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千舟巨船

顧弱文對着湖面上那一輪水中月影輕輕躍下,夜風清涼,顧弱文在空中輕巧翻身,當她頭向下時,看着那水中月,覺得這個世界一切都反轉了,她不是向着水中月,而是在向天空中的月亮飛去。

水中月碎了,化作一湖的碎銀子。顧弱文紮到湖底很深處,看着水面上那朦朦胧胧的巨船輪廓和一湖的燈光。還能聽見被燈光激怒的活屍嚎叫。啊,這場夢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顧弱文冒出水面,飛身上了城牆般高的船舷。那船舷邊上,每隔幾步,就有一個手持強弩的毒冢門的人。

顧弱文身法快如鬼魅,夜色燈火中一掠而過。

只聽身後一人說道:“你看見了麽?”

另一人道:“看見什麽?”

“我眼花了吧?活屍總不會飛。”先前那人笑道。

顧弱文在這巨船中只覺得昏頭轉向,好在這巨船上藏身之處倒多。原來這巨船乃是千艘大船用鐵鎖鋪連而成的,那些大船船舷已經拆掉,其實就是一座水上船城,鋪連而成的巨船上,有千座船樓,均作住房、酒樓、店鋪之類,船樓間又複道相連,成了一座淩空而起的城市,複道下依船樓又撘了許多小屋小棚,屋棚之間,自然形成若幹曲折巷道,顧弱文就在這巷道裏躲躲閃閃,曲折而行。

顧弱文現在武功雖然連她自己都莫測,只是數萬活屍圍着巨船,巨船上又是毒冢門的不知多少高手,卻不可打草驚蛇,只是這巨船上船樓一千,棚屋數萬,還不算下面船艙裏可能有的種種密室艙屋,如何才能找到晏平等人?

顧弱文記得先前在一片雲宮上看見巨船船首燈火通明,而船尾處燈火稀疏,這時想來,船尾或許人少,更好藏身,且先到船尾,弄清船上情形,再做打算。

顧弱文身形輕盈,躲躲閃閃,摸到船尾,卻是走了半天。到了船尾,人越來越多,顧弱文苦笑,原來弄錯了,船頭燈火通明,卻是人少,船尾燈火稀疏,卻是人多。只是那些人都是衣衫破爛,面黃肌瘦,看來也不是毒冢門的人,而且個個低眉順眼,看來是被毒冢門擄來的下人了。顧弱文也是衣衫褴褛,月光下,也沒人注意她。

顧弱文經過一處箭樓模樣的建築後,眼前一片空曠的甲板,甲板上只有一些平矮的木屋子,無數的人在那裏忙活着,倒把顧弱文吓了一跳。耳中只聽見大家口裏念念有詞,人群中夾雜着一些毒冢門的門人,揮着皮鞭,啪的一聲,顧弱文重重挨了一鞭。

“你還站在這裏看?你還躲懶?”

顧弱文聽見皮鞭的呼嘯聲又向自己襲來,倒是可以輕輕躲過,顧弱文沒有躲,突然想起這麽重的鞭子,自己應該應聲倒下才對。顧弱文于是摔倒在甲板上,一只腳踢了過來,顧弱文在地上滾了幾轉。

“算了,七哥,你看她那身子,經不起你幾下的,如今缺人手,可不像以前······”那人又向地上的顧弱文厲聲喝道,“起來,快去做事。”

顧弱文站起來,低着頭擠到一堆婦人中。那些婦人正圍在一起,理着一大堆顧弱文不知名的野菜,想是這湖中撈起來的吧。顧弱文也學着她們的樣,在那裏清理着。

月光下,那些婦人都怒目看着顧弱文,眼神中又有幾分鄙夷。幾個毒冢門的門人兀自過去了,又打罵那邊一群男子,說今天捕的魚那麽少,船頭的老爺不高興了什麽的。那些男子齊聲道:聖主操勞,我等無用。顧弱文聽見,只覺得古怪。

這時,那邊一陣梆子聲亂響,顧弱文只見所有人全部站起來,又跪下去。高呼:

忠義神武義炳乾坤護佑神船綏靖保民驅妖逐魔懲惡揚善威名遠震享祀千載垂範萬世恩澤雲雨遍施天下聖主聖主聖主。

最後一聲聖主,叫得山谷回想,活屍群號。

什麽狗屁不通的話?顧弱文又好笑又驚懼。驚懼的是聽這三呼聖主的聲音,震天動地,從這巨大的船城四處想起,怕是有數萬人之衆。而這喊聲驚動了岸上活屍,那活屍齊聲嚎叫,兩相呼應,人間還是地獄?

遠處船頭,天空幾盞骷髅燈籠向這船尾飛來,接着又是兩串燈籠,燈籠後是一乘白色轎子,從那箭樓上緩緩落下,那八個擡轎之人的輕功,要是在以前,顧弱文見了卻要瞠目結舌了。

顧弱文也跪在人群中,偷眼看時,那轎子落下,轎中一個婆子喑啞的聲音說道:

聖主說了,諸位辛苦。

衆人一起唱到:聖主辛苦。

顧弱文聽雙方都說得怪聲怪氣,又覺得好笑,又覺得怪異。

又聽見那轎中一個尖利的老男人聲音道:

通今博古天地第一聖人聖山千舟聖主,體恤諸位辛勞,明日供應清單如下:

鲢魚一百斤

蓮子羹五十盒

青莼菜二十斤

火腿三十斤

······

說了一大串,最後,那轎中的聲音又換成了婆子的嘶啞聲音道:聖主體恤大家,如今與諸位共度艱難,日用一再省儉,諸位更要心懷感激,戮力齊心,不可做負義忘恩之徒。活屍之亂,不日即可平定,那時再與諸位共享太平。

宣讀完聖主令,那乘轎子在兩排燈籠引領下向船頭方向去了。跪着的人悄無聲息地又開始了勞作,忙着準備明日向聖主供應的各種物資。

顧弱文混在人群中,月光下也沒有人注意她。

這裏個個都是衣衫褴褛,蓬頭垢面,顧弱文也把臉弄得髒兮兮的,披散着頭發。在忙亂而安靜的人群中避開幾個監工一樣的邪派門人,悄悄進了箭樓下一間棚屋。

黑暗的棚屋中,顧弱文往那屋角的稻草上躺下,只覺全身時而如冰,時而如火,直如那日剛服了活屍內丹一樣。體內兩股丹氣沖突又起,如同兩匹野馬在經脈中脫缰奔馳,好在這次顧弱文稍稍能凝神調和,一時駕馭住了這兩股冰火丹氣,一時又被它們脫缰而去,如此反複,痛苦不堪,忍不住在那草堆中翻滾,突然覺得草堆中有個小小的身子被自己壓住了。又吃了一驚,這時那草堆後探出一個小孩子的頭來,黑暗中他看不清顧弱文,顧弱文卻看請了他驚恐的臉。

顧弱文想安撫這孩子,卻分了神,那體內丹氣一亂,顧弱文只覺腦袋中如同包着一團烈火,頓時昏了過去。

顧弱文最後的念頭是,醒過來時,又是什麽江湖?什麽時候?是生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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