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弱文和晏平說起以前的事，相視一笑。
半晌，顧弱文嘆道：“我小時候以為，江湖各派都像我家，有用不完的錢呢。其實，現在青衣城裏，有銀子也沒用，已經快斷糧了·······對了，你剛才說，你有一個事關生死的問題要問，現在你問吧。”
晏平也收住笑容，神色凝重地道：“有沒有吃的？”
“果真是個事關生死的大問題。有。不過，請你先把腳放下去，誰叫你上榻的？”晏平忙将腳放下去，依舊坐在石榻沿上。
顧弱文夠着身子輕輕轉動石幾上的香爐，那半嵌在牆中的石幾轉動，後面現出一儲物的房間來。晏平喜道：“果然有吃的。”
“這地下儲存的幹糧足夠我們吃一年，除此之外，還有幾間儲物室呢，只是許多東西怕是不能吃了。”
無妨，晏平道。揀了許多還可以吃的荞麥面，幹牛肉，又去接了先前一眼地下泉的水，餓了一天，這時也吃得很香。問顧弱文為什麽不吃，顧弱文搖頭道，兩天不想吃東西了。
“好了，現在你問吧。”顧弱文道。
“要問的太多了，我就先從眼前問起。這裏是什麽鬼地方？”
“地下。”
“廢話，好好說。”
“蜀山地牢。”
“啊？原來真有蜀山地獄，我和以為是傳說呢，怎麽沒見到那些傳說的地牢呢？”
“我們現在就在一間地牢裏。不過是有身份的人住的單號，這間地牢就是當年關押蜀山江湖水運總管邱添明的地方。”
“我還以為地牢都是陰森恐怖的，這裏還不錯呀。”
顧弱文冷笑道：“陰森恐怖的，明天你就會見到了。要不，怎麽叫地獄。”
“毒冢門也不知道這處地牢麽？”
“這可能是蜀山江湖唯一沒有暴露的地方了，之前，我們也不知道他們找到這裏沒有，還好，現在看來，他們也還不知道這個地方。”
“下一個問題，還是從頭問起，其實···其實，就是一個問題，你們到底要找什麽東西？我當日在無極寺下參與圍捕你和青衣城的高手時，也知道你們肯定是有重任在身的，否則也不會冒險深入敵腹。”
“這話說起來就有點長了。你聽我慢慢說，丁卯之變，事起倉促，誰也沒想到毒冢門的地道已經挖到了城裏，那夜，現在想起還······許多活屍從三處出口突然出現在城裏，又是半夜，被咬傷的人越來越多，那些人很快屍毒發作，神智不清，又去咬其他人，到了五更時，全城都是瘋子了。我們少數幸存的人倉皇撤離。當時本來想投奔極雲樓的，但我爹說，毒冢門這次絕不會只攻我月滿樓的，定是畢其功于一役，只怕極雲樓也陷落了。後來我們才知道，七大門派一夜之間全被攻陷，這是蜀山江湖從未有過的事。再後來，沒有了城池屏障的七大門派更是流離颠沛，死傷慘重······”
“我們小門派就只有投降了。”晏平苦笑道。
“只是，當日撤離時，七大門派建在我們月滿樓下的蜀山地牢卻來不及撤離。這地牢裏本來關押着蜀山江湖的十三名重犯，都是罪大惡極武功極高的，後來戰事吃緊，先後放出來了十二人去和毒冢門的人作戰了，這就包括為了蜀山戰死在絕魂崖的前西禪劍派的掌門肖青······”
“原來如此，我說那肖青怎麽失蹤了多年，絕魂崖之戰又出現了。那一戰真是慘烈，若不是那一戰拖住了毒冢門的主力，七大門派要想退回藏舟山只怕是難了。”
“是啊，這肖青之前雖然作惡多端，可是生死關頭，卻不失為一條好漢······。”
“那還有一個人沒有放出來，誰呢？”
“孔九思。”
雖然晏平也猜到是他，不過還是吓了一跳。
“原來江湖的傳聞都是真的，他果然還活着，被你們關在這裏了。”
“只是三年了，他就是餐風飲露，這地下也沒有風露給他吃喝，也是死了。”
“不一定。”晏平道。
顧弱文又說道：“除了關押江湖重犯之外，蜀山江湖的這處最大的地牢還在進行活屍試毒。”
晏平點點頭，這他已經想到了。如果要秘密試毒，這裏自然是最好的地方了，就算出了什麽纰漏，也不會危及地面上的人。又神鬼不知。
“七十年前，毒冢門故意将毒屍的進展細節配方什麽的篡改後，洩露給蜀山江湖，蜀山江湖那些利令智昏的人，也開始制作活屍，參與進來，一時江湖大亂。七大門派那時也擔心毒冢門的活屍成功了，七大門派的江湖就永無出頭之日，于是在這地牢大堂裏集中了當時蜀山江湖的有名藥師、用毒高手、名醫術士等等數百人，日夜研制活屍和屍毒的解藥。後來，就在七大門派陷落的前一個月，北藥門的一個無名學徒，叫做陳鐵堂的，在一具廢棄的毒屍身上養出一種毒藥，那具毒屍的牌號是風字寅號，這種毒藥也就名為風字寅號毒。當時誰也沒想到毒冢門會從地道攻進城來，撤離倉皇，并未将這種毒藥帶出來。不過，也沒有在意，以為遲早會打回來。等青衣城建成時，被毒冢門圍困了三年，蜀山江湖自保尚且不足。直到上個月，我們才突圍而出，但一路上全是毒冢門的人，殺到那無極寺下時，終于全軍覆沒，然後，剩下我，也是毒冢門要留活口，才活到今天。”
“你們就是來拿回那什麽風字寅號毒藥的？”
“正是。”
“是什麽樣的毒藥？你們要這樣冒死來找回去？莫非是活屍屍毒的解藥？”
“不是，你猜呢？”
“那就是一種可以讓活屍變得更兇猛的毒藥。”
“你還不笨，差不多是這樣。我也是參與了當時的制毒制解藥的，不過也不太清楚。這種風字寅號，其實已經不是普通的毒藥，不如說是一種反元丹。”
“什麽叫‘反元丹’？”
“就是違背人之三氣，而使三氣逆行，經脈陰陽倒施的丹藥，它本身沒有毒性，或者說已經超越了毒性，而成為了一種蜀山江湖說的元丹了。”
“聽不懂。”
“我也不懂，不過自三娘笑在蟲子身上種毒成功後，這種極其恐怖的毒藥在走獸和人的身上一再演義變遷，後來終于出現了活屍這種違背天理倫常的怪物，活屍又在适應這種毒藥的同時，将這種毒藥不斷地在自己身體中改進。當日北藥門門主就給我譬喻道，好比貝将身體中的沙子磨成珍珠，這些活屍也能将三娘笑和娥粉劇毒磨成一種類似元丹的內丹。它們就是靠這種元丹來抵禦不斷喂給它們的毒藥而存活下來。那陳鐵堂在活屍身上養出來的風字寅號毒，就是三娘笑在近三百年的演變後，所形成的一種更厲害的毒藥了，只是象我剛才說的那樣，厲害到已經超越了毒的本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