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沿着緩坡繼續朝上開着,水泥路的一側靠着山崖,另一側漸漸變成了山谷。
趙楊關掉車裏的空調,叫幾人打開車窗通風,山風呼呼地穿窗而過,涼爽宜人。
又轉過一座山頭,顧北橋看見谷中突然出現了一大片水域,湖面平整寧靜,波光粼粼,四周圍着高大的堤壩,這應該就是水庫了。
但是趙楊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駕駛着五菱宏光依舊往山裏開去。
趙小飛有些無聊地放下零食,打了個呵欠說:“水庫都到了,應該不遠了吧。”
趙楊嗯了一聲,“還有七八分鐘。”
又過了一會,山道右邊出現一道下坡路,順着那路往下開去,底下有一個稍大的停車場,上面稀疏停着幾輛車,其中就有陳叔的那輛越野。
停車場的後面就是農家樂,松木制的招牌上用紅漆刷着農家樂的名字,每個字底下還安着彩色的小燈泡。
趙楊停下車,叫幾人把零食都拎下去找趙姐和陳叔。
趙姐站在農家樂門口和老板商量着價格,“就是租個燒烤的場地,還有停兩輛車。”
老板往停車場上看了一眼,“過夜不?我們這賓館價格也很便宜,晚上還可以點篝火看星星。”
趙姐擺擺手,“不過夜,換洗衣服都沒準備,玩一個白天就行了。”
老板說:“好吧,那就一百四,要是晚上不想走了就來找我,再給你優惠。”
趙姐從包裏掏出錢包付了帳,笑道:“行嘞,都來過幾次了,信得過您。”
老板接過錢,又沖剛下車的幾人喊道:“店裏飲料零食都有,缺什麽就過來看看啊!”
趙小飛遙遙舉了舉手中裝滿零食的袋子,道:“上次在你家買瓶水要二十,這次我們自己帶的都有!”
老板黑了臉,辯解道:“我們那是山泉!純天然的,跟你在超市裏買的一兩塊錢一瓶的能一樣嗎!”
趙小飛氣道:“我今天特地帶了瓶子來,往裏面灌滿泉水不就可以省二十塊了!”
老板瞅了他們一眼,大聲地說:“愛買不買!” 轉身就走了。
趙姐笑着摸了摸趙小飛的頭,“老板都被你氣死了。”
趙小飛撅着嘴,“本來就是黑店!”
陳叔把後備箱裏的東西往下搬,趙姐給每個人都分配了點任務:陳叔提燒烤架,自己拎木炭和野餐墊,趙楊拎菜,傻清抱着兩大瓶飲料,顧北橋提着一堆裝着的調料瓶瓶罐罐,而趙小飛則負責拿自己帶來的零食。幾人都沒空着手,提着大包小包往谷中走去。
顧北橋跟着他們往下走了一段臺階,眼前出現一大片碎石灘,中間緩緩流過一條小溪,在不遠處的下游形成一個淺淺的水潭。
陳叔找了塊平整背陰的地方擺好燒烤架,又從趙姐手中接過木炭,兩人一起把野餐墊鋪好,招呼趙楊過來幫忙。
趙楊不大情願道:“大姑,我笨手笨腳的又幫不上忙。”
趙姐知道他心裏打的什麽算盤,斜觑着他,“那麽大了連這點事都不會做?怪不得沒女孩子喜歡!不行,我就得讓你多動動手,說不定受我影響就學會做飯了,現在的女孩子嬌生慣養的,會做飯的男人可受歡迎了!你看你現在想找對象還不努力努力?”
趙楊一聽話題又扯到找對象身上,頭都大了,忙說:“好好好,大姑你叫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別念緊箍咒了行嗎?”
陳叔搖搖頭道:“現在年輕人都不喜歡被家裏催着,你天天拿楊楊開玩笑,也不怕他煩你。”
趙楊道:“還是大姑父理解我!”
趙姐笑道:“他就這一根軟肋,我要想叫動他可不得這樣說?”
陳叔作高深狀,搖頭晃腦道:“你不是還可以說他長得醜嘛!跟沒有女朋友相比,明顯又醜又懶更失敗啊。”
趙姐哈哈大笑。
趙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看着三個在水邊玩着的少年,“明明我也只是個孩子啊!”
陽光下的小溪尤其清澈,看不到一絲雜質。
顧北橋蹲在溪邊觀察水底光滑的小石子,沉在水底的石頭顯得格外玲珑剔透,在光影袅袅的水中反射出淡淡的光芒。看到一些漂亮的小石頭時,他伸手就想去撿,可是等撿上來卻發現,石頭一離開了水面,上面的水漬很快幹掉,它也就變得普普通通,像灘上的碎石一般無二,再也不吸引人了。
顧北橋只好又把它們投入水中,看着它們又重新閃爍起光澤。
趙小飛脫掉鞋子淌着水走來走去,一邊被石子硌的啊哦直叫,一邊慫恿傻子和他一起到水裏玩。
“傻清哥,下來嘛!可涼快可舒服了!”
傻子看他痛并快樂着的表情堅決地搖頭。
顧北橋也不再去撿那些石子,用手輕撩着水,撥弄着平靜的光影。
趙小飛見說不動傻子,把主意打到顧北橋的身上,“橋橋哥,你下來呗!太陽底下好熱啊!”
顧北橋道:“我才不嫌熱。”
趙小飛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低頭沖着腳下看去,驚奇道:“哎呀!有魚!快來捉魚,待會就有烤魚吃了!”
顧北橋聽說過‘水至清則無魚,’但看趙小飛的表情也不像是裝的,被勾起了心思,幹脆脫下鞋襪,下水跟着趙小飛捉起魚來。
“魚在哪呢?我怎麽沒看到?”顧北橋小心翼翼地在鵝卵石間走着。
趙小飛左看看又看看,“剛剛就在我腳下啊,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他朝下游的水潭看去,“會不會游到那裏去了?”
顧北橋想了想,擡腳就朝水潭走去。
趙小飛拉住他,“大姑說不能走遠。”雖然他的心裏也在蠢蠢欲動。
顧北橋朝燒烤攤上看了一眼,趙姐和陳叔坐在樹下的野餐墊上聊得歡快,只有趙楊苦着臉哀怨地生火吹煙。
“那邊的水也很淺,要不我去跟大姑說一聲,咱們三個人一起應該沒問題!”趙小飛迅速上了岸,趿拉着鞋子朝那邊跑去。
“大姑,讓我們去那邊玩會好嗎?”趙小飛指了指水潭。
趙姐說:“就在這邊不是挺好的?那邊不知道水深不深,容易出事。”
趙小飛扯扯趙姐的衣角,賣可憐道:“水淺的很,也就到我小腿,我和橋橋哥還有傻清哥一起,不會有事的!”
陳叔擅自下了決定,“去吧去吧,都是男孩子能出什麽問題?小飛又不笨,他心裏有數。”
趙姐終于答應,“好吧,但不能再走遠了啊!得讓我們能看到。”
趙小飛咧嘴笑道:“知道了!”撒丫子又跑回了小溪邊。
趙姐看他那冒失樣,不放心地往前走了走,沖溪邊三人喊道:“橋橋!看着小飛一點,你們別往水深的地方去!”
顧北橋回了聲“好”。
趙姐這才放下心,轉身的時候往上游看了一眼,不知看到了什麽,朝陳叔努努嘴,微微一笑。
回到樹下,趙姐看着趙楊的背影小聲地和陳叔說起話來。
原來到這裏燒烤的并不止他們一行人,更上游的地方也駐紮着一群人,都是些青春靓麗的少女,看樣子還是學生,也在準備着燒烤。
趙姐使喚趙楊道:“楊楊啊,用水桶到前面提點水過來。”
趙楊納悶道:“這菜不是都洗過了嗎?還要水幹什麽?”
趙姐道:“打點水洗手洗臉啊。”
趙楊無奈道:“想洗手走幾步不就可以洗了?”
趙姐豎起眉毛,“大侄子,你長大了大姑就叫不動你了?”
趙楊只好放下手中的活,提着紅色的塑料桶往小溪邊走去。只聽趙姐又在身後喊道:“我要上游的水,那裏的更幹淨。”
趙楊只好硬生生地轉了個彎,擡頭就看到幾個漂亮的女孩在不遠處說說笑笑。他心裏咯噔一下,心裏道:果然是親大姑!低頭整理了一番衣服,确認沒什麽會使自己出醜的,于是提着水桶擠出一個标準的微笑朝上游走去,那氣勢不像去打水,倒像是身價數億的老板去和重要人物會談。
這一邊,顧北橋則和趙小飛往水潭那邊淌去,傻子見兩人都下水走了,一急鞋都沒脫就往水中追去。
“橋哥!”
顧北橋一看他穿着的運動鞋全浸在水裏,冷聲道:“為什麽不脫鞋!”
傻子吓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怯怯地看看自己的腳,又忙跑到岸上脫了鞋才回到水中。初踩到硬邦邦的石頭,傻子啊啊地叫了起來,只用一只腳站着,另一只搓了搓腳腕不敢放下去。
顧北橋已經稍微習慣了水中的鵝卵石,走到傻子身邊,拉着他的胳膊走,“別摔了。”
傻子伸手想要牽他的手,被顧北橋一把拍掉,只好任由他拉着胳膊。
趙小飛走在前面,回頭看他倆,拍手笑起來,“橋橋哥真像傻清哥的小媳婦!”
顧北橋懊惱地瞪了他一眼,“你才像你哥的小媳婦!”
趙小飛嫌棄地‘切’了一聲。
顧北橋聽他剛剛那樣說,幹脆丢掉了傻子的胳膊,讓他自己走。
傻子以為是趙小飛不讓顧北橋拉着他,不顧腳疼,快步走到趙小飛身邊,用力地推了他一把。
趙小飛一下坐在水裏,兩瓣屁股被石頭硌的生疼,眼冒怒火,“傻清,你幹嘛!”
傻子彎腰捧了一把水澆到他身上,生氣地道:“你,壞!”
趙小飛不甘示弱地去拉傻子的腳脖,傻子沒站穩,也摔到水中,漸起一片水花。
顧北橋看着兩人在水中扭打起來,撩起水往那邊潑去,“別打了。”
傻子和趙小飛渾身都濕透了,正扭作一團,怎麽覺得頭頂怎麽突然就下起雨來了,兩人愣愣地回頭看着朝他們潑水的顧北橋。
趙小飛爬起來道:“好啊,橋橋哥,你隔岸觀火!”也捧起一把水潑到了顧北橋身上。
傻子見趙小飛‘攻擊’橋哥,用手滿滿地掬了一把水淋到趙小飛身上,趙小飛跟他相比還是太矮了,那把水全澆到了他頭上。
趙小飛一人面對兩人的攻擊,絲毫不畏懼,哈哈地笑着,兩只手如螺旋一般飛快地劃着水,不一會,顧北橋的衣服也濕透了。
黏噠噠的衣服貼在身上,顧北橋也沒心思再跟他們打水仗,問趙小飛道:“那條魚在哪呢?”
趙小飛玩的起勁,一不留神就把實話說出來了,“這水裏哪有魚啊,我騙你們的!”
顧北橋叉着腰氣憤地看着他,又用腳劃着水朝趙小飛那邊踢去。
趙小飛還在張嘴笑着,沒留意顧北橋那邊的動靜,一股水花突然濺到了他的嘴裏,他起初連聲‘呸呸’想吐掉口中的水,後來也不以為意,咂了咂嘴,道:“果然是這個味道,黑心老板就是從這裏灌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