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桐,你過來怎麽都不提前打個電話啊?”鄭曉渝望着站在對面的秋雨桐,她記不得剛剛發生什麽了。
不僅記不得剛剛發生了什麽,醒來這幾個月的記憶,她大多模模糊糊。
秋雨桐看着呆呆的鄭曉渝,心上仿若插了一把刀,曉渝都這樣了,她還擔心她是那個意外!
“邱亦澤怎麽不來看我?雨桐,我都出院好幾天了,他都不來看我,是不是有了新歡不喜歡我了?”,鄭曉渝傻傻問。她的記憶恢複到醒來出院後的那幾天,她覺得邱亦澤不來看她有些奇怪。其實剛出院那幾天邱亦澤天天都來看她,只不過她記不得了。她得了間歇性失憶症。
“曉渝,你都出院快半年了,你忘了?”秋雨桐感覺眼睛酸酸的,她走到床畔,俯身親鄭曉渝額頭,她的淚水滴在了她的臉上。她祈禱她快點好起來,哪怕她好起來會搶走她最愛的人,她都希望她快點好起來。
“雨桐,你怎麽了?”鄭曉渝覺得雨桐的話很奇怪,更對她說的自己出院快半年這事沒一點印象。
秋雨桐起身拂袖摸了摸淚,她知道這時候除了讓鄭曉渝自己相信她出院大半年了,別無他法,便笑着對鄭曉渝說:“曉渝,你今早起來,是不是又忘了看日記了?”
自鄭曉渝患上間歇性失憶症,秋雨桐和邱亦澤為了不三天兩頭便給曉渝梳理一遍記憶,便讓她每天寫日記和翻看日記。
“日記?雨桐,我啥時又寫日記來着?”鄭曉渝記得自己讨厭寫日記,也記得她此前寫了很多日記,但那個此前應該是一年前了。
“曉渝,你……你果然犯病了呢!”這樣說的時候,秋雨桐雖然笑着,心裏卻很痛苦,那樣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短短幾年便成了這副模樣,她自然痛苦。
“犯病?”鄭曉渝不明所以地望着秋雨桐。
秋雨桐知道跟一個失憶的人說她失去的記憶,無異于對牛彈琴,便給曉渝找來了日記本,“曉渝,這次看來,你不止失憶個三兩天,你……你還是從頭看吧。”
秋雨桐邊說将棕色皮殼的日記本遞給鄭曉渝,鄭曉渝懷疑地看着秋雨桐,她猶豫了會,接過日記本随意翻開了一頁。
2014年2月24日,天氣晴。
D市的天空中依舊紛紛揚揚,飄着許許多多雪花,從別墅二樓的落地窗向外放眼望去,屋外白茫茫的一片,一如我此刻的心境。
南方的冬天,百年難遇一次的鵝毛大雪,不似08年那場雪災來的迅猛,便有了“瑞雪兆豐年”的意味,本是一件祥瑞的事情,我卻怎麽也開心不起來。
醒來已經一個多月,卻依然覺得自己早已死去,眼前的一切皆如夢幻泡影,自己只不過是這些泡影裏的一個,從未有過,也從未離開過。
現實的世界如此殘酷,讓我不敢打開落地窗,生怕窗外那些美好的景致,會如腦海時有時無那些奇異畫面,一瞬便消散。
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如印刻般清晰刻在腦海,我卻始終不願意相信,不敢面對現實,更不敢面對事實。
這是一個很難接受的現實,醫院的監控記錄了整個過程:在我昏睡這大半年裏,我從未離開過這個世界,也從未離開過那間病房。通俗點說就是,在我昏睡這大半年裏,我成了一個植物人,一個靠着藥劑維持的生命體。
這也是一個難以接受的事實,大腦記憶了零碎的片段:我死後靈魂飄起來,早回到了另一個時空,回到了佛前。這用當下比較流行的元素來講,在我昏睡的這大半年裏,我穿越重生了——我的靈魂離開了身體,離開了這個我曾無比厭惡的世界。
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
試着想象一下,曾無比厭惡這個世界的你,某一天突然死了,然後靈魂飄到了空中,你漸漸發現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回到了另一個你喜歡的世界,記起了那個世界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你準備重新來過,想努力挽回那些曾犯下的錯。
然後突然一覺醒來,發現一切,都TM只是你的幻覺,可當你再次入睡,腦海裏卻不停地充斥着那個世界的零碎記憶,仿佛一切就在眼前,仿佛你喜歡的人和喜歡的世界就在眼前,卻觸不可及——這會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呢?
然後一覺醒來,茫然、無措、悲催、失落、憤怒、恐懼之後,你變得喜怒無常,舉止怪異,被專業人士認定是精神病複發。曾經愛你的人,美其名曰為了你的身體,将你再次送進精神病院,被人研究,你又是怎樣的心情?
絕望!沒有一絲勇氣的絕望!
這便是我此刻的心情,這個我曾喜歡過和厭惡過的世界,在這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之後,似沒能更加潔白,反而有些刺眼,讓我有些茫然,茫然得不知所措。
又是一覺醒來,空白、茫然、無措、失落、憤怒、恐懼……周而複始之後,我變得無比淡定,呆在了此地。
“此地無銀三百兩”,指的卻不是我所呆的此地,我住的半山小鎮是D市最為繁華的地段,而D市作為中國最大的“娛樂消費”城市,每年流動人口過億,地價自是全國的标杆,簡稱“國标”。
居住在這個“國标城市”,我該引以為豪,出生于農村,我便是不折扣的土豪,既然是土豪,我便不再絕望了。
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銀裝素裹,分外妖嬈!此情此景,若不打開拿出土豪金自拍幾張,微信微博@一下自己官方粉絲群,我又怎算得上一名公衆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