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同夢人

人們很快發現新來的413病房的住客是個讨人喜歡的女人。即使是在顧振生這種不茍言笑的人的眼裏,林芗也算得上是這個重症病區裏的一抹亮色了。她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因為忙事業,還沒生過小孩子,身材和皮膚都保養得很好,人也漂亮,正是最有女人味的年紀,天然的有一種女強人的氣質,又天生的健談,人也沒什麽架子,還經常把自己帶的一些好吃的、營養品分給大家。不過幾天時間就和重症病區的護士、醫生,乃至附近幾個病房的病友熟絡起來。只有夏曉雨明白她的苦衷,其實林芗是個好熱鬧的人,在外面風風火火慣了,一下子住進醫院,冷清下來,她心裏是不好受的。平時也沒見什麽人來看望過她,那個司機劉剛倒是來過幾次,有一次夏曉雨還看見他親手剝桔子給林芗吃,兩個人看着挺親熱的。

少頃,顧振生把聽診器取了出來,又摘下聽筒挂在脖子上,問林芗道:“是不是常有胸悶,渾身乏力的感覺?”

林芗點了點頭,說:“。是”

顧振生又問:“平時心髒常有攪動痙攣?”

林芗點點頭,說:“偶爾吧,晚上睡覺的時候厲害一點,所以常常睡不好覺。”

顧振生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說:“不必太擔心,注意休息,我們再觀察一段時間。”

林芗微微一笑,說:“謝謝您,顧醫生。”

顧振生說:“沒事,躺好吧。”

然後,他轉過身對夏曉雨說,“有情況及時告訴我。”

夏曉雨點點頭說:“好的,主任。”

林芗目送顧振生離開413病房,便悄悄問夏曉雨,“聽吳欣瑤護士說,顧主任是你姐夫?”

夏曉雨一笑,點頭說:“嗯,消息夠靈通的呀。”

林芗尴尬的一笑,“說句實話,你別介意啊,我感覺他總是冷冰冰的,像個機器人,是不是主治醫生都這個樣子?”

夏曉雨已經不止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顧醫生,稍微有些不悅,辯解道:“他原來不這樣,自從姐姐去世以後,他太傷心了,可能還沒完全恢複過來吧。”

林芗側身躺回了床上,若有所思的說:“哦,這樣,原來他也是一個癡情的人那,看來他和你姐姐很相愛咯。”

夏曉雨點點頭,說:“是啊,姐姐沒生病的時候,從沒見他們吵過架……”

夏曉雨似乎沉浸進一段并不算美好的回憶中,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對林芗說,“不過不用擔心,我姐夫是醫院最好的心髒外科醫生,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林芗禮貌的點點頭,說想休息一會兒,夏曉雨就收拾了一下藥盤,離開病房,并輕輕給她關上了房門。

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了,天色已經将晚,淅淅瀝瀝的小雨又不期而至。

林芗醒了,也不知道已經幾點,便披了一件毛毯走出病房,一個人站在走廊的窗邊看雨。醫院裏應該已經換了班,上夜班的徐晨晨路過跟她打了聲招呼,勸她說“天氣冷還是回病房吧。”林芗笑笑,心想在這是身上冷,回去也心裏冷。

到了晚飯的時間,走廊裏有不少送飯的病人的親友或者陪護進進出出,這讓林芗難免感到一陣寂寥。她那個狠心的丈夫,一起打拼到現在,卻因為她一朝患病就跟她切割了財産,随後就是掃地出門,現在不知道在哪兒風流快活呢,倒是那個劉剛是自己一手從家鄉帶出來的,還算有點良心。但今天他也沒有來,原本她是不把他放在心上的,不知怎麽,最近竟漸漸牽念起來。冷不防又想起昨夜聽見的哭聲,哀哀凄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一名帥氣的青年醫生走了過來,沒來由的向413病房裏望了望,林芗感到好奇,便從他身後輕聲問道:“你要找人麽?醫生?”

麥宇翔聽到聲音,轉過身看到了身後這位美麗的少婦,素顏,沒有化妝,頭發沒有打理,臉上也帶着這個病區病人常見的倦意,身材卻是極好的,她身上只穿了一件低胸的睡衣,外面裹了一條毯子,倒是顯得有些與衆不同。

麥宇翔微微一笑,說,“沒什麽,只是過來看看,聽說這裏住進了新病人,我照例是應該過來看看的,只是最近有些事耽擱了。”

林芗心裏感到一絲暖味,有些欣喜,在這個冰冷的,泛着消毒水和死亡氣息的醫院裏竟然有一名英俊的醫生主動來看望自己。她笑道,“是麽?那請進吧,我就是這裏的新病人,叫林芗。”

說着她走過來,伸出一條光潔的手臂,向麥宇翔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自己當先進了病房,麥宇翔聞到一陣香水的幽香。

林芗躺回到自己的床上,半坐在那裏,雙手互相揉揉對側的肩膀,說“真有點冷啊。”

麥宇翔在她床邊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來,攤開一本筆記,笑道,“那你不該在這種天氣站在外面嘛。”

林芗會心的一笑,問,“你來找我幹什麽呢?”

麥宇翔答,“哦,我是精神科的醫生麥宇翔……”

林芗疑惑的,“精神科?”

麥宇翔笑了,顯然這種事常常發生,他解釋道,“哦,你別誤會,其實我是心理醫生,這是我們醫院的服務特色,我是要定期給重症病區的患者做心理咨詢和輔導的,為的是讓您有一個良好的心态,更加有助于康複。”

林芗聽了,心裏莫名的感到一陣歡悅,她問道:“那你會經常來看我的咯?”

麥宇翔笑笑,“當然,不過忙的時候需要預約,你也可以直接到十一層的精神科辦公室找我,我在那裏辦公。”

林芗點點頭,說,“好。”

麥宇翔舉起自己的筆記給林芗展示了一下,風趣的說,“好了,我要工作了,先問你幾個例行的問題。”

麥宇翔低下頭,問,“你住院這幾天還習慣吧?”

林芗想了想,說,“說不上習慣,不過倒也沒什麽,誰讓我生病了呢?”

麥宇翔記錄着,繼續問,“睡眠好不好?”

林芗一抿嘴,說,“不算好,心口經常疼,半夜裏常醒過來,另外……”說到這,她想起了那天午夜醒來聽到的走廊裏的哭聲,但她忍住沒有說,只說,“倒也沒什麽,在家也是這樣”。

麥宇翔擡起頭對她笑了笑,“聽得出你是一個樂觀的人,那你有沒有什麽擔心或者別的什麽疑問麽?”

林芗搖搖頭,說,“現在診斷還沒出來,我也不知道,只希望不要是絕症吧。”

麥宇翔點點頭,說,“嗯,好的,那今天就是這樣,有問題随時找我,你吃晚飯了麽?要不要幫你訂一份?”

林芗笑着搖搖頭,說,“不用了,你不知道我要吃什麽,等我出院了,我請你吃飯,不過從現在開始你要常來看我。”

麥宇翔笑了,說,“沒問題,你應該是這醫院最漂亮的病人了,我肯定會經常來的。”

這句話讓林芗感到心花怒放,很久沒有人這麽誇獎她了,尤其是這樣英俊的一個男子,她笑了,說,“那回頭見咯。”

麥宇翔說“好。”便起身告辭了。

麥宇翔走後,林芗照例叫了附近的外賣,按顧振生的醫囑,一天三頓只有中午可以吃一點肉,晚上只有青菜和米飯,自從生病以後,林芗就感到沒有食欲,今天索性把徐晨晨護士也找過來一起吃。徐晨晨前幾天剛剛買了一雙新的高跟鞋,每天都刻意的把地板踏的咚咚作響,林芗明白她的心思,今天也高興,于是多誇了她的鞋子幾句,徐晨晨難免得了意,越發口無遮攔起來。

林芗問道:“你們護士夜裏為什麽總在走廊裏走來走去啊?”

徐晨晨說:“我們晚上是要查房的,主要是看看病人有什麽需要,尤其重症病區大約兩小時左右就要查一次。”

林芗搖了搖頭,說:“不對,那為什麽要在病房外來來回回的走呢?”

徐晨晨聽她這麽說也很驚訝,說,“不會吧,你也許是聽錯了,跟你說句實話吧,比如說我吧,有時候累了偷個懶,一夜也查不了幾回房的。”

林芗想了想,又說:“晨晨,我問你,這層樓裏是不是晚上總有一個女病人在哭啊,好幾次我夜裏醒過來,都聽見外面有人在哭,哭的還像是很傷心,大半夜的還挺滲人的,你有沒有聽見過呀?”

徐晨晨不由得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怯生生的說,“林芗姐,你吓唬我的吧,哪有什麽哭聲啊?”

林芗一笑,說道:“最好沒有,也許真的是我聽錯了,剛剛精神科的麥醫生來過,我都沒好意思說這件事情。”

徐晨晨眼睛一亮,說,“呀,麥醫生來過了?怎麽樣,他帥不?呵呵,我們醫院很多護士都迷他呢。”

林芗笑了,說,“什麽帥不帥的,我還老牛吃嫩草不成!你說的是你也迷他吧?”

徐晨晨臉不由得一紅,給林芗掖了掖被角卻忽然想起什麽事,說:“林芗姐,你如果精神感到緊張,或者有什麽想不開的事情,不妨去找麥醫生聊聊,他或許能幫上忙的。”

林芗一笑,說:“你覺得我精神出了問題?”

徐晨晨把頭撥浪鼓似的一搖,顯得特別孩子氣,說:“不是的,麥醫生是心理醫生,洋派的很,專門給人解決心理問題,還有就是,麥醫生是我們醫院有名的大帥哥,沒事去多看他幾眼,心情也會好很多,哈哈,嗯,好了,你休息吧,我走了,放心吧,誰要是趕來你這搗亂,我就把他打跑。”說着她還煞有介事的揮了揮她嫩嫩的拳頭。

林芗被她的可愛逗笑了,說,“嗯,我夜裏一個人害怕,你如果有空常來陪陪我吧。”

徐晨晨說:“沒問題,呵呵,林芗姐,你先休息吧,我先去給414換藥啊,得了空就到你這邊來。”

林芗笑着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一連幾日陰雨綿綿,這天是個難得的晴天。

夏曉雨一個人在四樓的樓欄旁憑着欄杆看着樓下的花園裏走來走去的人,想着心事,徐晨晨踮着腳悄悄走過來,突然地拍了一下夏曉雨的左肩,卻快速的跳到她的右邊,夏曉雨被吓得全身一震,正向左轉頭尋找突然襲擊的來處,就聽到徐晨晨的聲音從她右側傳來,“曉雨,想什麽呢?”

夏曉雨見到是她,頓時也沒了脾氣,打趣的說,“我呀,正想着怎麽找個厲害的男人,趕快把你嫁出去,就沒人老這麽惹是生非啦。”

徐晨晨嘿嘿一笑,說道,“自己想嫁就直說,幹嘛扯上我呀?”

夏曉雨知道說不過她,于是轉移話題道:“怎麽,不接着跟林姐貧嘴了呢?”

徐晨晨一撇嘴,說:“沒意思,林芗姐又埋怨起她老公了,哦不,是前老公,怎麽樣不是東西呢,可能只有吳欣瑤這樣被抛棄的人才聽得下去。”

夏曉雨笑了,徐晨晨看到自己的玩笑起了作用,有點得意。繼續說道:“搞得我都不想嫁人了,你說,我要是男人該多好啊?”

夏曉雨取笑的看着她,說“你要是男人啊,我就嫁給你。”

徐晨晨笑道:“我可不要你,你不是喜歡精神科的麥大醫生嘛?”

聽她這樣說,夏曉雨登時紅了臉,搶白道:“別瞎說,當心讓溫淼聽見把你開除掉。”

徐晨晨笑的更歡了,說:“誰讓你這段時間總往他的辦公室跑,不只是我,吳欣瑤也看出你小丫頭丫丫的心裏懷春了。”

夏曉雨紅着臉說:“我,我找他是因為我這些天一直做一些怪夢,不是為了……哎呀,你讨厭,你。”

徐晨晨笑的更歡了,問,“不會是春夢吧?”

夏曉雨的臉更紅了,就假裝生氣背過身不再理徐晨晨了。

徐晨晨卻轉過頭看着遠處的山頭,嘆了口氣,忽然語氣顯得出奇的認真起來,說,“不管是因為什麽,還是盡量不要讓吳欣瑤看到吧,她會傷心的。”

夏曉雨不明白她的意思,轉回身詢問的看着她,問:“怎麽?”

徐晨晨繼續說:“你不知道的吧,吳欣瑤和麥宇翔從高中起就是同學,在一起好了五年,後來不知怎麽,麥宇翔認識了溫院長,攀了高枝,被推薦到英國留學,就和吳欣瑤分手了,吳欣瑤把什麽都給了他……包括她的……可是你看看他現在……所以,唉……”

夏曉雨想起前些天在電梯口看到吳欣瑤愣愣的站在哪裏看着麥宇翔和溫淼遠去的背影,心裏不免也替她難過起來。也許女生之間總是很容易在聲讨負心漢這一點上迅速達成共識吧。

徐晨晨見夏曉雨沒說話,便湊過來叮囑她道:“千萬別告訴吳欣瑤說是我告訴你的。”

夏曉雨心想,不是你還能有誰嚼這個舌頭?但還是認真的點了點頭,說:“我保證不說。”

徐晨晨又嘆了口氣,說:“不開玩笑,說真的,你說要讓我将來天天守着一個病怏怏的老婆,我可受不了,從這一點上,麥宇翔如果真不是為了溫院長的地位的話,也真的算是一個絕世好男人啦!你說是不是?”

就像女生之間很容易在聲讨負心漢這一點上迅速達成共識一樣,年輕的女孩兒對于像麥宇翔這樣的帥哥型男總是缺乏應有的抵抗力。

徐晨晨發表完她新的論點後等着夏曉雨的贊同,卻發現夏曉雨不說話了,便問道“曉雨,曉雨?”

她不知道,她剛才的一席話使得夏曉雨腦海中想起了另外一個男人,另外一些事。那是的姐夫顧振生,在她姐姐夏雪人生最後的兩年,他曾經就是一心一意不辭辛勞的照顧着他心愛的妻子,即使她後來病得那樣嚴重,變成了那樣恐怖的樣子——

夏曉雨至今清楚的記得那些日子幾乎每天都會出現的一個情景,憔悴的夏雪躺在床上,姐夫端着水和藥過來,費力的試圖把她扶起來喂她,她卻常常發瘋一樣把藥片和水杯打落在地上,姐夫則只好含淚給姐姐打上一針鎮定,她就那樣沉沉睡去了……而那時候站在一旁的夏曉雨總是吓得抖作一團……

徐晨晨推了夏曉雨一把,問:“曉雨,你怎麽了?”

夏曉雨從回憶中回過神,臉色有些慘白,掩飾道,“哦,我是想啊,你也不能那樣說,我覺得溫淼姐姐也很好啊,很漂亮,又溫柔,感情的事誰能說得清楚誰對誰錯呢?”

徐晨晨饒有興味的想了一會兒,笑了,色咪咪的問:“哎?曉雨,你說,像你溫淼那樣先天有心髒病的人能那什麽?”

夏曉雨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反問道:“什麽啊?”

徐晨晨一副嫌棄她假清高的表情,說道:“就是男女那個叉叉歐歐呗?”

夏曉雨臉稍稍一紅,假裝生氣道:“越說越離譜了,不理你了,我走了。”

夏曉雨轉身朝護士值班室的方向走去,徐晨晨在她身後笑嘻嘻的看着她。

四樓的兩個護士都沒有注意到,她們話題的主人公溫淼就在她們聊天的時候,神采飛揚的一路進了醫院,穿過了主樓大廳。此刻,溫淼正手裏提着一盒巧克力,站在電梯口,按下了上行鍵,一名從旁路過的醫生認識她,和她打了聲招呼,溫淼微笑着朝對方揮揮手。

電梯門打開了,溫淼一邊回過頭一邊進電梯,差一點和從電梯裏走出來的人撞在一起,被吓了一跳。只見電梯中走出一位七十歲上下的老頭兒,油乎乎的襯衣外面罩着一套白大褂,頭發已經禿了大半,亂糟糟的和他的襯衣一樣很油,他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看不出任何表情。

溫淼認出來是這醫院太平間的看守洪老頭兒,平時大家都尊稱他一聲“洪大爺”,但這位洪老頭兒向來性格怪異,常叨念些不吉利的言語,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這一下子猛然撞見,溫淼感到自己脆弱的心髒好險沒有崩裂了,幾乎尖叫似的喊了一聲“洪大爺!”

洪大爺臉上詭異的一笑,說,“淼淼,很長時間沒看見你了,你的臉色好了不少啊!”

溫淼尴尬的一笑,說了聲“謝謝!”便進了電梯,她看到有一名三十多歲的女醫生仍在裏面站着,是內科的張姐。

張姐瞥見溫淼手上的巧克力盒。笑着問道:“咦,淼淼,來找麥醫生啊?”

溫淼點點頭,說:“是啊,你早啊!張姐。”

張姐也是個好事兒的,打趣道:“今天是什麽日子?不是情人節好像?”說完假裝詢問的看着溫淼。

溫淼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們相識一周年。”。

張姐一笑,感嘆的說:“年輕真好啊,你今天氣色不錯,小麥真有福氣。”

溫淼微笑說:“謝謝,你最近工作還好吧?”

張姐嘆口氣說:“剛剛又見過洪大爺了,能好到哪兒去?”

張姐自嘲的笑了一聲,忽然想起什麽,開口道:“最近醫院裏也确實不太平,很多人跟我說呀,他們半夜值班的時候,總聽見樓裏有個女人哭聲,還有人看見一個白衣女鬼什麽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正說着,電梯在三樓停住了,張姐說:“啊,我到了,先走了,白白。”

溫淼聽得若有所思,應道,“啊,好,再見了。”

電梯門在她眼前合閉了。

電梯繼續上行,當數字跳為“11”,電梯叮咚一聲打開,溫淼她腳步匆匆的走出電梯,似乎之前的歡快心情已經留在了電梯裏,她一臉焦慮的向走廊深處的辦公室小步跑去。

精神科辦公室內,麥宇翔正在給一名滿臉憂愁中年男病人進行心理治療——

“經常服用抗抑郁的藥不一定就有好的效果,更多的是要注意自身的心理調節,心情不佳的時候可以多和朋友、家人在一起,避免獨處……”

診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溫淼沒頭沒腦的闖進來,令屋內的兩個男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看向門口這個慌慌張張的女子。

溫淼沒想到屋裏會有人,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她朝那位病人歉意的笑了笑,接着朝麥宇翔揮了揮手。

麥宇翔用嘴無聲的做了個“稍等”的口型,然後,對病人說:“那今天就先到這,下周請記得來複診。”

病人站起身和麥宇翔握了下手,悶悶的點了點頭,就轉身往外走,溫淼走了進來。病人離開辦公室,并帶上了門。

麥宇翔看見了溫淼手裏拎着的巧克力盒,笑了,一邊收拾桌子上的病例一邊溫情的說:“還是你細心,謝謝你還記得。”

溫淼聽着男友這樣說,似乎也暫時忘記了剛剛心裏的不快,說:“當然記得了,去年今日,我就中了你的毒,直到現在還是解不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愛人,把手裏的巧克力向前一舉。

麥宇翔笑着接過巧克力,放在了辦公桌上,說:“那我該怎麽補償你的不幸呢?”

溫淼想了想說,“嗯,請我吃飯吧,菜要随便我點,我還要一束玫瑰。”

麥宇翔笑道:“好,好,一定滿足,一定滿足。”

麥宇翔迷戀的看着眼前這個讓她着迷的女子,溫淼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重要的事,向前走了一步,坐在了剛才那位病人坐過的位置,顯得有些憂心。麥宇翔看出她有話要說,于是就在她對面坐下來,等着她開口。

溫淼說:“既然我們相愛,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說實話?”

麥宇翔點點頭說,“當然,我從來都是如此啊。”他自以為幽默的笑了笑,卻發現溫淼這次要嚴肅的多。

溫淼眉心一簇,說:“不是跟你說着玩兒,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做的那個關于醫院的怪夢,我夢見的那個白衣長發的女人,是不是真有其事啊?你一直告訴我,讓我不要多心,不要多心,夢只是夢吧……布拉布拉,剛剛在路上,內科的張姐告訴我說,最近醫院裏有不少人看到過那個白衣女人,我想知道實情。”

麥宇翔沒想到溫淼突然問起這件事,一時不知怎麽回答,他确實向她有意隐瞞了醫院裏關于這件詭異傳聞的內容,但那純粹是不想讓溫淼為此更加的擔驚受怕,她的身體本就不好,尤其心髒的移植手術還在愈合恢複階段,是最忌諱受到驚吓的,至于那個傳聞,其實一直以來也不過只是傳聞罷了,雖然有不少人聲稱自己親耳聽到過那個神秘女人的哭聲,更有甚者號稱自己親眼見過她雪白的飄忽不定的身影出現在午夜醫院的角角落落,但其實都沒有确實的證據。麥宇翔對這件事應該說比其他人更加的關注,也更加的投入,他甚至在兩個多星期前,413病房的李桂芬老太死後不久,親自去拜訪了住在太平間裏的洪老頭兒,請他打開過李老太的屍體冷凍櫃,仔細看了她的屍體,并沒有什麽異常發現。他一直堅持不懈的記錄溫淼的夢境,收集醫院裏層出不窮的關于那個白衣女人的傳言,但也沒能找到多少突破性的線索……不,也不是完全沒有……

麥宇翔雙眼迷離的看着溫淼,過了大約三分鐘,溫淼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了,于是用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說:“怎麽了,怎麽不說話?”

麥宇翔從他冗長的思緒中回過神,說“哦,在想一個問題,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

溫淼看起來很感興趣,“哦?什麽問題?”

麥宇翔猶疑的着看着溫淼,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她,溫淼等得不耐煩狠狠踢了他一腳。

溫淼嬌嗔道:“什麽呀?什麽問題?快說。”

麥宇翔被她這一踢,反而笑了,說:“好好,我說,你可不要害怕哦。”

溫淼可愛的點點頭,說:“我有什麽好害怕的?我的心都不是我的。”

麥宇翔恢複了他作為心理醫生的平和微笑的常态,說:“這段時間以來,重症病區的護士夏曉雨和你做了同一個夢,和你一樣,她也甚至懷疑她當時就在那些恐怖事件發生的現場,看到了一切。”

溫淼有一點驚訝,卻沒有特別意外的感覺,就像是有人告訴了她一件她原本就知道的事情一般——

“是麽?夏曉雨?”她想了一下,記起了這名身材纖弱的年輕女護士,心裏莫名其妙的感到了一種親切的熟悉,好像她們原本就是很好的朋友,難道僅僅是因為剛剛得知了這個可憐的小護士這段時間裏和她一樣也在受着這個噩夢的折磨麽?

“夏曉雨,就是顧醫生的小姨子嘛,人蠻漂亮的,她也做這個夢?奇怪。”溫淼若有所思的說。

麥宇翔感到有一絲不安,也許是他一直自我标榜的職業操守在作祟吧,他便清了清喉嚨,自我檢讨道:“是的,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我不應該透露患者的隐私給別人,但這件事,确實很奇怪,我也想不明白。”

溫淼又問:“她也是常常夢到413病房麽?”

麥宇翔點點頭,說:“一點不錯,她最近還經常有看到她姐姐的幻覺,她認為那是她姐姐回來保護她,因為醫院裏傳說夏曉雨的姐姐夏雪也是在413病房遇害的。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些傳說都是真的,那似乎那個白衣女鬼很仇恨413病房的病人。如果傳說和你們的夢都是真的,那間病房就一定真的發生過什麽,還真可能是靈異事件呢。”

聽麥宇翔這樣說,溫淼顯得有些害怕了,小聲的說:“顧醫生不是說都是自然死亡麽?”語氣像是在争辯似的。

麥宇翔想了想,嘆了口氣,說:“是啊,照理說夢終究不過是夢,但是人類的夢往往是很奇妙的,自古以來,就常常和預言以及很多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聯系在一起,所以,這件事我想了很久都想不通。但有一點,不是很邪門麽?”

溫淼睜大了驚恐的眼睛,問:“什麽邪門?!”

麥宇翔故意湊得離溫淼很近,一字一頓地說:“自從夏雪死在413之後,算上半月前去世的李老太太,那間病房已經死了四位病人,這還不邪門麽?!”看到溫淼真的被自己吓住了,麥宇翔表情一松,笑道:“你看,說不告訴你吧,你不樂意,告訴了你,你又害怕,讓我怎麽辦呢?”

但溫淼卻沒有說話,甚至沒有要揮起她的香拳給麥宇翔一下子的意思,顯然她在想心事。她是知道夏雪的,那是個漂亮女人,五年前她和顧醫生一起搬到醫院這邊的時候,醫院的所有人都說,顧醫生命好,娶了一個漂亮老婆。但是不久,聽說她就病了,幾乎從不出門,她會跟這件事有聯系麽?是什麽聯系呢?

一時屋裏靜默下來,麥宇翔擡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調節氣氛的說:“呀,時間不早了,我們去吃飯吧!”

溫淼也回過神,笑了笑,說“好”。

麥宇翔想了一下,拉開辦公桌下的一個抽屜,抽屜裏有幾本書,最上面的是那本他經常要翻閱的《Hypnotism and Psychology》(《催眠術與心理學》),麥宇翔随手把巧克力放在書的上面,關上了抽屜,但沒有關嚴。

一切就緒以後,兩個人攜手向門外走去。

醫院主樓第十一層的電梯門開了,護士夏曉雨從電梯裏走出來,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像是暈暈乎乎的,低着頭往前走,像是在數着自己的腳步。麥宇翔和溫淼迎面走了過來,夏曉雨聽到前方傳來的腳步聲,擡起頭看到了這對情侶,莫名的感到一陣羨慕。

夏曉雨打招呼道:“麥醫生、溫姐姐。”

麥宇翔:“曉雨。”

溫淼:“曉雨。”

夏曉雨不好意思的看了溫淼一眼,對麥宇翔說,“麥醫生,我正要去找你呢?你和溫姐姐有事出去麽?”

麥宇翔說:“哦,呃,你有急事?”

夏曉雨搖搖頭,說:“也沒有,等你有空我再來吧。”顯然她沒有說實話。

夏曉雨做了個再見的手勢,向前走去。

麥宇翔和溫淼繼續向前走,溫淼忽然打趣的對麥宇翔說:“她喜歡你。”

麥宇翔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說:“在你眼裏所有女孩兒都暗戀我呢,我真不知是該高興呢,還是該得意呢,夏曉雨也是我的病人那。”

溫淼笑了,卻說:“我是女孩,女孩更懂女孩,我看不出她有什麽病。但從她看你的眼神,我可是看得出她的心思的吆,你一定要守住你的貞操,嗯?!”她特意加重了語調說了“麥-醫-生”三個字。

麥宇翔笑了,狡辯說“沒有”。

溫淼強調說:“有,她一走過去還偷偷看了你一眼呢。”

麥宇翔一副無奈的表情:“真的沒有。”

溫淼堅持:“就是有,還不承認。”

……

遠處,年輕的護士夏曉雨偷偷看着麥宇翔和溫淼的背影遠去,神情确實顯得十分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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