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沒有勇氣，楊安安很清楚自己沒有這樣的勇氣。
如果當初在小學的時候，她有勇氣反抗那個帶頭孤立自己的女生，或者要求換班，也許小學六年就不會在欺負當中度過了。
如果初中的時候，她有那個勇氣和那個傳自己流言蜚語的所有人吵架，反抗班主任，或許就不會活得這麽懦弱，這麽的窩囊廢。
但很可惜的是，她沒有這些勇氣，她壓根就不敢去反抗，只是自卑地面對着這個世界，在別人折磨她的時候，也在無形地折磨着自己，把她自己困在原地的人，不是別人，是她自己。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潭死水，總是在不幸與更不幸之間反複流轉。
可樂曉彤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她給自己帶來了光明，讓身處黑暗的自己看到了亮光，給了自己的希望，她貪婪地渴求着樂曉彤給予的溫暖，在發現樂曉彤對自己那麽做之後，也沒有勇氣遠離她，因為她還是留戀着她曾經給予的溫暖，即使她同時也在恐懼着她的占有，她恨她，可也愛她。
“你都殺了她了，為什麽還要分屍？分屍之後還要扔到不同的地方？”慕明旭手指動了動，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情況下，他現在很想抽根煙，雖然他從來沒有碰過煙，可現在，卻不知不覺想要抽一下，要不喝口酒也行啊。
“因為…因為，這樣一來，沒有完整的身軀，她就再也沒有辦法回來找我了呀。”楊安安在椅子上縮了縮身體，小聲地回答道。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慕明旭穩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産生過大的波動，盡量平靜地問道。
“是啊。”楊安安擡起頭，不解地看向慕明旭，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這麽問？
“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什麽要把自己的腳鏈和樂曉彤的對換了啊。”慕明旭抿了抿嘴，反問道。
“警官先生，你注意到了？沒想到還有人能注意到，明明都是一樣的。”聞言，楊安安驚訝地看了看慕明旭，曲起一條腿，伸手碰了碰腳上的簡單款式的銀色鏈子，這鏈子很平常，也沒什麽特別的，上面也沒有刻字，只是一條帶着小小心形的鏈子而已。
“哦，沒什麽，只是我比較敏銳而已，那麽，你為什麽不告訴樂曉彤的父母真相呢？別告訴我說你是怕他們感到自責和愧疚。”慕明旭看着眼前的少女，他希望她能說出真實的事情，可似乎眼前這個少女還是在隐瞞着什麽，如果這個少女是真的認為不告知真相是因為怕樂曉彤的父母感到自責愧疚，如果這個少女是真的這麽認為的，那又何必要換了雙方的腳鏈呢，不，或者說是情侶鏈才對，樂曉彤那麽折磨着她，或許兩人的感情早已變質，這麽多年下來，他覺得眼前這個少女已經深陷其中，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也不是不可能啊，更別說，那可是曾經帶給她光明的人。
“嗯，讓他們恨我，總比他們知道真相後，覺得自責愧疚來得好。”楊安安輕輕地點了點頭回答道。
“是嗎？不，算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第一次和樂曉彤相遇的地方是哪裏？”慕明旭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的時候，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樣子，冷靜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警官先生，你為什麽問這個問題？這個跟案子有關嗎？”楊安安困惑地看着慕明旭，雖然面上努力維持着鎮定，可內心卻瘋狂地不安着，覺得眼前這個警官不會知道的，可看到慕明旭那看穿一切的眼神時，卻又不确定了。
“因為，我想那個地方應該就是樂曉彤的頭顱所在地點。
因為，你愛上了她不是嗎？是，她那麽做，确實對你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最初你或許想要逃離她，可時間一長，你發現自己離不開她了，已經深陷在深淵的底下了，愛上了這個給過你溫暖，又傷害了你的人，你覺得，就這麽沉淪下去也挺不錯的….嗯，至少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慕明旭呼出一口氣，還是說出了口：“沈浩言幫你，确實是因為他覺得你是被迫的，和曾經的他一樣，所以他要幫你。
可是，這只是沈浩言自己認為的，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那只是你讓沈浩言看到的樣子罷了。
如果不是出現出乎意料的情況，你根本就不會選擇殺了樂曉彤，你恨她也愛她，可總歸還是想要和她糾纏在一起的。
只是，我想，樂曉彤是不是對你說了什麽，比如她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她想要去治療自己了，她要改變了，要離開你了，去過自己的生活了，不想在打擾你了，這樣的話語，才讓你下定了決心，我有哪裏說錯嗎？”說句實話，慕明旭并不想這麽做，可正如他一開始所想的，這真的是一個悲傷的故事，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他們所查到的那樣，那只是表面上看來是這樣，實際上并不是，沈浩言只是湊巧撞上了而已，眼前這個少女并不傻，相反很聰明，只是沒有那麽多的勇氣，可也同樣很傻很固執，只是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而已。
“警官先生，你很厲害，是啊，憑什麽，憑什麽她想要的時候，我就無法離開，無法反抗，只能受她控制，在她不想要的時候，就要被無情地抛棄掉，我是她的玩具嗎？我不是啊，我是人，不是玩具。
她跟我道歉，說對不起，可是對不起有什麽用？能把那些曾經的傷害都給消除嗎？能夠彌補嗎？沒辦法的。憑什麽她把我拉入了深淵之中，卻還想要抛棄我，獨自一人走上光明的道路啊。”聞言，楊安安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看着慕明旭，不悲不喜地回答着：“警官先生，你知道嗎？
當沈浩言跟我提議說要不要殺了樂曉彤的時候，當時的我，差一點點就要笑出聲來。
因為，樂曉彤之所以要離開我，之所以下定決心想要去醫院進行治療了，是因為她喜歡上了沈浩言，她才覺得在這樣下去不行，她需要改變了。
警官先生，你覺不覺得這很可笑啊。
她喜歡的人，想要殺了她啊。
我和她之間的糾纏，是她先開始的，所以她覺得她想要結束這場她開始的游戲是可以的，只是，她卻沒想過，我并不想就這麽結束了。”
“确實是挺可笑的，所以，你和她第一次相遇的地點在哪？”慕明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追問着：“雖然我們自己去查也可以，不過是花時間罷了，我知道應該是你們的高中，但具體是在高中的哪個地方卻不清楚，你還是不想說嗎？”
“不，警官先生，我告訴你，我和她第一次相遇，正式成為朋友的那個地方，就在我們就讀的那所高中的操場那邊，靠着馬路邊的那個圍牆，從校門那個方向數的第三棵樹下，她的頭顱就被我埋在了那裏。”楊安安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明顯懷念着美好事務的笑容對慕明旭說道。
慕明旭看着這個笑容，倘若不知情的人來看，怎麽都覺得這是一個漂亮并且有些柔弱的少女，只是誰能想到這樣的一個少女卻要遭受着那些呢，沉淪在黑暗中不得解脫呢。
“謝謝。”慕明旭點了點頭，說完就打算離開審訊室了，畢竟他沒有什麽想要問的了，也沒有那個必要繼續往下問了。
“吶，警官先生，你會去告訴樂曉彤的父母真相嗎？”慕明旭的手握在門把上，還未轉動門把的時候，楊安安突然間問道。
“不會，我不會，因為沒有這個必要了。”慕明旭停下了自己的動作，靠在門上，淡淡地回答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知對方真相，只是我想要知道真相，否則，我不會從一開始就告訴你，我們兩人這次的談話不會被記錄下來。”
“這不是違反規定的嗎？警官先生，你為什麽要這麽做？真相什麽的，對你們而言也不是那麽重要不是嗎？畢竟證據确鑿，我也認罪了，沒必要去追尋這樣的真相不是嗎？”楊安安再度開口問道。真相對于樂曉彤的父母确實很重要，畢竟那是他們的女兒，他們的女兒死得那麽慘，自然想要一個為什麽？可這個警官先生，好似和其他人不太一樣，明明證據确鑿了，直接送去法院定罪就可以了，可這個警官先生偏偏要多此一舉，問這些，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呢？她不太明白，她從小就生活在惡意當中，除了自己的奶奶，就是樂曉彤對自己最好，可也是她把自己帶入了更深的深淵之中，無法逃離，她覺得自己這麽多年來，所接觸的人，基本上都能知道他們對待自己是處于什麽樣的目的，可她這個時候，卻還是不太能看懂眼前這個年輕的警官，為什麽非要知道這個真相，只是想要知道動機，可那是在證據不夠的時候，知道才更好，可是，現在并不需要這個動機就能定罪了，為什麽還要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