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用我的醫保卡在隔壁藥店刷了一個灌腸器,我發誓我是在看了說明書之後才知道是幹什麽的。
小鎮的藥店居然有這個東西……而且國民一個沒結婚的大小夥子買這個東西人家怎麽想……
(不知道灌腸器為何物的親,可以問度娘!)
鼓搗了很久也沒搞明白怎麽用,國民就扔在了桌子上。
已經睡了的我們被敲玻璃窗的聲音吵醒。
“國民,我是三姨,開門。”
“我推醒了國民,自己先披着衣服給三姨開了門。”
三姨進屋直接去了廚房“倆小子不知道冷嗎,爐子都滅了”三姨要給我們升火,我趕忙搶過,自己弄吧還是。
“三姨,你晚上這是詐屍了嗎,跑我家來就是為了生爐子?”國民已近穿好了衣服,靠着廚房門口。
“死孩子,別擋着門,我是來告訴你好消息的。”三姨把國民推開,自己坐到了桌子前面。
“啥好消息?你家狍子又死了!又有肉吃了?”
“滾,我家狍子才沒死,你個兔崽子就不盼我家點好事情!以前的狍子肉都白給你吃了。”
“那是啥好事?”
“來根煙!”三姨抽煙的,不過平時都舍不得買煙,都是買成斤的煙葉子自己卷。
國民找不到煙了,我正好披着他的衣服呢,在衣兜裏拿出三根,爐子裏扯了一根帶火星的稭稈點了煙,出去分給他們一人一根,索性也坐下來聽聽。
“你趕快洗洗臉,穿好衣服坐家裏等着吧,東邊老顧頭斷氣了。”三姨說。
“三姨!人家有人去世你這麽高興!”國民說。
“兔崽子,我這不是替你高興的嗎,跟誰學的這麽沒良心!”
“啥時候的事?”
“就剛剛,發現不行了到斷氣就幾分鐘的事兒,醫院都沒去上,唉。”
“嗯,那行我準備準備。”
三姨的煙抽完了“別再睡了啊國民,聽見沒有。”
“知道啦,知道啦”國民往外推三姨。
“國民,那桌上是個啥?”
灌腸器還在桌上……
“啥也不是,啥也不是,你快去忙吧,快回家睡覺去吧……”國民把三姨“請”了出去,我看着他們一老一小真好笑。
開着燈等着,果然二十分鐘後就有三個男人來登門了。
“壽衣有嗎?”
“有”
“白布,孝布有嗎?”
“有”
“火盆有嗎?”
“紙錢、冥幣呢?”
“都有”
“花圈,紙人、牛馬呢?”
“啥都有,你要用的我這裏都有,一會兒找汽車過來裝吧。”
幾個人一口就答應了國民出的價格,國民跟我說過,人走的急什麽也沒準備就得花貴的錢臨時買。
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我老了得提前去訂衣服,照相片……
我家本來就不大,去哪弄那些東西給人家啊,我怎麽不知道我家有那些東西。
“穿衣服”國民跟我說。
“去哪?”
“來不及解釋了,快點!”
到了對面小賣鋪國民“叮叮咣咣”的一頓砸門:“王老太太,起來!拿白布,回頭再算賬。”
燈亮了,國民讓我等着他自己走了,去了房東的院子。
王老太太披着衣服,拿着木尺子量着白布,好大一匹布,還給我一捆子紅線和一面梳妝鏡,他說國民用的上,看來以前也是沒少給國民準備這些東西,經驗豐富。
等我回家的時候國民已經在房間裏了,屋子裏擺了些東西,房東也在,看來是房東幫他拿回來的!
這麽快哪拿回來的!他說是在房頂的棚子裏。
花圈有人熟悉嗎?
就是大竹傘貼了好多白色的,黃色的,粉色的紙花,好凄涼的說……
一輛小汽車拉走了所有東西,包括我拿回來的紅線和鏡子。
國民說扣去給王老太太的錢我們這一單能賺七八百……
天,比我一個月工資都多!
突然覺得自己連死都死不起了……
要尊重生命,也許換個角度想,是國民給了生命最後一程的色彩,給了逝者整潔的衣着和風光的送別儀式。
喪葬用品暴利嗎!利潤是很大,不過也得賣的出去算……國民這麽多年差點沒餓死!
我有仔細看國民賣的紙人,紙牛馬,做工精美、複雜,并不比一件幾百元的工藝品或手工制品簡單。
這些東西都是國民一手一剪刀,一手漿糊做出來的,也算是付出了勞動,我不會鑽牛角尖去說他搞封建迷信。
從臨近春節直到正月十五我們一直都很高興,不光是店裏貨賣的好,一起過年就是幸福的啊,他說我是他的家人,很多年沒有親人一起過年了。
他說以前每年三姨都會來叫他過去吃年夜飯,他說他最愛三姨,三姨對他好,可是他從沒去吃過三姨家的年夜飯,他覺得過年不該去別人家裏……
在集市上我買了好多便宜的彩燈,全部挂在了對着街道的窗子裏,還在門口用木杆立起盞紅燈籠。
我相信,我們家是全世界最燦爛、最喜慶的喪葬用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