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此刻,在顧振生的辦公室——溫佟和和顧振生正對持着。
溫佟和坐在一個沙發上吸着煙,顧振生站在他背後的一個書架邊摸索着什麽東西。
溫佟和問道:“你把所有事都告訴小麥了?”
顧振生淡淡的說:“是,麥醫生似乎一直對這件事很有興趣,他告訴我,你一直都很歉疚,很後悔。”
顧振生低下頭,用一個注射器從一個剛剛捏開瓶口的針劑瓶裏抽滿了一管液體,藏到身後,繞過沙發走到溫佟和面前。
溫佟和嘆了口氣,說:“我是後悔,這一切都是報應啊,你覺得我們坦白真相,這種可怕的詛咒會停止麽?”
顧振生神秘的一笑,說,“她心事未了是不會停止的,我比誰都清楚,夏雪根本不懂得原諒!她不會原諒我的,也不會原諒你……”
話音未落他已經掏出身後的那只抽滿藥劑的注射器,癡迷一般看着它,溫佟和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這是什麽?你要幹什麽?”
顧振生冷冷的說:“這是一種鎮靜劑,如果過量使用的話……很像猝死,就像被夏雪害死的那些人一樣,你應該早就知道,413病房裏死的人不都是猝死的吧……”
顧振生怪誕的一笑,看向已經全身戒備的溫佟和,表情突然間變得異常陰狠——
“你如果真有良心,就應該陪着夏雪和那些人一起死!”
溫佟和恍然大悟的大叫一聲:“是你!”
顧振生眼中殺意頓現,他向前一沖,一只手捂住了溫佟和的嘴,另一只手拿着注射器紮進了溫佟和的胸口,溫佟和本能的想伸手擋,但已經來不及了……顧振生充滿恨意的說了一句——
“不只是我,是我們啊!老溫!”
急救病房裏安靜的出奇,只有溫淼一個人躺在急救病床上,她的心髒突然一陣劇烈的跳動,她睜開了眼,朦胧中,一個纖弱的女子的身影正緩步走近……溫淼卻情不自禁的微笑了起來……
走廊裏,外面的雨依然下着,麥宇翔發瘋一般奔跑着,走廊裏的人紛紛躲避,詫異的看着這位平時文質彬彬的人……他終于跑到了急救中心門外——這附近竟一個人也沒有!
急救中心的門被大力撞開了,麥宇翔沖進來,他面部充血,眼睛通紅——“溫淼!”
房間裏看似空無一人,急救病床背後的一把椅子上也空空蕩蕩,椅子背後的醫用布簾無聲無息紋絲不動,溫淼躺在床上說不出話,一動不能動,只是目光焦急的看着麥宇翔身後,幾乎要哭出來。
麥宇翔朝前走去,問:“淼淼,你怎麽了,你……”
麥宇翔身後突然竄出一個人影,舉起吊瓶架朝麥宇翔的頭部砸了下來,一聲悶響,麥宇翔摔倒在溫淼的床前,頭部的鮮血透過紗布溢了出來。随之,急救病床上溫淼眼中的淚也流了出來。
殺紅了眼的顧振生扔掉吊瓶架,惡狠狠的瞅了地上和床上躺着的兩個人,然後,轉身把急救中心的門插上又鎖上了,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只已經裝滿藥劑的注射器一臉冷漠的朝溫淼的病床走了過來,他看着病床上的溫淼,目光移到了她的心口處——這一切是多麽相似!
他還記得六個月前的那天深夜,窗外也下着大雨,病床上的夏雪孤零零的躺着,頭上套着一頂大帽子,顯然由于多次的化療,她的頭發已經掉光了,她臉部的肌肉瑟縮着,似乎正在做着噩夢,忽然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睜開了眼,看到了眼前這個她再熟悉不過的男人拿着一只充滿藥劑的注射器,夏雪的眼角一行眼淚流了下來……
顧振生自言自語的叨念:“該結束了……沒有人會來救你……”
他說着就要動手,不想腳下卻被猛地抱住,他站立不穩向後摔到了地上,頭部正好撞在那根剛才被他扔在地上的吊瓶架上,注射器也脫手滑到了門邊。
麥宇翔搖搖晃晃的扶着溫淼的床沿站了起來,但顯然因為失血過多站立不住,一下又跌坐到了地上,他費力的蹭到溫淼的身前,伸開雙臂把身後的她護住,憤怒的瞪着前面地上的男人,他大喊道——
“顧振生!你瘋了嗎?!”
顧振生顯然摔得不輕,過了好幾秒才勉強捂着頭坐起來,他看了麥宇翔一眼,狂躁的說:“麥宇翔,你還不明白麽?這一切都是因為夏雪的那顆還活着的心髒引起的,你讓開!這一切必須結束了!”
麥宇翔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
“你不能傷害她!”
兩個男人互相怒目而視,片刻令人神經緊繃的沉默之後,顧振生忽然沖向門口的注射器,麥宇翔幾乎同時向前一撲,再次将顧振生掀倒在地,顧振生沒有抓到注射器,翻過身一邊猛踹抱住他雙腿的麥宇翔一邊努力向注射器爬去,麥宇翔用力抱住顧振生的雙腿往後一拽,自己向前一縱騎在了顧振生腰上,揮起拳頭照顧振生面門就是一拳,顧振生使勁一翻身子,麥宇翔的拳頭打在了他的肩頭,顧振生卻順勢一把揪住了麥宇翔頭上染血的紗布用力一摳一扯,紗布登時帶着血塊兒被硬生生從麥宇翔的頭上扯了下來,麥宇翔疼痛難忍大叫一聲伸手去擋,随即就被顧振生掀倒在地,顧振生攥緊拳頭又狠狠給麥宇翔頭部的傷口連續幾記重拳,失血過多又連遭重擊的麥宇翔幾乎再也不能動彈了,這時候顧振生面容扭曲完全失去了理性,他滿身殺氣的瞪着眼前地上被自己打得血糊糊的這張臉,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除了病床之上溫淼待宰羔羊一般流淚的目光之外還有一雙不祥的眼睛在無聲無息的看着他……
顧振生翻身搖晃着站起來,重新拾起那個吊瓶架,對準麥宇翔的頭部,準備給他最後致命的一擊,突然,房頂的燈光吇吇的閃爍起來,“啪”的一聲熄滅了,瞬間房間內暗了下來,那種莫名的幽幽的女子的哭聲慢慢的像流動的冷氣般漸漸充滿了整個房間……顧振生面露驚恐的看向哭聲的來處,忽然外面一陣閃電,一聲炸雷——閃電的閃光照出在溫淼病床的後側半空之中漂浮着一個白衣長發的年輕女子,她的裙角和長發都無風而自行飄蕩,周身散發着陰寒的氣息和幽藍的光線,面部和身前卻像逆光一般漆黑無法看的真切,那極其幽怨的哭聲正是從這段漆黑之中不斷傳出來……
顧振生手裏的吊瓶架失手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滾到了一邊,顧振生像中邪一般癡癡看着這名女子,卻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卻——
“夏雪,你知道,我也是有苦衷的,我一直愛你,甚至一直把你的身體保存在身邊,你死以後我一直後悔,一直後悔,一直後悔……我現在就要拿回你的心髒了……”
那名浮在溫淼床後的白衣女子還是沒來由的哭着,哭聲似乎使得周圍的空氣變得冰冷凝固,她幾乎無聲無息的向着顧振生走過來,越過溫淼的床,越過地上的麥宇翔,像一股慢速移動的寒流般向着顧振生移動着,她一邊走一邊在重複做一個動作——伸出一只手撫住胸口,另一只手伸到身前,用手指做出一個拿着注射器的樣子,然後手臂折返回來對着胸口做出紮進去的動作……
顧振生站立不住,咕咚跪在了地上,膽怯的向門退去,他退到門邊,顫抖着伸手費力的想打開門出去,門卻被鎖的如此之牢,一動不動。那白衣女子一只手撫住自己的胸口,一只手伸向前方,又重複做了那個動作。顧振生瑟縮着伸手拾起門邊的注射器,兩只手合力握住它舉在身前劇烈的顫抖,似乎遲遲下不了決心,他身前那名白衣女子朝她慢慢俯下身,她的身體越俯越低,但姿勢卻越發奇怪,仿佛不是從正面彎下腰,而是彎身向後折下腰去,烏黑的長發低垂下來掃到了顧振生驚恐的臉,最後那女子幾乎要以後腦勺面對顧振生的臉了——
不想,等她腦後的長發落盡,卻忽然顯出一張倒懸的人臉,幾乎沒有眼白的眼睛突然睜開,黑洞洞的瞳仁猛地一縮,眼上的無唇的嘴突然尖利的鳴叫起來,那聲音幾乎刺穿耳膜——顧振生非人的慘叫一聲,那只注射器紮進了他的胸口,裏面的藥水一下壓了進去,顧振生的眼睛和嘴巴都誇張的張大着,渾身痛苦的痙攣了幾下不動了。
……
房間內的燈閃動幾下亮了起來,房間之內唯一還站立着的人——披頭散發的夏曉雨終于力竭向後仰面摔倒在地上……
房門被猛地撞開了,四五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沖進來,李隊和洪大爺跟在他們身後,他們都大呼小叫着,随後一幫醫生護士也沖進來,聲音和畫面都顯得那麽虛幻和不真實,躺在地上的麥宇翔虛弱的眨着眼看着這一切……夏曉雨、顧振生、他和溫淼都被各自擡上一輛擔架,扣上氧氣,紮上點滴推了出去,沿着走廊奔跑着——
窗外晨曦的光正照進來,顯得明亮又濕漉漉的,一夜的大雨似乎終于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