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露娜c稱為潘多拉的魔盒,似乎天然萦繞着一股人類無法用肉眼看見,但直覺能感受到的,黑暗的、詭異的氣場。
封印這個容器的是聖女特制的密封膜“塞爾斯”,強行打開塞爾斯會導致封膜內容物被其釋放的強酸性物質融化,繼而誘發化學反應引發爆炸,這種爆炸規模雖然不大,但産生的煙霧堪比生化武器,在場者不會留下任何活口。只有她絕無僅有的幾個的親傳弟子才知道破解之法。
露娜c将他交給修納以後不久即被暗殺,據說她是中毒而死,毒發最後一刻,女人的眼裏流淌着兩條殷紅的血淚,已經黑的發紫的嘴唇艱難的開合着,畢竟說出了最後的詛咒:“可恥可笑的人類,争權奪利的怪物,背叛神聖王的叛徒,我以王神的名義審判你們……你們全都将成為潘多拉的祭品,災難将會把你們吞噬,全部!神的兒女會降臨人間,代替你們統治這個混亂、無知而無畏的世界!”
政治鬥争的勝利者們沒有将中毒後神志錯亂的瀕死之人的話當真,或者說,他們也不願當真。當長老院一派清洗聖女院親信之時,也有更多的人投向了獲勝者,加之露娜c最親信的弟子中早有長老院安插了許久的卧底,他們更願意相信這些人已經将聖女院最先進的生物技術掌握了十之□□,至于餘下的一兩分麽……就跟随那瘋婆子到地下去好了。造父星沒了誰都不會不轉!但瘋女人活着卻對長老院一派是致命的威脅。
修納在聽到帝國間諜傳來的情報的時候有一段時間的恍然,除了感情複雜的唏噓感嘆,只有他意識到,露娜c臨死前嘴裏的潘多拉,并非僅僅是一個虛無缥缈的詛咒。
他思慮再三,還是将這個秘密告知了歐文,并在猶疑不決之時得到了歐文的鼓勵。
“打開它!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族人所遭遇的事情的緣由麽?”帝國新任的皇帝的語氣無比堅決。
“但是潘多拉的盒子,一直象征着災難,露娜c最後的遺言……”修納的面色不算好看,用伊麗莎白皇太後生前的話說就是沒有什麽血色。
“你就是在那個瘋……她的陰影下太久了!”字斟句酌了一下,歐文還是決定至少不在修納的面前對他死去的曾經的師父口出惡言——雖然她讓修納的童年破碎不堪,受盡折磨,但畢竟也養育他成人,給了他人類的雙腿,并将他一生所愛的生物科學傾囊以授;雖然她一度利用自己做實驗品研究帝國皇室基因,也想要用惑那種違禁品來使自己和修納忘卻最珍貴的彼此,但畢竟也在黑洞前救過自己的命;她篤信科學戰勝一切,又狂熱的信仰着迷戀着那虛無的王神。就是這樣一個人,讓修納這樣一個身經百戰的軍人在童年陰影下心存恐懼,迷茫和脆弱。他覺得那女人自身也算個罪惡的源頭,但在罪惡的漩渦裏,她似乎也是一個喪失了神智的可憐又可恨的人……
“為什麽你覺得她是萬能的?至少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就在你的面前,至少我就沒有被那個什麽‘惑’迷失掉心智,這是露娜c一直到死都沒想到的!”
微微擡起頭,修納迷惑的看向歐文,那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瞳仁裏滿是堅定的意味,一簇小小的火苗跳躍着,從歐文的眼睛裏,灼到了自己的心裏。
面色蒼白的臉上慢慢暈起了一層薄薄的血色,修納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一次那個在心裏已經問過不知多少次的問題:“歐文,你……真的,從來沒有……沒有忘記過我嗎?”
回答他的,是一個猝不及防的、大大的擁抱,寬厚而溫暖,然後一個火熱的吻落在他玉石般冰涼而光潔的額頭上,然後順着額頭向下,輕柔的拂過了他濃黑的眉,掃過他長直的睫,一路向下,直到噙住了他幹裂的唇。火熱而有力的舌頭将他的唇舔舐到濕潤柔軟,水光潋滟,接着肆無忌憚的長驅直入,在他的口腔中貪婪的舔舐,突如其來的強吻幾乎讓修納窒息。唇舌處帶來的酥麻感順着口腔向下,似一股電流順着每一個細胞陡然就竄到了到身體的每一寸血肉,細密的火花在腦海中劈啪作響,讓修納身體幾乎瞬間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力量,及至喘息着被抱上帝國皇帝的龍床……他的眼眶被生物電流打的微微發酸,模糊不清的羞澀和欣喜卻如沾衣的杏花雨一般,開始只是零星的一點點,之後不知怎麽,便細密的連成了片,在心底濕重的暈染蔓延開來……
“沒有,從來沒有!我一直都記得你,你在我的眼裏,你在我的心中,你已經刻在我的靈魂裏了,我永不會忘記你。相信我,修納!我愛你,真的愛你!我永不會放棄你。”
肉麻的情話在愛人耳中從不會過時,尤其是在這種時候,尤其是用着無比誠懇的語氣。
事後,歐文噙着對方柔軟的耳垂,全心全意的安撫着表面冷硬,內心卻有着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脆弱的一面的,潛意識中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伴侶。
“打開它吧,打開這個盒子,否則你會永遠在心裏存着一個疑問,永遠不安而惶惑,打開它,無論如何,我會站在你的身邊!”
修納偏過頭,身邊的男人側着身體,下半身用柔軟潔白的的的烏拉米高揚羊絨毯子蓋着,僅露着肌肉線條強韌有力的上半身,古銅色的皮膚滑的光落上去也要流動。那如同太陽神阿波羅一般的男人正單手支頭看着自己,英俊如雕塑一般的臉上帶着饕足的微笑,看着他的眼神充滿熾烈的愛意,這時候的歐文身上的光是的炫目的,但這熱烈的光和愛只照耀着他一個人,足以将那一片濕冷驅除出他的心底。
“好的。”修納回答。
翌日,非金似玉的橢圓形容器在修納的手中沁出一片冰涼,如同寒冬中刺骨的海水,歐文和錫德裏克站在他的身旁,大氣也不敢出一聲——事關人魚族的歷史和命運,不僅是修納,這也是他的哥哥一生中心底最深的疑問。
修納戴着雪白的生化防禦手套,小心翼翼的用绛紅色垚絲蟲和黑紫色薩拉烏花配制成的液體滴了上去,塞爾斯發出撕拉聲響,灰色的煙霧扭曲着升騰起來,幻化成一條扭着腰肢的人魚。在潘多拉魔盒被打開的一瞬,修納和錫德裏克面色突變,的後退一步,錫德裏克還下意識的擡手的塞住了耳朵,似乎空氣中傳來了足以刺破耳膜的尖銳聲響。
而歐文什麽都沒有聽到,他只看到一團橙色的光暈從潘多拉中彈了出來,在空中高速瘋狂搖擺了一陣,顏色漸漸轉淡,變成了清淺的鵝黃,也不在左支右绌的發瘋,而是緩緩的漂浮在空中。而修納和錫德裏克臉上扭曲的肌肉也放松下來。
“是……光團13?”他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修納伸出一指比在唇上,示意歐文安靜。
他靜靜的站着,似乎在聽着光團13的歌唱。然後他在錫德裏克忽而震驚忽而暴怒忽而悲傷忽而恐懼的表情中,開始喃喃的低聲吟唱。歐文幾乎将身體貼在他的身上,才能聽清他的聲音,是的,他在還原他聽到的聲音,那是世界上僅存的光團13,最後的人魚族的靈魂的歌唱。
“……在月光照着的夜裏,大家都睡了,只有掌舵人立在舵旁……在最後一刻,遙遠的地獄裏的的鐘聲響起來了,邪惡的魔鬼張開了它尖利的爪牙,它口中滴下來的血污染了最美麗的鳍,失去了翅膀的天使萎頓于地……”
歐文摸不着頭腦,但也知趣的沒有打擾,過了不知多久,這團光慢慢的越來越淡,越來越稀薄,最後竟然化作了一些肉眼難以辨認極細小的閃着銀光的灰屑,消散在空氣中,或者,是掉落在了桌面上。
而錫德裏克和修納兄弟兩個就那樣默默的站着,似乎在對着空氣哀悼。歐文在這緊張又詭異的氣氛裏別扭了許久,才得到了錫德裏克翻譯的答案——這是歐文肯讓他站在這裏的交換條件之一,歐文不是不相信修納,只是怕他又為了什麽自以為是為雙方好的原因瞞着自己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196年前莫名其妙的消失。
聯盟的元帥用顫抖的手指夾上了一根伏泰那雪茄,缭繞的煙霧後他的面目模糊不清:“這……咳咳……這是當年帝國地質勘探隊在碎石堆發現的最後那顆光團13,它被神聖王國大長老賽安提斯,也就是帝*校當年的校長帶回了王國,後來被當時聲勢正盛的聖女院以研究之名強奪過去,封在這個名為潘多拉魔盒的上古容器裏。據說這個容器可以隔絕時間和空間,所以這麽196年來這個靈魂并沒有消散,只是這個盒子一開,屬于這個光團的時間疾速流逝,本早就該湮滅的靈魂在唱完最後的歌曲就……”
他似乎有點說不下去,但歐文滿腦子都是那個肩膀上落着一直紫色大鳥的怪老頭,他不經意的打了個寒顫,伸手扶住了旁邊面色白的像紙一般的修納,才問道:“這個靈魂,說的那些奇怪的話,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