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宿答應了,論理也得問素還真答應不答應啊。
劍子厚臉皮有些挂不住,拼命朝素還真使眼色;素還真若無其事,笑瞇瞇地湊近談無欲耳畔:你呢,答應是不答應?
出乎意料,談無欲說他不答應。「劍子多神氣的一個人,陪你未免太過暴斂天物,該你陪他才是。」話說的一溜順,聲音也不帶一下起伏,光一雙鳳眸似笑非笑斜挑着。
素還真暗嘆這一眼風情無限。
正喧鬧間,包廳門突然被打開。來者是位妙齡女子,一身淺黃小禮服,淡掃蛾眉,甚是明豔大方。
衆人一望,全停下手上動作,臉上表情各異;她看了看環境,雖仍端着微笑,卻稍露幾分迷惑之色。
「怎麽來了?」還是素還真先招呼上去。
嗯──女子似乎若有所思,微微笑道是世伯告訴她今日有派對,讓她有空過來瞧瞧。她将包廳看了一圈,人多半都認得,都是素還真最親近的知交。「好像打擾你們了?」
素還真還沒說話,一旁屈世途忽然開口:「哪裏哪裏,風小姐又不是外人。」
素還真笑得溫文爾雅:不就是這話。
于是讓了座。原來素還真左邊是談無欲,右邊是莫召奴,這會兒早就不知不覺挪了位置。
她說花座再挪個位置麽,坐在你旁邊,壓力不是一般大。莫召奴說風姐愛說笑,風姐一來,三哥視線都沒離開過你呢。
她笑道這可受寵若驚了。
素還真笑而不語。
她目光稍微越過素還真,往他身旁那人瞟了一眼:不替我們介紹麽?
有人開始佩服起意态閑适的素還真來。素還真說,采鈴,這位是──
「談無欲。」他禮貌地伸手:「素還真新近誤交的朋友。」
談無欲說,有緣一睹天蝶盟千金的芳容,深感榮幸。
後來女子說有事在身,先行離去。「是位好姊妹的engagementparty,我看着時間還夠,過來走了一趟。」
她既如此說,素還真也不留人,卻少不得親自送了出宮燈帏。
留下衆人面面相觑,一時冷場。還是多虧劍子,連氣講了幾個冷笑話,旁人附和着,氣氛才又漸漸跟女子沒來過時一般熱絡。
只是無可奈何,都有那麽點不夠意思。
從宮燈帏回公寓路上,彼此無話。
大抵兩人都明白,說句實在的,這事本來鬧劇一出,沒什麽好交代。
在談無欲,這事不僅是沒什麽好交代,一開口簡直都不象話。
而且本來他跟素還真的事就不象話。
他搖低了車窗,徹骨寒風吹散一車欲言又止的悶躁,卻又似乎過于冷冽。
「別搖太低,仔細冷着。」
「嗯。」
素還真頓了頓,緩緩道:「不是我找來的人。」
「我知道。」事到如今用這般迂回曲折的手法也太侮辱人,何況素還真也犯不着。談無欲想起方才女子姿儀舉止,不愧是高門大族教養出的千金,與素還真站一起,任誰來看都是一雙璧人,不覺略有些感嘆:「未婚妻的話,挑絕了。」
素還真沉吟片刻:長輩們有這意思。
談無欲說你這年歲,原是該訂個人。
素還真沒說話。
「你放心,」不知何故他忽然有種慶幸感覺:「天蝶盟的人,我跟他們沒什麽瓜葛。尤其是跟她父親──」
無欲──素還真出言阻止,明顯的不悅之中隐含幾分驚怒。
這樣的素還真并不多見。
談無欲心裏無端有些歡喜,可又不免悵然:別多心,我不是在跟你嘔氣。
只是你特意告訴我沒找她來,我很高興。
所以也想讓你知道。
沒別的意思。
人必須盡最大努力表達好意。盡管這種努力本身,有時候與希望傳遞的意願注定背道而馳。
從而無可避免染上一絲蒼涼。
二十五
屈世途不喜歡這份差事,相當不喜歡。
從疑似糟老頭到變成為糟老頭的認知,令他如坐針氈。姓素的家務事姓素的自己談不攏,偏找着他一個外人折騰,他活該上輩子欠了他們的不是。相比之下談無欲淡定許多,屈世途被那雙鳳目一橫,幾乎跳起。開初是他斬釘截鐵說過不管素還真這等事,如今這場面,可見是人在江湖。
說實在,談無欲挺同情屈世途。
屈世途苦笑:別挖苦我了。
左右是交差的事,素還真想怎麽辦,他又不是他肚子裏的蟲,原想若能從素還真身上得了一言半語,他斟酌點幫腔着也就瞞混過去了,哪裏淪落到這地步。偏這兩天以來,素大少爺半分臉色都不曾給露過,半句話都不曾給漏過,看得他心裏發怵,知道開口了也白搭。
談無欲冷冷說道這事你最清楚不過,何必在他身上找什麽端倪,又何需來問我。
「所以說,」屈世途籲嘆口氣:「你跟素還真的事,除了你們兩個誰能清楚。」
這話真不該他說。談無欲眉目冷淡:你以為他是傻瓜麽?還是說,我是傻瓜。
屈世途一時語澀。
猶豫半響,他到底耐不住一句心底話:「你也不需要這樣,他也未必沒這個心。」
談無欲聽了着實一愣,不由失笑。他素日知道屈世途人好,卻沒想到連心腸都是極好。
「我本以為你一心向着他。」談無欲感嘆着:「你也果真是一心向着他。」
談無欲說你自然不與他為難,難道我會?也別太瞧不起人。
屈世途才離開五分鐘素還真就來了電話。
每年素還真生日偏逢大節慶前後,到處人山人海。原先說好哪都不去,這會兒又神秘兮兮,不曉得是什麽新鮮事。
結果素還真領着他到海港旁一幢商廈天臺,說是四弟一位朋友的地方,視野妙絕。
談無欲靠近欄杆,見海心漂着船只,兩岸濟滿人群,晚風蕭飒,千家燈火。
這是?
煙花。
特意過來看煙花?
聽笑眉說你喜歡。
素還真,這是你生日。
是我生日。素還真笑道:所以讓你陪我看。
有時候談無欲覺得很難去理解素還真。誠然素還真待他的好不假,他待素還真的心也真。但也因此漸漸覺得迷失起來。看着那人眼裏似有還無的感情,偶然覺得好像弄明白了。但回過頭,下一秒又彷佛陌生起來,有許許多多的不明白。
「怎麽了,」素還真笑道:「這迷糊的樣子。」
「沒。」他沒好氣剜了他一眼。
也許,只要這樣直到最後,其餘都無所謂了。
他約略心不在焉,但又仔細隐忍着。
他确實不是喜歡隐忍的人,卻擅于隐藏。
将要就寝的時候,談無欲随手翻起書本來,素還真擦着新洗過的發,看見了問是什麽書。
其實是在素還真書櫃裏随便揀,他也沒看完,颠倒着只看了個大概。他說故事講師兄弟兩個自幼拜在同一門下,師兄常作弄師弟,但都為着感情好。後來長大以後卻漸漸疏遠,師兄當上了武林領袖,師弟老跟他作對,兩個人反目成仇……
素還真插話道:這就是師兄的不是了,做師兄的,什麽時候都該疼着師弟才對。
談無欲說這也怪不得,師弟挺可惡的,暗裏搞些陰謀詭計,淨扯他師兄後腿。
「那結果如何?」
談無欲說還沒看到那裏。「我猜該是師弟執迷不悟,作法自斃……武俠小說結局不都如此。」
素還真說這麽着,還不如寫師兄權欲昏心,走火入魔,最後墜入邪道,被師弟一劍結果了。
談無欲一聽,皺眉說「什麽結局」,覺得遜斃了。又說師弟雖然別扭,但肯定不希望師兄身敗名裂。
素還真微微笑起:為什麽?
談無欲擡頭:大概……那個人是他一輩子的憧憬。
素還真覺得談無欲會是個好師弟。他伸手撩撥着垂在他耳鬓細碎的發:你說人為什麽要如此糾結呢。
是啊為什麽要如此糾結……他彷若嘆息,那人輕輕一推,他便順着手勢力度向後倒去,大半個身子躺在了床上。
那人低下頭,細細地吻着他:但知道糾結的人,也會知道各種歡愉吧。
是很低醇迷人的聲音,令人覺得此刻什麽都不用去想就好了。素還真熟悉他的身體,每個動作都使他意亂情迷。搔癢的感覺滑過胸前,談無欲舒服得微仰了脖子,輕輕喘着氣。
素還真低笑:今日是素某好日子,素某想要點特別的回憶。
談無欲心想這人還有什麽沒做過?但仍舊不争氣微紅了臉,低聲說了句「随你的意」。
「那麽別後悔。」素還真狡黠一笑:「你到上面去。」
他素日知道這人是個臉皮厚的,偏他臉皮卻薄。一想到這個體位承受的歡愉,談無欲略有些局促,拉好半挂在身上的袍子,小心跨坐到素還真身上。
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