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君衡只是元嬰期的修士, 自然不是分神期的赤陽尊者的對手。他的面色凝重, 可眸中還是帶着一絲絲欣喜。連赤陽尊者都出動了, 說明此處藏着王階靈器的消息屬實。再者,魔修中也只有赤陽尊者這麽一個可怕的存在, 有他在此坐鎮,魔修們就算別有目的,也沒有那種本事。
赤陽尊者的一聲長嘯,讓到了魔域中的修士們自發聚攏起來。誰都想要靈器, 但是誰都是惜命的,目前最大的敵人是魔修,其次才是對方。在濃郁中, 率領着門人弟子大步走來的修士正是江家的家主江附白,他與段君衡一般,是元嬰修士, 兩人修為差了兩個小境界, 可真正要打起來, 應該是不相上下。
“段道友。”江附白的笑容很溫和, 他打量着段君衡帶來的族中弟子,從練氣到元嬰皆有,算是段家的大部分精英弟子,都被帶出來了。
段君衡看見江附白朝着他走過來, 笑容也是爽朗。四大世家中, 段家與江家的關系算是不錯的, 與溫家那群人關系最差。他跟江附白說了幾句, 目光便定定地落在那魔息最為濃郁處。
“段道友也是為了王階靈器而來?”江附白明知故問,沒等段君衡應聲,又道,“靈器的氣息極為微弱,魔息極為強勁,不知道這裏曾經封印着什麽樣的怪物?”他們自認是傳承已久的老家族,可是很多的事情,他們依然是不得而知。
“赤陽尊者此行,不知是為了怪物,還是為了靈器。”另一道聲音傳來,一位風度翩翩的男修領着門下的弟子也走了過來。知曉了裏頭分神期尊者在,但是他仍舊是不緊不慢的,不見絲毫的畏懼。
“原來是百裏家主。”江附白望了那風度翩翩的男修一眼,視線又落在他身側的絕色女修身上,眸中精光一閃,他恭維道,“世侄女已經成功結丹了?不愧是百裏家的少家主。”百裏家主百裏縱只有一個女兒百裏晴雪,不出意外,這家主的位置也該是她來坐的。她年紀輕輕,卻已經結了金丹,在滄溟大陸已經算是不世奇才。
段君衡冷哼了一聲,也跟着開口道:“這二十多年便結金丹,應該是頭一個了吧?”
百裏縱聞言,輕飄飄地望了百裏晴雪一眼,眉頭微皺,似乎有些許不滿。他平淡道:“天穹和青雲宗的兩個女修,修為本在雪兒之下,但是先雪兒一步結了金丹。”
衆人知曉滄溟大陸上的事情,自然很容易聯想到道玄真人的徒弟。段君衡也不是故意說那些話引百裏縱不快,他皺着眉問道:“怎麽沒有消息傳出?”
百裏縱慢條斯理道:“這事情要麽問天穹的人,要麽問溫家的人。”他視線一轉,就落在不遠處看着似是落單的天穹弟子身上。與他們傾巢而動不同,天穹的弟子由道玄真人帶隊的,剩下的都是新收的小弟子,根本還沒結丹。段君衡擰着眉思索了一陣,又想到天穹的一些規矩。怕是事态緊急,那些出師的弟子來不及趕回來吧。
忽然間,道玄真人朝着他們這邊望了一眼,眸光如電。
“你們師父在那兒,要過去麽?”曲绛真傳音道。
天玑搖了搖頭,面色沉靜。她沒有與天穹一道走的打算,再者看天穹的隊伍,他們根本不像是來取王階靈器的,大部分人還坐鎮宗門。略略思忖了一陣,天玑轉向了曲绛真,輕笑道:“可能被你猜中了,今日将有大事情發生。”
長嘯聲裂空穿雲,王階靈器的氣息又暴露了出來,與其同時,魔息節節拔高,似是要蓋過靈氣的威勢。在外圍的人都捂緊了耳中,心中一凜。他們大約是在等待着什麽,等察覺到那股凜凜的威壓,才面上一喜。段君衡的動作最快,他朝着後方的弟子一揮手,大笑道:“咱們往裏面去。”他的笑聲渾厚綿長,隐隐中,解了那魔嘯聲的威勢。
這段君衡一動,剩下的人哪裏願意在後方看着?忙不疊也跟了上去。天穹那邊始終是慢悠悠的,道玄真人不發話,他們也不動作。
魔域的核心處,終于出現了一群魔修,他們等待着修士們自己送上門來。靈修與魔修打了千萬年,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豈能夠不動手?“赤陽尊者在取靈器,我們的動作要快!”段君衡吩咐了一句,他們并不戀戰,只是迅速往裏面沖去。就在底下打得熱火朝天時,濃重的威壓從不遠處傳來,正有高階修士朝着此處逼近。
“各家分神期的老祖過來了。”天玑低聲道。
“會不會看破咱們的僞裝?”曲绛真被那威壓逼得氣血翻湧,她有些緊張地開口道。
“都是沖着靈器去的,誰管咱們?”天玑嗤笑了一聲。按照氣息,估摸着有三個分神期的老祖。他們自矜身份,是不會跟小輩中動手的。
“溫家的老祖沒有過來。”雲時忽地開口道。
消息是從洪澤傳出去的,溫家不可能不知道。而現在,各家的老祖不管是為了赤陽尊者,還是為了王階靈器,都已經出動了,溫家卻只有家主帶着一群人,實在是引人深思。“不妙了。”雲時沉吟一陣,開口道,眉眼間滿是愁色。
“無妨,天穹已經做好了準備。”天玑低低地安慰道。她們也混在了段家弟子之中,與魔修厮殺,不知不覺間,已經非常靠近靈器所在的地帶。
赤陽尊者那頭,察覺到幾個分神期高手出動,已經朝着他們過去了,故而這靈器周邊,就沒有厲害的魔修守住。
就在一行修士逼近了王階靈器的時候,忽然間傳出一陣陣劍鳴聲。強大的靈力形成了一個靈陣,将周邊的魔息一一驅逐。少了眼前的那一片瘴霧,衆修士們也看清楚了那藏在中心的靈器。黃土堆積,大約半人高,一柄透着古樸蒼涼氣息的長劍插在上方。只是——段君衡定睛一看,又喝道:“不對,那不是靈劍,而是劍鞘!”
劍鞘都是王階靈器,那麽劍身呢?劍身難道被人拔走了?衆人的面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一時間也不知道忌憚着什麽,誰都沒有前行。
“天穹的人不在。”江附白壓低了聲音。
“溫家的也不在。”百裏縱也淡淡地說道。
三宗中便只剩下了青雲和衍聖宗,而世家也只剩三。至于一些散修,他們是不放入眼中的。
“但是這劍鞘只有一個。”段君衡又是一陣大笑,他率先朝着那引動衆劍齊鳴的劍鞘沖去,大聲道,“此物就歸我段家了!”
“不可!尚不知劍下封印着何物!”一道暴喝響了起來,更為迅疾的身影攔在了段君衡跟前。他們如何肯讓這王階靈器落入段家的手中?修士們劍上原本只沾了魔修的鮮血,可是被利益誘惑的時候,紛紛将長劍指向了同胞,再度陷入了混戰中。
雲時雙眸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劍鞘,仿佛冥冥中有什麽誘惑着她前行,劍鳴聲入耳,如同春風拂過,周身說不盡的熨帖。
“師妹,劍鞘下封印着什麽?”天玑握住了雲時的手,清泠的聲音将她從劍律中拉了出來。
雲時清醒,聞言釋放出一抹神思,去查探劍鞘周邊的情況。這劍鞘已經生成了一個特殊的領域,修為低下的是闖不進去的。但是奇怪得很,劍鞘的領域接納了雲時的神思,并将底下的一塊石碑顯露了出來。
“數千年前的魔獸。”雲時低聲道,“底下的魔獸已經神魂俱散了,但是留下了一副魔骨,是魔修們修煉的好東西。”頓了頓,她轉向霁瑕道,“你能用嗎?”
雖然不是魔修,可也被她們當成魔修看了啊!霁瑕有些無奈,但最終還是一颔首道:“可以。”
“你們打算去搶劍鞘?”曲绛真開口,有些發憷。先不說此處有很多的金丹、元嬰修士,不遠處還有幾個分神期的大能者呢,已經打得驚天動地了。
“不然來這裏做什麽?”天玑瞥了曲绛真一眼,覺得她遭遇的捶打還不夠多。
“那是我的劍鞘。”雲時定定地望向了前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可是她的語氣極為篤定,讓人不由自主便相信了她的話。
既然底下沒有什麽危險的東西了,她們自然會不客氣地動手。本來只是混在人群中做做樣子,但是現在不一般了。氣勢凜然一變。段烈風本來只想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何了,沒想到剛好瞥見了青霜臺。他一直覺得有兩位女修很是眼熟,現在總算是回想起來了,那兩個不是天穹厲害的女修嗎!他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宗門和世家的幾個領頭人當然是元嬰修士,他們都不欲對方獲得靈器,便打成了一團。只剩下了金丹修士們,觊觎着前方的寶器,一步步往前挪動。當然,元嬰修士們也不會客氣,還瞧見了有人靠近的時候,直接往下斬一劍,一時間誰都逼近不得。
“我們真的可以過去麽?”曲绛真面色發苦,她還真沒見過這種場面。
“過不去也得過去,那是我師妹的劍。”天玑神情凝重,她轉向了曲绛真,吩咐道,“到時候讓那小火雞出來幫忙,我只能控制住他們一息。”久了對自己身體有損傷,再者驚動分神期的修士們一起追趕,那就不妙了。
“師姐——”雲時的神情有些擔憂。
“不要緊,我不會有事的。”天玑安慰了一聲,又道,“師妹,息土在你身上,可用它一用。”
琴音如同霹靂裂空,激越慷慨。天地間風雲大變,原本厮殺的諸人只感到識海一痛,緊接着便是失去了知覺。
鮮紅的血滴落在青霜臺上,天玑目光望向了前方。
雲時知道刻不容緩,急沖到了劍鞘前,猛地将它拔起。
在那一瞬間,躁動不安的貪狼劍魂似是找到了歸宿,發出了一陣清亮而快意的劍鳴。
霁瑕跟在了天玑的身後,也沒有閑着。底下的獸骨失去了劍鞘的鎮壓,轟隆隆沖土中沖去。霁瑕面色一沉,手掌上浮現了一座雙色塔,一半是佛氣清聖,一半是魔息肆虐。獸骨還沒有動作,便被鎮壓入塔中。霁瑕的面色慘白,她瞥了雲時一眼,喝道:“走!”
一切都在頃刻間完成的。
在一旁的曲绛真朝着她們手中扔了靈丹,招出了火翎鳥,眨眼間,她們的飛出老遠。
琴聲消失了,諸位修士才如夢驚醒,一片迷茫。
“靈器被人取走!”段君衡怒喝了一聲,面色大變。他仰頭一看,鳥鳴聲嘹亮清越。“追!”他大怒道,頓時朝着天玑一行人離開的方向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