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瑕靜靜開口。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紫藤的眼中閃過不可思議的神情。
原予瑕又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忽地輕笑起來,柔聲道:“你以為呢?”
“我……紫藤……紫藤以為……”她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的行頭,正是神女為她準備的這件紫紗衣裙才讓衆多神仙将她錯認成神女,想必昔日,這是神女最愛的衣着打扮。
“這件衣裙很适合你。”頓了頓,原予瑕看着手中的玉笛,又道:“這,是神女讓你送給我做賀禮的?”
紫藤點點頭。
原予瑕望着玉笛出了會兒神,随即看着紫藤問道:
“你可願随我回摘星閣?”
去摘星閣?每日就不必一個人呆在冷冷清清的白虎宮,也可以時時見到尊上,對她來說這是多麽幸福的一件事。
她靜靜道:“紫藤……不願。”
“哦?為何?”疑問中帶着失望。
“紫藤是娘娘賜予神女的仙娥,既跟了神女,就會盡心服侍神女,萬不會離神女而去。”
她知道,如果呆在尊上的身邊,就可以每天盡心盡力地服侍他,看着他,知道他的所有事,但她也知道她只是一株長着與神女一模一樣的紫藤花。
她不願橫在尊上和神女之間。
更不願做誰的替身。
原予瑕靜靜地看着她,良久,不做聲。
她被看得有些局促不安,那道探究而深沉的目光像要将她看穿一樣,令她的內心慌亂不已。
風吹,瓣落。
許久,原予瑕走到她的面前,俯□來,停在她的耳畔,輕輕道:“你說謊。”
語罷,由不得她掙紮,便将她一把拉起,朝摘星閣走去。
“尊上!等等,尊上!”
“不必等,現在就走。”
“尊上,娘娘會責罰我的!”
“以後你不必去那白虎宮當差,我自會和娘娘禀明。”
“可……尊上,神女還在宮中等我!”
“她不會等你。”
“尊上!!!”
紫藤一用力,停住腳步。
“尊上喜歡神女,就應該常去白虎宮,而不是将我留在身邊。”
原予瑕轉過頭,靜靜道:“只要你在摘星閣,我就可以日日見到神女。”
作者有話要說:某飛一定會讓尾聲很合理地He地~~哦,對了,尾聲大概還有兩章結束。
☆、尾聲(3)
未等紫藤再發出一句,二人已神仙隐離開了廣寒宮。
一眨眼的功夫,呈現在紫藤眼前的是摘星閣的後院,一大片一大片紫色花海搖曳在風中,旁邊還有一個湖,其中種滿了一池的青蓮。在湖水的上方,飛舞着許多只藍色的蝴蝶,綿延至院落的另一方,層疊的翠竹聳立在一處。這許多景象和顏色搭配在一起,既絢爛靈動又不失高雅柔和。
這便是尊上平日所住的地方。
紫藤愣愣地看着四周,為何這景象她有些熟悉。
失神之際,一只毛茸茸的小獸跑了出來,朝她嗚嗚嘤了兩聲。
紫藤看到這小獸一副圓滾滾的樣子,不由得欣喜不已,伸手去抱,小獸一下子蹦到她的手上,乖巧親密地用舌頭舔舐着她的手指,時不時揚起小貓臉笑眯眯地看着她。
“好可愛!”紫藤邊說邊撫摸小獸柔順的絨毛,“尊上,它叫什麽名字啊?”
“小小。”
“小小?小小這是尊上的靈獸嗎?”問完又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尊上堂堂一個神君,靈獸怎會這般小巧,與其好不相符。
原予瑕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道:“以後它交由你照料了。”
“嗯!”
紫藤應了聲,小小也開心地在紫藤手上打着滾。
這裏清幽安靜,但依舊能夠隐約聽到院落的前方的笑聲嘈雜聲。原予瑕道:“你在這裏呆一會兒,壽宴還未結束,我去去就來。”
“嗯……可是尊上,我……”話未說完,原予瑕已經消失在原地。
紫藤坐在紫藤樹旁的一塊青石上,長籲了一口氣。
望着仙霧中輕輕搖曳的紫藤枝葉,隐隐的香氣讓她既陌生又熟悉,讓尊上最難忘的人還是神女。
既是這樣,為何不直接去找神女,而是将酷似神女的我留在這裏,難道是因為尊上和神女因為什麽矛盾置氣,而尊上又想念神女,所以看着我了以安慰?
或是讓神女醋一下,主動來找尊上。
還是尊上已看出來我對尊上……所以……小小地戲弄我,小懲以罰?
紫藤托腮漫不經心地看着一旁的小小一蹦一跳捕捉藍色的蝴蝶玩,自言自語:“小小,你覺得是哪種情況呢?”
小小很用心地在捕,動作極其敏捷,可那蝴蝶仿佛每一刻都了解小小的舉動,躲避得都不早不晚,恰到好處。這種游戲像是對峙已久,兩方十分默契。
“不管是哪一種,我都是最無辜的那一個。”紫藤嘆了口氣。
自紫藤來到摘星閣後,原予瑕常常教她研習草藥,偶爾也叫她舞舞劍練練法,每到這個時候,原予瑕都會微皺着眉頭道:“怎麽什麽都不會?”
紫藤心虛地縮縮身子,“紫藤自出世到現在也只不過幾個月而已,而且一出生就被派去了白虎宮,從未學習過劍式和術法,自然什麽都不會了……”
“未有修為卻有仙身,你這體質倒是稀奇。”原予瑕凝思道。
“紫藤也不知是何原因……”
緊緊抿了抿嘴唇,紫藤下定決心道:“尊上,紫藤什麽都不會,不能盡心盡力地伺候尊上,能不能讓紫藤回白虎宮……”
“不能。”
“可是尊上……”
原予瑕轉過身深深地凝視着紫藤,她不由得臉紅起來,熱辣辣的,悄悄低下頭。
許久,聽到上方的聲音:“以後不要稱我為尊上。”
“不稱尊上?那稱尊上什麽?”紫藤不由得擡起頭問。
“叫師傅。”
看着原予瑕一雙篤定而深邃的眼睛,紫藤想拒絕都說不出口,只得道了一聲:“是。”
原予瑕眉心舒展開來,嘴角微微笑着。這是這麽多日以來,她第一次見他如此舒心的笑,讓她也不由得心情大好起來,忽略心頭的一份酸楚,也跟着笑了起來。
雖然此刻她心中着着實實地明白了,他真的是把她當做神女的替身。
“果然如我所想!他也發現了!”
角落裏兩個人影攢動,偷偷摸摸地注視着這一幕的正是冉樂笛和宮曉羽。
“樂笛,你說尊上發現了什麽?”宮曉羽有些迷糊地問。
“噓——”冉樂笛小心地看了看裏面,“走,出去說。”
偷偷潛出摘星閣,宮曉羽迫不及待地問:“是兄弟就別賣關子,快說,你們到底發現了什麽?”
冉樂笛神秘一笑:“告訴你你可別太激動。”
“好好,不激動,不激動!”
冉樂笛突然神色認真起來,道:“我懷疑紫藤就是小若。”
“什麽!!!!?”宮曉羽大聲喊道。
“噓——”冉樂笛一副你果然靠不住的樣子搖搖頭。
宮曉羽喜形于色:“紫藤就是小若,小若就是紫藤。”想了想又道:“不對啊,如果紫藤就是小若,那她為何不與我們相認,而且在 白虎宮裏的那位又是誰?”
冉樂笛皺緊眉頭,“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我一直以為我的猜測錯了,但從尊上的舉動來看,他似乎也發現了。”
“發現了什麽?”宮曉羽問。
冉樂笛道:“你想,紫藤只是一株長了幾百年的紫藤花所化,為何她一出生毫無修為就有仙身,而且年齡和心智皆已成熟,我曾經去天機閣查過,這種情況曾經出現在一位上神的身上過,稱為靈體。又為何紫藤不出生在別的地方,偏偏出生在小若前身曾經修煉過的廣寒宮?而且一出生就被王母娘娘看中派去了白虎宮,我曾拜訪過娘娘,苦苦肯求她也只是顧左右而言他,我想這其中必有蹊跷。”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冉樂笛眸光深沉,“紫藤與小若的相貌并不是相像而已,而是一模一樣,這僅僅是個巧合嗎?”
宮曉羽點頭道:“這麽說來,我也有點感覺,一開始見到紫藤便有種想和她親近的感覺,并不是因為她的長相,而是覺得和她在一起很安心,很熟悉,就好像回到了曾經我們在九華山上時的情形。但為何她不認識我們了,看樣子,并不像是裝的。”
冉樂笛贊同道:“的确,紫藤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是和神女長相一樣的紫藤花仙而已。”
“樂笛,你比我回天庭早,你還記不記得五百年前小若和天帝争吵時的情景?”
冉樂笛回憶道:“我記得那時小若在凡間經歷了情難卻後,返回天庭成神。成神之後便記起了以往的所有事,包括她所經歷的德相報、涅盤生、情難卻、福澤恩四劫……”
五百年前,當夜若惜飛升成神後,想起了原予瑕為了她經過她的情難卻讓她服下了忘魂草,更記得他為了不讓她看到他的涅盤生而選擇讓她先他一步成神,自己卻在下界經歷涅盤生之苦。
還未去引神臺記錄戶籍,夜若惜便直接去了天庭大殿,求天帝放過原予瑕。
原本,夜若惜以徒弟的名義為師傅求情本是天經地義,可壞就壞在她性格太過耿直剛強,言辭激烈之中暗示着天帝盲目聽信煞星陷害之言,讓忠臣贻受冤屈,以神君之身被貶下凡間,何等羞辱。
明裏是怒責煞星,可天帝也是精明之人,如何聽不出夜若惜的怨責之言,當着這麽多仙官神将的面,竟說他不識忠奸,把天帝氣得大發雷霆。天帝一發怒,周遭神仙也開始順着天帝,落井下石起來,這個說她不知好歹,那個說她目無天地,更有甚者八卦了一句世風日下,竟将亂倫之戀從地下搬到了天上。
這一句不說倒好,一說起來就像是一根導火索,惹得所有神仙都恨不得成為這重大八卦中的一份子,各抒己見,紛紛斥責夜若惜罔顧倫常,背德犯上,身為神女仍如此眷戀凡塵,侮辱自己的師尊。
天帝對于原予瑕和夜若惜這對師徒戀本有耳聞,但礙着兩人都是拯救蒼生的功臣,而且現在都修煉有成,位列神籍,便準備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往不就,料想成神之後二人便不會再生孽想。卻沒想到今日夜若惜剛剛成神便為了原予瑕與他唱了這麽一出,本是好心放他們一馬,可夜若惜不但不領情,還當衆挑戰他天帝的權威,真是讓天帝氣從中來!
新罪舊罪一并算!天帝絲毫未顧及她剛剛成神,便讓她服下鎖神水,鎖住了她的神力,幽禁在白虎宮,何時認錯何時放出!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百年過去了,原予瑕歷劫回到九重天,白虎宮沒有動靜。
兩百年過去,依舊沒有動靜。
直到五百年過去,依舊不見白虎宮主人走出宮中,而這時便多出了一個與白虎神女長相酷似的紫藤花仙。
冉樂笛娓娓道來,最後凝眉,“沒有人知道這五百年間白虎宮中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這麽說,問題就出現在白虎宮中。”宮曉羽驚道,“那我們就去白虎宮一探究竟!”
冉樂笛嘆了口氣道:“你以為我沒想到嗎?不只是我,尊上也想到了。但白虎宮前籠罩着一層神障,無法通過。”
“連你和尊上也不行?”宮曉羽洩氣道:“小若何時練得這身好本事,竟能結界你和尊上都破不了的神障?”
“所以,現在只能從紫藤身上找線索!”
宮曉羽一拍腦袋,“怪不得尊上要将紫藤留在摘星閣,他也想從紫藤身上找到原因!”
冉樂笛眯起眼睛遠望着摘星閣方向,“可是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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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
看着原予瑕微有不悅的眼神,紫藤連忙改口:“師傅!”
“嗯。”
“師傅……乃神尊,亦有神身神骨,為何還要紫藤學習這烹饪之術一日三餐啊?”紫藤一邊忙乎着焖飯做菜一邊問道,其間舀了一勺湯汁,放在嘴邊抿了一口,厭惡地吐了出來,面相難看地伸着舌頭。
“怎麽,鹹了?”原予瑕問。
紫藤悲壯地點點頭。
原予瑕嘴角不禁彎了彎,溫和地自言自語:“還是老樣子。”說着,走到紫藤身邊,挽起袖子,竟拿過一只鏟子,炒起菜來。
“師傅?!”
大概是沒見過飄渺出塵的原予瑕竟然也有拿起菜鏟子炒菜的樣子,紫藤嘴張得下巴快要掉下來。
原予瑕認真地翻炒着鍋裏的菜,神情自若,姿态極其優美,三下兩下就炒好一桌子的菜。
“哇——!”看着滿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紫藤不由得吞咽了下口水,心道,不愧是尊上,做什麽都是這麽的出色啊!
“快吃吧。”笑看向紫藤,原予瑕為她夾了根蘆筍,放在她的碗中,眼中洋溢着溫暖的笑意。
“嗯!”紫藤幸福地邊嚼邊應。
“天上的環境比不了凡間,原料也不如凡間的地道,沒有煙火之地炒出的菜也平淡無味了許多。待他日我帶你去凡間走走,想必你定會喜歡。”原予瑕悠悠道。
“師傅要帶我去凡間玩?!”紫藤興奮起來。早就聽冉樂笛和宮曉羽說過凡間好玩,卻從未有資格下凡去,如今尊上竟然要帶她去凡間游玩,激動之情不能自已啊!
“嗯。不過在那之前,你要把廚藝練好,下一次為師就不出手了。”
“好的!謝師傅!”
晚飯過後,原予瑕拿起書回去書房,留下紫藤一個人喜滋滋地臆想着下凡之後的美事,絲毫沒有注意到暗處一雙嫉妒的眼睛正狠狠地看着她。
不日之後,紫藤真的練好廚藝了,原予瑕也真的帶她下凡去了。
二人一白一紫,扮作師徒,行走于江湖民間,更游遍名山大川,一路上的所遇所識,皆讓紫藤一會兒驚一會兒喜。也随凡人習了諸多民間的習慣,讓紫藤變得越來越喜歡人間的生活。
二人途中經過溪水鎮,看見一座廟宇,便想進去歇歇腳。一踏進門,看見一個老婦人叩拜在一尊銅像面前啼哭着。
“葉神醫,我兒子因為沒錢耽誤了看病歸天了,如果要是你在世的話一定會救他的!現在只剩下我老婆子一人,讓我如何是好啊!!”
“葉神醫啊,聽說你升了天當了神仙,如今我老婆子什麽都不求,只求你在天之靈能夠照看一下我的孩子,這些紙錢和元寶是我用所有的錢買的,希望能夠送到我的孩子那裏去。”語罷,邊哭邊顫微微地燒起了紙錢。
“師傅,這是不是就是人間所說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紫藤傷感地說道,“老天對他們真是殘酷啊!”
原予瑕點點頭,随即走到老婦人身邊,輕聲道:“這位婆婆,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令郎生前施善積德,他的德行已經感動天地,所以天帝令他及早登天,享受極樂。”
“真的是這樣嗎?”老婦人擦了擦眼淚問。
“你看。”原予瑕廣袖一揮,微觀中出現一個青年站在一片仙霧缭繞中朝老婦人揮揮手,唇角微彎,似有滿足。
老婦人欣慰地破涕而笑:“果然是仙境啊……謝謝……”轉身一看,哪裏還有原予瑕和紫藤的身影,忙跪拜叩頭:“多謝大仙!!”
“師傅,那個老婆婆的孩子真的去了極樂之地嗎?”神仙隐出來的紫藤問道。
“是的。”原予瑕點點頭,“那人生前做了許多好事,因果循環,所以死後去了極樂。”
“因果循環……師傅,六界中的蒼生都有因果循環嗎?”
“是的,只不過因果的情況不同,循環的長短也不同。”
“那……紫藤也是因果循環而來的麽……”
原予瑕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走着,氣氛有些尴尬,紫藤轉換話題道:“師傅啊,你有沒有發現,剛剛那個叫葉神醫的銅像長得有些像我呢?說不定我以前就是個神醫來着。”
明知她是開玩笑,原予瑕的腳步卻停頓了下來,若有所思地看着紫藤,許久說了句:“是吧。”
“師傅!前方就是九華仙山了,聽說師傅曾在九華仙山飛升成為上仙,後來下界又成為了九華山蓮花峰的峰主,我們去蓮花峰看看好不好?”
原予瑕驚看向紫藤,眼中有期盼也有喜悅,其中還夾雜着一絲驚訝。紫藤這才意識到這話有問題,蓮花峰是尊上和神女成為師傅相知相戀的地方,她這個替代品與尊上去了蓮花峰一下子就能看出不同了。
唉!微微有些心痛。
“好,我們去蓮花峰。”原予瑕靜靜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個尾聲,還大家一個He局~muma~~~
☆、尾聲(4)(正文完)
懷着興奮、激動、又有些酸澀的滋味,紫藤随着原予瑕一同來到了衆仙山之首——九華仙山。
“拜見星帝神君!”
“拜見星帝神君!”
——
遠遠便看到轉輪帶領九華山一衆弟子翹首遠迎,場面盛大,無不恭敬。
“師兄客氣了!”原予瑕扶起躬身的轉輪,對其他的峰主微微點頭。
“這次予瑕只是私下帶小徒探望下九華,大家不必拘禮。”
轉輪看了眼紫藤,眸光閃爍不定,紫藤有些怯生生地下意識往原予瑕身邊靠了靠。
“師兄,你們忙吧,我先帶她去蓮花峰了。”原予瑕道。
“好,那你們先去吧。”轉輪道。
一白一紫向蓮花峰飛去。
“真像啊!!”我相驚嘆道。
“不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斷滅肯定道。
轉輪幽幽地望着蓮花峰方向,表情陰晴不定。
霧動似河流,雲峰起伏,峰巒如豆,從雲端望去,蓮花峰便如一朵無暇的蓮花,靈生于九華,不染凡塵。
郁蔥墨綠,逶迤秀麗,瀑溪交映,自弄珠潭。櫻櫻紅粉,十裏綿延,随風而散,湖萍飄然。
叢林嫩竹,竹随風動,芳草齊擺,藍影幻蝶。雲煙缭繞,湖面蒸騰,青蓮滿湖,絕塵仙姿。
從雲端下落蓮花峰的途中,紫藤随原予瑕經過了龍池瀑、九子溪、竹林和蓮池,各色美景讓她有一種流連忘返的感覺,尤其是那竹林和蓮池和湖面上飛舞的藍色蝴蝶,那不是尊上在摘星閣的陳設嗎?
原來摘星閣所有的布置都是照着蓮花峰的格局原封不動地搬過來的。
是因為尊上思念和神女在一起的師徒時光嗎?
心中正打着結,只聽原予瑕道:“到了。”
紫藤擡頭望去,前方殿閣上三個大字,青蓮殿。
這便是尊上和神女生活的地方。
原予瑕擡腳走向殿中,紫藤連忙跟上,剛踏進門檻,腦中突然閃過一道景象。
——“師傅!夜兒回來啦!”
“啊!”
原予瑕聽見聲音,轉過頭來,看到紫藤擡頭一瞬間的眼神,失聲道:“夜兒!”
“尊上……”紫藤愣愣地看着原予瑕,他關切地看着她,眼神帶有喜悅,可吐出的話卻是……夜兒。
他在透過自己看另一個人。
“我是紫藤。”
眼中的光彩瞬間恢複平靜,原予瑕柔和地看着她道:“無妨。這裏是我平日看書的地方,你的房間在隔壁,你看看有什麽缺的沒有?”
“嗯。”紫藤點點頭。
咯吱一聲,紫藤推開房門,走進去,随意四處看了看,輕輕撫摸房間的陳設,随手之處,一點灰塵也沒有。
她終于知道為什麽小小和藍色的蝴蝶們那麽有默契了,原來四百年來,尊上的閉關之處,便是蓮花峰。
他會每日帶着小小在山中走那麽一圈,大部分時間在書房看書,偶爾會來這個房間呆那麽一小會兒,其間會将屋中打掃一遍,看起來就好像一直都有人住一樣。
紫藤愣愣地坐在床沿,她似乎能夠想象出尊上在房間中央站立許久出神失落的樣子。
他在思念神女,每時每刻。
心中的疼痛越來越重。
只是影子,錯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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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蓮大殿,香薰袅袅。
“是你。”
原予瑕淡漠地看着眼前之人,眸光卻是緊緊地鎖住對方的目光。
“是我。”
說話之人正是天帝的天孫,九重天上的神君之一,冉樂笛。
“你來做什麽”
“我要帶走紫藤。”
原予瑕負手側身,道:“夜兒她不會跟你走的。”
“不!”冉樂笛定定地看着原予瑕,“她是紫藤。”
原予瑕眼眸微眯,道:“你知道,她就是夜兒。”
“可她現在是紫藤。”冉樂笛慢慢走向原予瑕,“你所愛的并不是完完整整的她,你只想讓她變成你記憶中的小若。”
“我只是想讓她盡快恢複記憶。”
“這對小若不公平。”冉樂笛道:“也許她并不願意恢複記憶。”
原予瑕神色掠過一絲詫異,轉瞬即逝。
“不會”他道:“她只是在沉睡。”
冉樂笛輕嗤:“不論她是沉睡也好,是紫藤也罷,她都是小若。不管她的樣貌變了,聲音變了,或是記憶不在了,她始終是小若。”
“我真後悔五百年前幫了你,你根本不是真的愛她,你愛的只是身為徒弟的她,你可曾想過她是否想要一輩子做你的徒弟。”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我一定要帶走她!”冉樂笛堅定地說道。
“你又能給她什麽”原予瑕淡淡地道。
“我會盡我所能地努力愛她,不會因為她遺忘了什麽,失去了什麽或是改變什麽而變化,不在乎她變成什麽樣子,有什麽新的名字,我喜歡的只是她的人。我會給她幸福,更會讓她知道什麽是幸福。五百年前是她先遇到的你,愛上你,即便她失去記憶,我知她愛的是你,所以我強迫自己放下。可五百年後,我終于看到,你對她的愛也不過如此。所以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
語罷,冉樂笛轉身旋走。
身後淡淡的聲音,“你以為你真的能将她帶走”
“那便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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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
“殿下?”
紫藤正望着床沿懸挂的一柄寶劍,忽然聽到熟悉的聲音,一看是冉樂笛頗為意外。
“殿下,你怎麽來了?”
紫藤忙起身,準備倒茶給冉樂笛,卻不料手被冉樂笛抓住,驚詫地看到他的眼中竟飽含一番深情。
“紫藤,跟我走!”冉樂笛道。
“去哪兒?”紫藤不解地看着冉樂笛。
“離開這個道貌岸然的地方,跟我回天上去,跟我回宮。”
“為何最近大家都想帶我回宮,尊上帶我回摘星閣,前幾日伏魔仙君說要帶我去伏魔殿,現在殿下又要帶我去樂儀宮嗎?”紫藤垂下眼眸,“可是紫藤現在哪都不想去,只想跟着尊上……”
看着紫藤這副樣子,冉樂笛不由得氣從中來,大聲道:“跟着他?!你以為跟着他會有什麽好下場嗎!”随手指着紫藤手中的劍,“你知道你手中握的是誰的劍嗎?就是他五百年來心心念念的徒兒——白虎神女夜若惜的寶劍!是他送給小若的,可是也是他親手用這寶劍傷害了她,上面曾沾染過她的血漬!就用這把劍,就在這個房間!”
未理紫藤驚愣的神情,冉樂笛又将她拉出房外,駕雲到達龍池瀑前。
“知道這裏嗎!當年他以笛音之劍重傷小若,最後用軒轅劍差點要了她的命!”
轉眼,又到萬年殿。
“這裏!是當年他親自對小若實施七七四十九道雷刑之地!”
“還有那!是小若在焚欲壇屍骨無存葬心絕心的地方!雖不是他直接下的手,但他一心想要除掉她卻與他直接下手沒什麽分別!”
“這九華山上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他與她經歷過的,即便是痛心疾首,即便是慘不回首,可這些又有哪一樣是你知道的!”
“他說你是小若,把你當成小若,當成他的徒弟,可是他說你是你就是了嗎!”
“你是紫藤,這是你無法改變也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冉樂笛一股腦地說着,等到他轉過身來的時候,萬分震驚。
眼前的紫衣人兒是失神落魄地站在風中,仿佛一不小心就能夠被吹倒。秀氣的小臉已不再紅潤,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蒼白。
面上挂着晶瑩的淚珠,深深刺痛了冉樂笛的心。
“紫藤……”
“是啊!”意識到自己的失神,她連忙用手輕輕擦去面頰的淚,嘴角若有若無地帶着一絲苦笑,“我早就明白的。尊上從未忘記過與神女的曾經,所以他才會帶我回蓮花峰,瀑水、桃花、竹林都是他們最美好的記憶不是麽。”
“是啊,既然有美好,當然也會有痛苦和不完美的時候,包括生與死,愛與恨,這才使他們的感情刻骨銘心,永生難忘。”
“紫藤,別哭。”
冉樂笛想要上前将她眼角的淚拂去,卻見她沖他微笑着,“謝謝你,殿下。其實,我早就知道尊上只是把我當成神女的影子。”
“但影子就是影子,怎麽可能真的能夠替代與他有着許許多多過去的神女呢。”
“呵呵,我總是自作聰明,從來就沒有想過這樣也許也會給尊上帶來煩惱呢。”
“小……”
“不過,謝謝殿下今日特地來提醒我。嗯,殿下你等等我,等我去和尊上道一下別就跟你回去,嗯,回九重天上去。”
語罷,紫藤向蓮花峰方向飛去,在冉樂笛看來,步伐卻是那麽的沉重。
“對不起,小若。”
青蓮殿。
“回來了。”原予瑕溫和的聲音響徹殿內,“房間布置可都妥當?如有不适之處告訴為師,為師幫你準備。”
“尊上。”
原予瑕眉頭微皺,“叫師傅。”
“尊上,我只能叫你尊上。”
“因為我是紫藤。”
原予瑕神情微滞,道:“紫藤也可以叫師傅。”
“可紫藤并不是夜兒。”
淚水在紫藤的眼中打着轉,她極力忍住不讓它掉落,努力維持着一個較好的表情。
“尊上記得叫錯過紫藤多少次嗎?”
“尊上心中一直都惦念着神女,是以,尊上應該做的不是帶紫藤來這蓮花峰,而是去九重天上的白虎宮。”
原予瑕深深地看着紫藤,微微嘆氣,“為師沒有叫錯,你不必多想,以後你會明白的。”
“不!!”
淚水終于決堤,如斷線的珠子,流落在紫藤蒼白的臉上。
“這對我不公平!尊上明明愛的是神女,念的是神女,為何偏偏要拿紫藤當做神女的影子!”
“烹饪、撫琴、研醫、舞劍,這些都是神女所擅長的吧,為何要慢慢把我變成神女的替身,難道就因為我不幸地長了一副神女的容貌!”
語罷,頓覺失言,紫藤捂住自己的嘴,因為她看到原予瑕的眼中充溢着痛苦和無奈。
“是紫藤失言了,尊上,紫藤還是随殿下回九重天上去了,紫藤會回到白虎宮,就算冒着死罪也要見到神女,告訴她,你在蓮花峰這裏等她。”
“不是影子。”
靜靜地。
“也不是替身,紫藤就是夜兒,夜兒就是紫藤。”
紫藤苦澀一笑,“尊上,我走了,你保重。”
“不要走!”
手被另一只手緊緊抓住,紫藤回過頭看到原予瑕近乎祈求的眼神,“難道你不想和師傅在一起了?”
紫藤嘴角艱難彎起,“紫藤記得,人間有一種儀式,叫做婚禮,相愛的雙方是要穿紅衣揭蓋頭的。尊上,如果再見到神女,請一定要讓她做個幸福的新娘!”
語罷,紫藤甩開了原予瑕的手,轉頭的一瞬,她看到原予瑕失望悲傷的眼神。
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失望的眼神,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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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儀宮。
“樂笛,怎麽是你自己一個人,小若呢?前些日子她不是随你回天上了麽?”宮曉羽踩祥雲而落,問道。
冉樂笛苦笑道:“她說她終于明白為何天帝的小天孫和堂堂伏魔仙君會對她一個小小的花仙那麽好了,因為我們都拿她當做神女的影子。所以,她不肯來樂儀宮。”
“這個傻小若!我們怎麽會像他那個冷漠的師傅一樣!”
突然想起今天來樂儀宮的目的,宮曉羽一拍腦袋,“差點忘了來這的目的了!樂笛,你知不知道,聽說尊上出事了!”
“哦?”冉樂笛神色大變,“怎麽了?”
“唉!不知是誰呈給天帝的奏本,說是尊上不顧無色~界天的神君身份,與仙娥有染,違背天規,藐視天界,有辱神邸之名。”
冉樂笛緊皺眉頭,“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參奏星帝!”
“衆仙家都不得而知,天帝将這個舉報者保護得很嚴。”
“那天帝是什麽決定?”冉樂笛急忙問道。
“天帝對此事非常震怒,一個神女挑戰他的權威也就夠了,現在又多出一個星帝!況且他們兩個是師徒戀,現在尊上又迷戀上一個與神女長相一模一樣的仙娥,天帝當然相信所報不虛,便傳尊上當庭審問。”
“那尊上呢,他怎麽答?”
宮曉羽重重地嘆了口氣,“尊上看起來失魂落魄,完全沒有往日那種震懾八方的氣勢,只是空洞地看着地面。天帝問什麽,他都不作答,是以天帝認為他是默認。”
“那現在呢?”
“還在審。”
“走,去天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