發現了才是,如果到現在都還沒有發現少了一名重要的隊員,那只能說,他們對她實在是太不關心了!
☆、034-怕狼
可如果發現了,沒準現在他們也在找她,既然如此,待在這裏,或許還能等到他們往回走,然後遇到。
其實,沈流蘇還有更加簡單而且方便的方法來尋找他們。
只需要使用栖安的“七天玄烨”法術,便可以在夜空中綻放出像煙火一樣的信號,直到栖安弟子看到,并且根據煙火的方位到達,這個法術才會消失。
可是這個法術之前段以宿說了,只有在找到煉妖壺之後才能使用,其它事物皆不可,否則會擾亂大家尋找煉妖壺的計劃。
當下若是她使用了,待到段以宿知曉她是因為迷路了才用,估摸不打死她才怪。
回到栖安之後,多半是要去陪林沽婉了。
因此,她還是安分的待在這裏等着被人找到好了。
“啊嗚~”林子裏忽然傳來了一聲狼嚎,其聲音吓的沈流蘇身軀一震。
其實,這并不是她第一次來凡間,幾百年前,她還如同一個毛孩大的時候,曾跟着錦鳶來過一次凡間。
那一次,錦鳶是在替九木輕來凡間辦事,因為帶着她這麽個小孩子不太方便,于是,便讓她一個人在天女廟裏等。
那個時候,來了幾個婦人帶着自己孩子來廟裏求簽。
小孩子和小孩子之間向來都是自來熟,沒一會兒便在一起玩的很開心。
沈流蘇也是第一次和凡間孩子玩耍,因為年紀甚小,也不太明白神仙和凡人都有些什麽不同,便興沖沖的給那群小孩子表演放煙花。
這個法術是錦鳶教她的,可以在手掌心上施法,然後閃現一種五顏六色的火花,甚是漂亮。
可那群孩子卻并沒有像沈流蘇第一次看到這個法術那樣驚喜,吓的四散開來,膽子大一點的跑回來,往她額頭上扔了一個石頭,對她吐了口口水罵道:“妖怪。”
那個時候,沈流蘇還是不怎麽明白,他們為什麽覺得自己是妖怪,她明明是仙。
額頭被石塊砸破了,嘤嘤潺潺的流着鮮血,散發着一股膩人的血氣。
錦鳶還未教過她如何治療傷口,小小的沈流蘇也便只能坐在石階上,一臉鮮血的等着錦鳶回來。
可錦鳶卻不知為何,明明說好了黃昏時分便會回來接她,直到天都黑了,也沒有回來。
第一次一個人在陌生的地方呆着,沈流蘇怕極了,嘤嘤的小聲抽泣着。
草叢裏忽然發出聲音,沈流蘇大喜,以為是錦鳶回來了,一擡頭,卻看到了一雙綠的發亮的眼睛像是在看着什麽可口的食物一般緊緊的盯着她,發出“啊嗚~”的叫聲。
沈流蘇被吓到了,從地上爬起來就往天女廟裏跑,一邊跑還一邊喊着錦鳶的名字。
然而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跑的有狼快。
還沒跑兩步便被狼從身後追上,用鋒利的爪子按倒在地。
那個時候她真的是怕的很,怎麽哭怎麽喊都沒有用。
她還太小,修為不深,且只會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法術,根本吓不走那只饑餓了很久的狼。
那頭綠眼狼緊緊的用那雙眼睛盯着爪子下瘦小的人,張開大嘴,濕漉漉的口水沾了她一身。
沈流蘇哭的嗓子都啞了,兩只小手不停的揮動着,像是想要将它打跑,可誰知,待到狼低下頭準備享受它的美食的時候,生來便挂在她胸口的流蘇鏈子頓時發出一道耀眼的光,沈流蘇只感覺到胸口處一陣火熱,一股強大的氣力将身上的狼推開,狠狠的飛到了遠處。
狼大驚,哀嚎着拖着斷了的腿跑走了。
沈流蘇愣住了,哭也不是,跑也不是,呆呆傻傻的望着胸口處還在發光的流蘇緩緩的落到原處。
後來,天亮了,錦鳶也回來了。
等到錦鳶回來的時候只看到,沈流蘇滿臉是血,身上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渾身髒兮兮的坐在天女廟的門檻上,看到她回來了嘴巴一扁,又哭了。
哭了一夜,在錦鳶抱着她回栖安的路上,她就在她的懷裏睡着了。
後來,沈流蘇便再也沒有來過凡間了,縱然現在法力對付幾只區區小狼那是足夠的,可是有過那樣的記憶,縱然她再厲害,也還是會害怕。
故此,當下聽到了那熟悉的狼嚎聲,整個人仿佛被定身了一般不得動彈。
緊接着,狼的叫聲越來越近,周圍的草叢也仿佛随時都會被光顧一般。
沈流蘇害怕的用雙手在周圍結下結界,以佩劍為支點,将方圓三丈全數隐藏。
這樣,狼應該就不會看到她了吧。
“吱吱”兩聲,草叢裏仿若有樹枝被踩斷。
沈流蘇腦中的弦繃的緊緊的,果不其然,一雙綠的發亮的眼睛從草叢中閃現。她雙手冒汗的緊緊握住佩劍,慢慢抽出。
然而待到狼快要靠近她的時候,突如其來的一段笛聲讓狼仿若受到了不小的驚吓一般倉皇而逃。
沈流蘇有些發愣,手一松,結界便消失了。
“你……怎麽樣?”
熟悉的氣息伴随着一陣清風吹來,一道溫潤的低音從身後傳來。
沈流蘇猛的轉身,一個白色的身影便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
因月光隐去,他穿着那一身白衣,手持白骨笛的模樣不甚清晰,卻并不難讓她認出來,這個人是誰。
“你……”沈流蘇動了動嘴唇,開口道:“你怎麽在這兒?”
男子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有些微微泛黃。
沈流蘇認得那張紙,那是她之前用小肥鳥給他送過去的信,當初寫的時候沒有發覺,現在倒是想起來了,他看不見!
所以她的信算是白寫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沈流蘇頓時覺得有些尴尬。
“你不用擔心,我知道信上寫了什麽。”他将信展開,原本信的下方是空白的一片,如今那裏出現了一只鳥,看模樣,似乎還是她畫的那只。
“鳥兒告訴我了,上面寫着什麽,不過很可惜,所有靠近我的東西,都沒有辦法活下來。”那只鳥剛一沖進枯骨林,叽叽喳喳的說了信的大概內容,在他伸手去接的同時便化作了一幅畫,印在了那張紙上。
盡管鳥兒沒有說是誰送的信,可信上滿滿的都是她的味道,不難聞出來。
“這倒沒什麽客氣的。”沈流蘇用劍支撐着剛剛有些發軟的身子,站起來,“既然你知道了,就應該找一處好地方呆着。”而不是如此冒險的出現在這裏。
“前幾天晚上,吹笛子的,也是你嗎?”她忽然想起來,便問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點頭。
“你身邊有人,我不能貿然出現,也只能想此辦法。”
可誰知道沈流蘇是個死腦子,根本沒有往這件事上去想。
“我……我只是,想要親口對你說聲謝謝。”第一次遇到一個不會因為自己周身戾氣太重而刻意遠離自己的人,也是第一次,有人會顧全他的安危為他着想。
“其實,我也得謝謝你,畢竟,你剛剛救了我。”
如果沒有他在,狼和她,誰會贏,還是個未知數,畢竟她在看到狼的時候,氣勢上就輸了一半。
☆、035-翎夜
男子笑笑,高挺的鼻梁上沾染了些許露珠,可他似乎沒有發覺,映着月光甚是好看。
只可惜,沈流蘇怎麽也看不到他的眼,如果他可以看見,他的眼睛,一定也很好看。
“對了,你叫什麽?”有緣見過好幾次面,卻一直都沒有問出人家叫什麽。
男子愣了愣,抿了抿好看的嘴型,半晌道:“我不知道,也記不得。”
他向來都是一個人,自然也不會有人同他說話,更不會有人叫他的名字,故此,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沈流蘇一驚。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會沒有名字。”在栖安,即便是廚房的廚師養的那條狗都會被取名叫小花,更別說那些被收在門下的弟子,在認師父的那一天,他們的師父都會給他們取個名號。
“那我應該要叫你什麽?”
莫不是要學凡間的姑娘,見到男子都稱呼為公子?
畢竟冬雪是這樣告訴她的,說什麽這才叫大家閨秀,凡間的大家閨秀只要稍有些教養的,都是這樣稱呼不相識的男子的,更何況,沈流蘇自認為自己一向很有教養!
“既然你想叫我的名字,那名字便由你決定吧。”男子說道。
“我決定?”沈流蘇驚,腦袋中趕緊思索着應當叫什麽好。
“那要不……叫小白?小黑?小黃?陽春?和白雪是一起的哦,或者楊柳?飛燕?小月……”沈流蘇伸出手指一個一個的悉數自己能夠想到的名字。
聽着她一個人在那邊替自己的名字糾結,男子噗嗤一聲笑了。
可不能再這樣任由她想下去,姑且不說前面幾個名字不是人名之外,後面的多半都是女子的芳名,讓他一個男子叫這個名字,豈不會讓人笑話了。
“既然我們今日在翎城外相遇,那麽你就叫我翎夜吧。”
“翎夜?”沈流蘇嘟了嘟嘴念叨,“這個名字聽起來還不錯呢。”
最起碼比段以宿門下的那些小五小六小七小八的要有文化的多了。
“那麽,你呢?”翎夜問道。
“我叫沈流蘇。”她笑。
……
其實沈流蘇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和一個妖成為朋友,固然錦鳶向來都告訴她,世間萬物皆平等,只要心存善念,皆是好人。
可沈流蘇卻不知道,翎夜到底算不算她口中的好人。
畢竟他曾經傷了水璃,固然水璃當下已無大礙。
聽說沈流蘇要找煉妖壺,翎夜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跟在她的身後,走到一半,沈流蘇才想起來一件事。
“你不是身上有戾氣嗎?為何卻不見你腳下的花草枯萎?”如果沈流蘇沒有記錯的話,枯骨林中似乎沒有任何活物才是。
翎夜笑笑,将白骨笛放在左手,然後朝着她緩緩伸出了右手說道:“你過來。”
沈流蘇遲疑,站在原地不動。
他明明知道別人是不能碰他的,為什麽還要叫她過去?
見沈流蘇似乎不願意,他失落的緩緩将手放下,走到她的身邊。
“你看到的,不是我的實體,我*戾氣太重,根本不能靠近這裏,否則,整個翎城會寸草不生,所以,我将元神抽了出來。”盡管如此,元神依舊帶着些許戾氣存在,不過好在不會傷害別人。
沈流蘇聽了他的解釋,一瞬間有些尴尬。
剛剛,他伸出手來讓他過去,是知曉了不會有事,然而她卻遲疑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流蘇低着頭說道。
“沒關系。”
待到他走到她面前的時候,沈流蘇才發現,她真的沒有辦法用自己的手碰觸到他的身體,一旦手想要拉住他的衣服,便會徑直從他的身體裏穿過去。
典型的元神出竅。
不過元神出竅向來都是有時間限制的,一旦超過了那個時間,元神就真的回不去了。
從剛剛到現在,他明顯已經待了很久了。
“元神出竅的時間不能太長,我看,你還是先回去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沈流蘇以為,他來這裏是為了向自己說一聲謝謝,然而堅持這麽長時間保持元神出竅的狀态不走,多半是擔心自己一個人在這裏。
“待會兒,我可能就會遇到我的同門。”她說道。
翎夜微微嗯了一聲,聲音細微卻清晰。
他本身便看不到周圍的事物,這裏不似枯骨林,可以不用眼睛也能夠摸索到身邊的東西,當下能夠如此自由的行走在這裏,也不過是依仗着元神不會觸碰到周圍的花草。
待到翎夜當真走了,沈流蘇獨自一人站在夜風中時,忽然間覺得有些悵然失落,感覺像是堵住了。
“早知道,出門的時候就不吃那麽多了,果然撐住了。”沈流蘇撇撇嘴,伸手揉了揉肚子抱怨道。
最為黑暗的黎明似乎要漸漸離去,天邊開始泛起微微的白色。
沈流蘇獨自一個人走在林子裏,不知到底是哪裏不對了,還不如仙林大的林子裏,為什麽偏生遇不到一個人?
而且自己兜兜轉轉,也似乎都在一個地方。
縱然她自認為不怎麽識路,但是這棵樹下生的火堆剩下的渣,她不可能不認識!
難道說,她一直都在同一個地方兜轉?
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沈流蘇有些慌了。
慌的并不是自己可能又不認識路了,而是……這裏還有別人。
如果她只是在林子裏亂走的話,會兜轉在同一個地方并不可疑,然而事實上,她卻是按照直線在走,也就是一直往前走,期間連同一個岔路都沒有,怎麽可能會走回來?
沈流蘇鎮定思緒,然後平複了一下心情,手裏握着劍,走到那棵樹下,用法術重新點燃一堆枯枝。
明火漸漸燃起,照亮了周圍。
之前和翎夜呆在一起的時候似乎還沒有發現這種狀況,只有等到翎夜走了,她才漸漸發現自己在兜轉同一個地方。
難道說,這一切都是翎夜搞得鬼?
沈流蘇不禁蹙眉。
可是即便是他,目的又是什麽?不可能沒有目的便就做了這樣的事,似乎,不是他的風格。
☆、036-東皇鐘
仔細想想,其實這個推論也并不合理,翎夜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困住她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利益與好處。
那麽只能說明,是別人。
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
沈流蘇緊緊皺着細眉,将劍擱在地上,拂開一旁的落葉,坐到樹下。
當年九木輕在教授她們法術的時候,曾講到過類似的法術,譬如障眼法,讓被施法者眼睛裏看到的只是虛幻出來的東西,也便就是你自己認為自己是在走直線,其實不過是被障眼法裏的景象引導着周期旋轉。
又或者鏡壁術,乃是将周圍的事物框出一個空間,一旦你走出空間的邊緣便會出現在空間的最初始位置,兜兜轉轉也走不出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又是誰給她施了法,還是在她不知不覺的情況下?
又或者說,她只不過是誤闖了這個法陣?
“師父,我怎麽感覺我們好像一直都在原地轉悠啊?”林子裏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沈流蘇頓時大喜。
終于遇到人了!
“有你師父我在,還怕遇到妖怪?”一聲嗤笑不羁得意洋洋的聲音從林子裏越傳越近。
沈流蘇趕緊從地上爬起來。
待到人走進了,沈流蘇才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果然是段以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