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12點，小區附近唯一還營業的是一家肯德基。裏面稀稀拉拉坐着幾個，其中兩人，是葉叢和宋亞駿。
“沒想到還是碰上了。”宋亞駿無奈的笑了笑。
“一早聽我媽說你回來了，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見我，所以沒敢跑來找你。”葉叢說。
“嗯，那天碰到田阿姨，問了一下你的情況。”宋亞駿勉強擠出一點笑容，“得知你過得很好。”
“我還聽她說，你原本要帶女朋友回來的？”
“就一個幌子而已，應付家裏人。”宋亞駿答，末了他又問：“你呢？”
“我？一直一個人啊。”
“不會是受我影響太大，毀了你的三觀吧？”宋亞駿半開玩笑半認真問。
“說不定真是。”
宋亞駿的變化很大，現在的他多了幾分成熟，眼裏輕藏着一絲憂郁。聽了這話後，他便再也沒法裝笑了， “對不起。”
不可否認，他三年來不談戀愛，确實是因為這件事對他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可這種事，哪裏有對錯而論呢？
末了，宋亞駿掏出手機，“這是我的微信，要加嗎？”
他擅自切斷與葉叢的所有聯系。現在由他重新連接起這層關系，似乎合情合理。葉叢拿出手機，加了他的微信。
這一夜睡的不算好，第二天如常上班，剛到單位便瞧見一堆待處理的文件。他送到建築管理處，去那邊他發現，今天蒲程不在，櫃臺上換人了，估摸着應該是有事請假了。
中午不想下樓吃飯，正好聽到楊雨果打電話喊外賣，索性請楊雨果也幫他叫了一份，于是兩人在茶水間簡單了吃了午餐。下午工作不趕，幾個女同事便紮堆聊起八卦，他則在電腦上看各種新聞。
下班準備回家，如果頂着高峰期坐車就特別擠。所以很多時候他會在單位逗留一會兒，沒什麽事做，便拿起手機翻朋友圈。先是看到楊雨果和另外兩位女同事的自拍照，笑得特燦爛。
往下翻看到葉雨穿店裏的新款拍照出樣版，她也算天生的衣架子，專門為公司免費做模特，衣服穿出來的效果一點不亞于大牌。葉雨雖然升級主管，但手上老客戶很多，基本都在她管理的幾個店定點消費，所以她平時穿新款打板的時間會比較多。
再往下翻就是一些沒啥營養的動态了。他忽然想起蒲程今天沒來上班，覺得奇怪，順帶又給他發了條信息：今天沒有上班？
大概過了兩分鐘，蒲程回了信息:嗯，做了個小手術。
葉叢：這才幾天沒見，就做手術了？怎麽回事？
蒲程：闌尾炎，三天了。我不能昭告全天下我得闌尾炎了吧？
葉叢：那現在怎麽樣？能起來走動了嗎？
蒲程：嗯，沒大問題了，謝謝關心。
雖說蒲程輕描淡寫的說得簡單，但他卻不太放心，蒲程一個人住，那誰在照顧他？便問了一句：誰照顧你？
蒲程也回了一句：自己照顧自己。
這不扯淡嗎？那好歹是個手術，自己怎麽照顧自己？思前想後，越想越覺得不妥，給家裏打了個電話不回家吃飯，下一站便鬼使神差地跳下車，打了個滴滴直接殺到蒲程家。他沒覺得自己哪根筋不對，沒沒考慮到這樣會不會太冒然，總之，他就是這麽做了。
上了樓敲了半分鐘的門才聽到裏面的動靜。
“來了，誰啊？”蒲程的聲音除了有點虛弱外，還算明亮。
“我，葉叢。”
門開了，蒲程蒼白的臉上帶着驚訝望着他，“你怎麽過來了？”
他頭發有些散亂，穿着一身居家服和一雙居家拖鞋，門口就感受到屋裏一股冷氣撲面而來，這空調溫度是打了多低？
“生病了都沒人照顧你？好歹跟你父母說一聲，請他們照顧你幾天吧。”葉叢自顧自進了門，提着兩手的菜，這是他下車專門去菜市場買的。蒲程家不大，進門右轉就是廚房，他直徑進了廚房，把菜放在櫥櫃上。這是他第二次來蒲程家，上次都沒待多久，這次來竟沒把自己當外人。
“他們不在Z市。”蒲程解釋了一句，便回沙發上半躺着。
葉叢從廚房跟了出來，“你可是做了手術，沒人照顧怎麽行？實在沒人，也得告訴我吧！”
蒲程煞白的臉上泛出一絲戲谑的笑意：“知道你這麽關心我，我真是太感動了。”
“喂，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吧？！”
看到葉叢有些惱怒，他收斂了些，“其實萬抒延中午才回去了，這三天都是他陪着我的。”蒲程收斂了笑容，很認真的對葉叢說。
“那你現在吃飯了嗎？”葉叢問他。
“還沒呢。”蒲程一臉委屈樣。
“你去躺着吧，我做飯，好了叫你。”他向蒲程擺擺手。
“躺了一天了，不想躺了。”蒲程搖頭，“坐一會兒。”
“那你自己休息。”他準備回廚房弄吃的。
“你會做飯？”
“會，味道一般。”葉叢的意思別對口味要求太高，他畢竟不是廚師，但家常菜還是會一些。
“會就太好了，我不挑食。”蒲程會意一笑。
廚房沒有空調，溫度偏高，所以很熱。他熬了一鍋青菜瘦肉清粥，兩人份的，又炒了兩個素菜。反正蒲程現在也只能吃吃流食素菜，先這麽地吧，這都塊7點了，還沒吃晚飯。
兩個菜端到茶幾上，又把粥端出來。蒲程要來幫忙，被葉叢趕出來，只得坐在沙發上，等着他把粥遞到自己手上。傷員剛做了手術不久，身體沒恢複，吃得也不多，強撐着吃完一碗便不想再吃了。做飯的人不勉強，把剩下的飯菜全部吃掉，明天得做新的飯菜。
很明顯，蒲程瘦了，和前幾天相比整個人憔悴了一圈，他進門就發現這點了。 “明天有萬抒延來照顧你嗎？”收拾碗筷間，他順帶問了一句。
“他會抽時間過來，但我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那我明天下班也過來。”這話不像是在和蒲程商量，倒像是在通知蒲程。
蒲程怔了兩秒，沒說話。
“今天我回家，明天帶些換洗衣服，住你這邊，免得兩邊跑。”末了他又加了一句：“明天我就睡你那沙發吧。”
“你不用這樣麻煩，也不是多嚴重的事。”這幾年來他一直一個人，不是沒生過病，他是能夠照顧好自己的。
萬抒延有自己的工作，除了他幾年前那段要死不活的日子萬抒延是隔三差五的陪着，平時他事情也很多，不會老往這邊跑，能每天過來一次已經很不錯了。
“我就住一個星期，等你身體至少恢複些我就走，你現在臉色很差，你在家暈倒都沒人管，你知道嗎？”
其實他不願意這樣死皮賴臉地留在這兒，不過他堅持留下來的原因是因為知道，蒲程不想給他添麻煩。
“那就謝謝你了。”意外的，蒲程不再推辭，竟然答應了，說明他現在其實很需要有個人照顧。
回家之前，葉叢重新幫蒲程做了早餐放在冰箱，明天加熱就能吃。明天萬抒延會來，中午應該會解決，該安排的都已經安排好了，他才回了家。
第二天準備了兩套換洗的衣服褲子和一些日用品去上班，一整天都想着蒲程的事，中午發信息問萬抒延來了嗎？蒲程回複來了，正在做飯。他這才放心下來，安心等到下班。
在車上葉叢搜了一下從單位到蒲程家的公交車站，有直達，要坐10個站。他明天起就坐公交車，打車一次得20塊左右。上下班打兩次車，一天下來車費都四五十了，他一天工資才多少？
到達目的地下車，去菜市場買了些菜，又去對了一下旁邊公交車站車次才回小區。雖說做了手術理應多吃素食、流食，但他還是做了點瘦肉圓子湯。
飯煮得松軟，好消化，反正只要以清淡為主就好了。今天蒲程吃得多一點，只要有胃口，恢複起來就快，這是件好事情。
飯後坐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平時在家田女士也喜歡看這綜藝節目，他是不看的，不過沒想到蒲程也看，便湊合陪他看了一會兒，發現這節目也不是那麽無聊呢。
“萬抒延幾點走的？”
“吃了午飯就走了。”
“明天還來嗎？”
“不知道吧，他最近都忙。我跟他說了你下班會過來照顧我，所以他不來也沒關系，不是還有你嘛。”
沒有工作時的拘謹，穿着家居服的蒲程散漫的樣子平易近人了許多，葉叢望着這因電視節目時而笑出聲的側顏，這人眼眸中隐隐透着成熟的清澈。
“多個人照顧總是好的。”他對着電視，輕聲回了一句。
兩人陷入沉默，客廳只剩電視的聲音和空調傳來一陣陣的涼風，很惬意。九點多葉叢去洗漱，出來見蒲程拿了一床薄毯和枕頭放沙發上，然後去浴室，傷口沒有拆線，只能擦拭身體。好在一天都待在空調下并沒有出汗，不然估計他也忍不了。
十多分鐘後，浴室門開了，蒲程帕子擦着頭發，換上另一套家居服出來。上班的他都把頭發打理得很規矩，一絲不勾。現在這樣自由散亂的發型，卻也有種淩亂美的感覺。
“早些睡吧，明天你還要上班。”蒲程往沙發走來，“這個薄毯你今晚用，空調不要打太低，怕感冒。”指了指葉叢身邊的毯子。
“好的。”他笑了笑，“回屋前順手給我關燈。”
蒲程進了卧室，他也睡了下來，這還是第一次晚上睡沙發呢。蒲程家在小區中央位置，這個位置基本聽不到外面汽車的聲音，所以雖然地方窄了點，但總的來說不算太委屈。
第二天的鬧鐘他提前調至7點半，洗漱好後便去廚房做早餐，熬了鍋粥，煮了兩個雞蛋，還炒了個青菜。正在忙時，蒲程也起了床，在對面洗漱間洗漱。
“早啊，辛苦你了。”
“早，馬上吃早飯了。”葉叢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看着鍋裏。
等葉叢把早餐一一端出來時，蒲程已經取好碗筷子坐在沙發上。就目前來看，他也只能做這些事了。
“中午的菜我已經弄好了，在櫥櫃上，中午你熱熱就能吃。鍋裏炖了湯，可以多喝些。”飯後收拾好準備上班，穿鞋時葉叢順帶交代事情。
“好的，開我的車去上班吧。”蒲程将挂在牆上的鑰匙遞給他。
“不用，我不喜歡開車，這個點路上也堵，公交車就幾個站。”
等葉叢走後，蒲程回到沙發上，他思緒閃過一種錯覺，多久沒過這種像家的日子了？五年了吧？想不到如今再給他這種感覺的，竟然是一個20歲出頭的小夥子。
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裏，他刻意不去想那時的美好、快樂和幸福，因為随之而來的，是痛苦與恨帶來的極度糜爛的生活。如今一切歸于平淡，他似乎已經從過去的陰影走出來。那個闖進他生活6年之久，又強行與他分開，給他帶來無盡痛苦的那個人……如今想來，也不過如此了呢。
現在在這個城市，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五年來，全新的，這是他想要的，也是大家都想看到的。
忽然好奇葉叢給他做的什麽菜，起身去廚房，剛進廚房就聞到鮮湯的味道。櫥櫃上菜還是熱的。所以沒直接放冰箱，而是用蓋子蓋了起來放在櫥櫃上。
蓋子布滿了水珠看不清裏頭的菜，他揭開蓋子一股清香味撲面而來，莴筍肉片，特別接地氣的菜啊，顏色也挺好看的。又揭開小湯鍋——鲫魚湯，湯已經熬得白白的，剛聞到的鮮湯就是這個了。他迫不及待的用勺子舀了一勺放進嘴裏嘗了嘗，不鹹不淡，味道很不錯，非常鮮。
像是意外收獲，他有些小驚喜，葉叢這小孩會做的事挺多的，比如很會照顧人，很會做飯……想着想着，又不自覺從鍋裏盛了碗湯喝。
作者有話要說：
啊,語無倫次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