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的禮物讓陳凡的心裏又重新燃起細微的希望:說不定,他會愛上我呢?
這個小小的的念頭,他只敢悄悄擺在心裏,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翻來覆去的念一念。
他清楚的知道,一旦孟鑫願意接受他,那麽在這場愛情中,他需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是生命?
可是,他覺得只要是這個人,一切都值得的。
孟鑫右一次拒絕陳凡之後,心裏對陳凡總是帶着隐隐的歉意,這種歉意像以前任何一次一樣,不受控制。
再加上陳凡知道他所有的秘密,無論兩個人是什麽樣的關系?
在孟鑫的心裏,陳凡始終是“自己人”,有着比其他任何朋友都多一分的親近。
兩人的相處,随着時間的積累,越發默契起來。
只是這份默契在兩個人的那裏,似乎并不是指一件事。
陳凡眼裏的默契,是暧昧。
孟鑫眼裏的默契,是肯定。
他貪戀陳凡包容他、遷就他、容忍他的溫柔。
孟鑫骨子裏,不過是一個孩子。
他像個孩子一樣喜歡電影、動漫、游戲,只要是玩,他統統都喜歡。偶爾脾氣暴躁、關心人只會用“吼”的。他對于很多事都莫名其妙的執拗,例如健身。
可是這些缺點,陳凡不僅沒有嫌棄過,還處處配合孟鑫。
花城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都留下兩人的身影,午夜的電影場,粵菜烤肉麥當勞烤魚牛肉飯,陳凡跟着孟鑫去上課,孟鑫下了課帶着陳凡出去浪。
就這樣跟孟鑫相處,陳凡每多一分滿足,更會多一分忐忑。
曾經,他夢寐以求的是,能跟孟鑫這樣朝夕相對。
現在,兩人真得朝夕相對,吃喝玩樂,陳凡卻越來越覺得沒有安全感。
這種忐忑難安的感覺,随着時間的積累,漸漸變成“自欺欺人”。
每次孟鑫接電話、回微信的時候,陳凡都十分配合的沉默。
他在心裏無數次的告訴,什麽結果都不要期待,不要關心,不要看,不關自己的事。
可人生裏,永遠有一個巨大的bug叫做“墨菲定律”,越不想什麽越來什麽:
又打電話,孟鑫跟那個野男人說話真特麽的溫柔?
我靠,野男人居然還撒嬌?多大的人了?
聊聊聊?一個微信有那麽多好聊的嗎?
孟鑫每次挂了電話,都能感受到陳凡情緒明顯的變化,隐隐帶着努氣。
他不善長處理自己的情緒,更不擅長處理別人的情緒,于是,只能默默的低頭,裝做什麽都沒有看到。
又是這樣的一個晚上,兩人并排坐在公交車上。
時間邁過了元旦,向二月份靠近,這是全冬天最冷的時候。孟鑫和陳凡都穿着厚厚的羽絨服,遠遠看去,像是兩只熊。
孟鑫合上手機,一擡頭就看到陳凡臉上的溫度似乎比這天氣還要再冷上幾度。
隔了好一陣,孟鑫知道陳凡不打算理他,這才擡手用胳膊肘推了陳凡一下,說:“這周末海賊王巡展,你要去看嗎?”
“海賊王?”陳凡這才扭頭,眼角眉梢都帶着抑制不住的喜悅,所有的表情一閃而逝,他努力地控制一下揚起的嘴角,說:“真……真得嗎?你要去嗎?”
孟鑫看他這副早就按捺不住的樣子,覺得特別逗,故意說:“在考慮了,我朋友的公司是活動方,給了我兩張票……”
陳凡眨眨眼睛,終于跟“海賊王”妥協,他拉着孟鑫的袖子說:“真的?”
孟鑫點點頭,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打開信封拿出藍色的票,說:“票是這周六的,你休息嗎。”
陳凡連信封一起拿過來,對着票正面反面仔細看了很久,說:“必須得去。”他擡起頭,說,“正好明天我發績效,周六請你吃大餐。”
孟鑫揚起一側的嘴角,笑笑說:“好啊,我知道新開了一家牛肉鍋,離得不遠,都在王府井附近。”
陳凡把票收到信封裏,要給孟鑫,孟鑫說:“你拿着吧,我這人馬虎,別再弄丢了……”
陳凡猶豫了一下,剛準備說話,一眼就看到孟鑫拿出手機,給“那個人”回了一句:這兩天好好吃飯,要多喝水,記着別再着涼了……
噓寒問暖,還關懷備至。
瞧孟教練這一臉忠犬的樣子,哪裏像是個馬虎人。
界面退出,陳凡看到那個大白頭像,頓時心裏一股無名火升起來。
他收了票,硬邦邦地說:“周六見。”
“你怎麽……”孟鑫擡頭的時候,陳凡已經站起來,向車門走去。
公交車停,陳凡下車,頭都沒有回。
孟鑫也有點生氣,拉開窗戶,喊道:“你到底去不去?”
陳凡沒有轉身,沖他擺擺手,單肩挎着包,向馬路另一邊走去。
嗡嗡——
孟鑫打開手機,電話裏的人,又發來一句:我好想見你,現在就想……
周五天空雖然有點灰蒙蒙的,陳凡倒是心情不錯。
再熬一天就是看展的日子,雖然跟孟鑫鬧了點小脾氣,但絲毫不影響他期待的心情。
陳凡堵着一口氣,這兩天都沒有理孟鑫,孟鑫也沒有聯系他。
對這一點,陳凡倒是不擔心,依照孟鑫那個脾氣,到不了晚上,他肯定會和自己确定行程。
要是他不聯系我呢?
想到這裏,陳凡不由自主地蹙眉,心裏暗暗打定主意,要是孟鑫不聯系我,那我就聯系他呗!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再說……為了海賊王,對為了海賊王……
陳凡一路琢磨,下好決定後才稍稍安心。
他一進門,就看到小梅早就換好了衣服,站在櫃臺邊。
他笑笑說:“怎麽今天這麽乖?”
“陳哥,那個……”小梅神色慌張地看着他,似乎有很多話想跟他說。
高跟鞋的聲音漸起,店長邁着步子走出來,冷冰冰地說:“你遲到了。”
陳凡擡起手打完,道:“嗯,路上有點堵。”
店長從上至下掃一遍陳凡。
陳凡被這巡視的目光看得特別難受,趕緊說:“我去換衣服了。”
店長幽幽地說:“這就是你工作的态度?”
陳凡轉身,說:“遲到而已,想扣錢就扣吧。”
小梅遠遠看了陳凡一眼,使勁沖他搖搖頭。
那人冷笑一聲:“我看這個店是放不下你了……這樣也好……”
陳凡疑惑地擡頭,看着女人老鼠一樣的門牙一開一合,聽着她嗓子裏壓着石頭般擠出的幾句話:“我本來還對你有些愧疚,正好也不需要了,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了?”
陳凡吃驚地看看店長,又看看小梅。
小梅紅着眼睛沖他搖搖頭,說:“李姐,我們規定……”
陳凡強忍着心裏的不滿,蓋過小梅的聲音說:“我們規定,辭退需要提前一個月通知,你沒有權力……”
“我為什麽沒有權力?總部的通知已經下發到你郵箱了,按照你的年限算,多補一個月的基本工資。多出來這一個月的錢,是因為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你了。
“可是……”陳凡還想說什麽,但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把他腦子都炸懵了。
他從上大學的時候,就在這家德克士做兼職,從普通的服務生,轉到副理,整整四年時間。
他負責的帳、進貨清單沒有出過一點錯,為什麽……對,憑什麽……
“你憑什麽辭退我?”
店長走到櫃臺前,推開小梅,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個筆記本,扔在臺子上,說:“這是我給你記的帳。”她走近陳凡,低聲說,“因為你……監守自盜。”
“我監守自盜?”毫無疑問,這是陳凡這輩子聽過最大的笑話。
女人點點頭,說:“是啊,這店裏的人都可以作證,加上這個賬本,只做內部處理,沒讓你賠償算是仁至義盡了。”
陳凡扭頭看着小梅,眼裏的不解、疑惑、沮喪、絕望相互交織在一起,讓小梅慚愧地低下頭。
店長輕描淡寫地說:“對,包括她,每個人都可以作證。”
“小梅,到底怎麽回事?”陳凡的語氣不再理直氣壯,只有不解的委屈。
“陳哥,我……”小梅似乎想解釋什麽,卻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女人看了小梅一樣,小梅立刻閉上嘴,含着眼淚再一次沖陳凡搖搖頭。
她的表現仿佛是最後一根壓垮陳凡的稻草,陳凡抿着嘴,嘴唇已經開始瑟瑟發白。
女人難聽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你要是不滿意,可以申請仲裁,不過你可是考慮清楚了,一旦進入仲裁,你多出的那個月就都沒了。而且就仲裁那個時間,太長了,姐啊,跟你工作這麽久,是真的心疼你養家,聽姐的話,收了信,算了吧……況且也是你不對在先,這個事情鬧出來對你以後找工作也不好,餐飲業就這麽大,德克士還是有點影響力的……”
她刻意把“養家”兩個字拉長,說完話後,把信塞進陳凡的手裏。
陳凡低下頭,紅着眼睛低下頭,沉默好一陣,才說:“各位……再見……”他背起包,向店外走去。
小梅紅着眼睛,眼淚一直流。
她看看店長,再看看身後的其他人,咬着牙,說了一句:“你們太過分了……”
店長轉身看一眼小梅,臉上帶着虛僞的假笑,說:“就他那些破事,要不是我上次攔着,早就被辭了……”
小梅低下頭,說:“所以,上次沒處理的原因,就是準備讓陳哥背你的黑鍋嗎?”
女人走過來,拉住小梅的手說:“我也是為了大家嘛!畢竟……”她擡起頭,環視一下四周,說,“這屋裏,有幾個幹淨人呢?”
“哼哼……”小梅冷笑一聲,說,“是啊,我們反倒成了異類。”
小梅說完擡起頭,望着門口。
大門空蕩蕩的,早就沒有了陳凡的影子,可是她就這麽一直望着,始終沒有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