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張萌捂着嘴，他看着面前那個男人，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張紹業坐在書桌前面，蹲着馬步，在他手上還握着一支巨大的毛筆。
筆觸落下，那白紙上面猶如是變魔術一樣，多了一個好像要騰飛的字出來。
這是張萌父親多年的習慣，不管是幾點起床，他每天都要在書桌前面寫一個字。
“為什麽？”
張萌呆呆地站在那裏，他看着自己的雙手，那幼小的手臂還有稚嫩的手掌頓時印入他的眼簾。
他渾身巨震，記憶裏那斷裂的片段從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那扇重生之門，還有所有的人……張萌臉上露出了無比痛苦的神色。
“還呆着幹什麽？快去整理一下着裝，中午要去你大伯家吃飯。”
張紹業低沉的聲音傳過來，還是跟以前一樣深沉、嚴肅。
“這是真的？”
張萌突然眼眶變得通紅，他朝着張紹業撲了過去，然後死死地抱着張紹業不肯放開。
還是那種淡淡的清香味，這個味道張萌記得很清楚，是媽媽最喜歡的味道，所以張紹業不管是洗衣服還是洗澡，都會特地加上茉莉花的香味，他說這樣自己的妻子才會睡得安穩。
張紹業的身體變得有些僵直，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傻孩子，又想你媽媽了？”
張萌搖着頭，那種感覺完全沒錯，這個真是他爸爸。
沒有人能夠理解一個從小被父親丢棄的男孩，心裏是一種怎麽樣的感受。
“沒事，好孩子，爸爸不會離開你的……”
那深沉的聲音傳到張萌的耳朵，讓他不由自主地升起了安全感。
張萌點了點頭，抱着父親的雙手不由得又緊了幾分，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一松開手，這一切又會化為飛灰。
“真是個傻孩子，快去擦擦臉，變成大花貓了……”
張紹業把張萌抱起來，他親了一下張萌的額頭，笑着說道。
張紹鴻、張紹霸、張紹圖、病鬼、軍哥、趙三、瘸子全都來了，張萌由一開始的狂喜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眼中變得有些迷茫。
這是夢嗎？
看着那一堆開懷大笑的人，張萌喃喃問道。
他掐了一下自己，那種疼痛又是如此的真實。
這不是夢，那種奇怪的記憶又是怎麽一回事？張萌眼中的迷茫神色變得越來越凝重。
“怎麽了小萌仔，好像看起來不開心的樣子。”
趙三走過來，抱起張萌說道。
“沒事，頭好像有點暈暈的。”
張萌下意識地撒謊。
……
一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張萌躺在床上，他感受着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一直到很晚才睡覺。
張萌有點害怕，當他一覺醒來的時候，又會變成怎樣的一番場景？
“起床啦！”
那個熟悉的聲音喊醒了張萌，張萌他渾身一個激靈立馬坐了起來。
“爸爸。”
張萌一下子撲到了張紹業的懷中。
這是真的？
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過去，那種怪異的記憶也會時常出現在張萌的腦海裏，張萌臉上的笑容變得越來越少，因為那種怪異的記憶就如同跗骨之蛆一樣，折磨着他快要崩潰。
“爸爸，我要去深圳，我聽三叔說那裏好好玩。”張萌趴在張紹業的懷抱裏輕輕說道。
“不行，你還小，萬一走丢了怎麽辦？大陸這些年不太平，可不像香港。”
張紹業拍了一下張萌的後背。
“那我們去小尼森林公園玩玩好不好，我還沒有去過呢。”張萌繼續說道。
“森林公園太偏僻，有什麽好玩的，晚點讓你三叔帶你去中央公園玩，你不是最喜歡那裏嗎？”
張紹業笑着說道。
“那爸爸我們去看火車吧。”
“好吧好吧，你這孩子啊。”張紹業苦笑地說道。
在鐵軌旁，張紹業牽着張萌，他指着那木頭軌道說道：“看到了嗎？這個就是鐵軌，火車會從上面開過去。”
“他們會開向哪裏？”
張萌問道。
“不知道，開往下一站，陌生的地方，也許是終點吧！”張紹業拍了一下張萌的腦袋。
“是不是未知的地方？”張萌輕輕說道。
“爸爸你知道嗎？我這幾年來做了很多很多的夢，昨天我夢到有人跟我說，夢境并不是虛構的，只是重組而已，所有我聽到的語句、或者看到的景象都可以重組起來，包括我見到的所有的人。所以我想試試這是不是真實的……”
“你這傻孩子說什麽糊塗話，快跟我回去。”
張紹業臉上一變，張萌突然掙脫他，就往鐵軌沖去。
地面猛地傳來一陣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在遠處一盞黃色的探照燈掃射過來，伴随而來的還有巨大的火車汽笛。
“爸爸，我也希望這是真的，這幾年的生活我好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我甚至不記得自己到底做過什麽，因為所有的一切我都經歷過了，現在只是重演一遍。我沒去過小尼森林公園，也沒有去過深圳，所以這兩個地方你沒有辦法重新給我創造出來，是吧？”
張萌退到鐵軌邊緣，那火車發出巨大的鳴笛聲，地面轟隆隆的震動似乎要掀開他幼小的身軀。
“爸爸，跟你在一起，是我這些年來最快樂的時光，但是現在我要離開這裏了！”
張萌大吼一聲，他朝着那鐵軌猛地撲了下去。
轟！
“呼哧，呼哧……”
張萌猛地坐起來，一顆一顆豆大的汗珠挂在他的額頭，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收縮着，腦袋裏好像是有無數只蟲子在啃咬着裏面的器官一樣，那種撕裂的痛楚，讓他瞬間幹嘔起來，一口濁水吐在了病床上。
在他身上插着複雜的醫療電線，張萌右手動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的完好的右臂，表情有些呆滞。
這不會又是一場夢吧？
“吱呀……”
門口突然推開了一條縫，一個略微有些肥胖的女人拿着掃把走了進來，她看着坐起來的張萌，頓時驚喜萬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