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綿遠,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天穹仙門處于山中,四處雲霧缭繞,宛如仙境。可是那浮雲遮不住求道者堅定的雙眼。
雲時穩穩地走在道上,右手則是持着一塊巨大的玄鐵。每往前走一步,便有汗水順着發紅的面頰落入衣領。看似腳步穩當,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每邁出一步,她要付出多少努力。
當初走了三分之一段路,尚不滿足,可現在連那暫時的目标點都是奢求。越往前去,腳步就陷得越深,直到地上的引力以及手上的壓力,迫得她雙膝一軟,跪在了道上。
丹田裏的靈力已經空了,她沒有多餘的力氣提着玄鐵往前行。雲時也不強求,她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塊肉幹塞入了口中,便盤膝在地。周邊的靈氣開始朝着雲時湧來,在她的頭頂盤旋成了一個漩渦。雲時的身體快速地吸納着靈氣,任由它們湧向自己的丹田。引導着靈氣運行了一周天才起身。她感覺到經脈和丹田似乎拓寬了幾分,那層壁壘隐隐有突破之勢,雲時心中一喜,提起了落在地上的玄鐵,開始重複比劃。
黑色的厚重鐵塊從上往下,到了距離地面的那一刻驟然一頓。雲時的手腕一重,她感覺到了此刻的玄鐵更加沉重,俨然有脫手而飛的趨勢,只能運轉着靈力聚于右手,以緩和這等壓力。這般重複,她只揮了四下,靈力便空空蕩蕩。于是雲時便打坐休憩,等到靈力恢複時,再度起身。如此反複,直到手腕感覺不到那陡然劃下的力,她才又繼續往前走。
雲時修煉起來就沒日沒夜的,此回帶了肉幹和辟谷丹,怕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天玑只在懸崖邊停留了兩天,便轉身離開。雲時忙着修煉,她自己也找到了事情做。聽張觀山說,說山下有一個城鎮,裏面可以購買很多東西,是宗門弟子常去的交易場所。
天玑自然沒有想要的,只是意識到自己現在一窮二白,迫切需要去換靈石。恰好,她手中有很多的黃級靈符。
天穹鎮就在天穹仙門的山腳下,屬于天穹仙門庇護的宗門,一般沒有人在此處生事。繁華的街道,吆喝的商販與凡人界沒什麽不同,只是他們都是踏入修仙之道的修士,叫賣的都是靈物罷了。天玑如今的修為只是練氣一層,她自然不會一個人去鎮子裏賣東西,恰好,張觀山是個很好用的勞動力。
“師妹,我們是修道者,不該向往繁華和熱鬧,要一心問劍。”張觀山板着一張臉,出聲教育道。紅葉林子吃了那麽大一個虧,要不是為了幫助天玑,他能夠落得那般境地?想起來就是一肚子氣,可偏偏是他自己賭輸了,只能夠認命。
天玑佯裝沒聽見張觀山的話,眯着眼問道:“這鎮子裏哪一處是收靈符的?”
到了唇邊的話語被天玑給噎了回去,張觀山轉身打量着她,問道:“你要賣靈符?那靈符是哪裏來的?”他見過天玑使用靈符,還以為是她自己買的呢,難不成是——眸中閃過了一道銳光,他急忙問道,“是雲時師妹制的麽?”連師父都誇雲時師妹是天才人物,想來符箓一道也難不倒她吧?
天玑唇角含笑,不承認也不否認。張觀山見狀便認定了是雲時師妹制作的靈符,只是師妹沉溺于修煉,沒有空閑下山來。這麽一想,他便有動力多了,連腳下的步子都快了很多,時不時催促着優哉游哉的天玑。
“雲時的事情,你倒是上心。”天玑掀了掀眼皮子,漫不經心地說道。
張觀山面色一紅,微惱道:“雲時師妹,誰不喜歡?師父都說了,她是未來最有希望飛升更高級大陸的人!”
天玑無言以對。她同樣相信雲時的能力,可現在才練氣期吧?門中真人就對她有這麽大的期盼了?說來這滄溟大陸的靈氣稀薄,只能養出幾個化神期的尊者,再往上便不可能了。如果想要晉級,只能夠穿越空間通道前往靈氣濃郁的新大陸。天穹仙門也有這般弟子,只是他們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快走吧!”張觀山見天玑陷入了沉思,忍不住出聲催促道。天玑嗤笑了一聲,斜了張觀山一眼。她相信自家的雲時,不會對這毛頭小子感興趣。
天穹鎮中有一處售賣靈符的地方,名曰靈寶閣。負責人是個築基期的修士,他一見到張觀山和天玑便熱心地迎了上來。畢竟鎮子裏的修士都是由天穹門庇護的,對待他們的弟子,尤其是白袍上繡着金色紋路的內門弟子,自然會客氣幾分。
“不知二位想要買什麽靈符?”負責人殷切地問道。
張觀山揮了揮手,他瞥了沉靜不語的天玑一眼,輕咳一聲道:“我與師妹此番下山,是想要出一些黃級靈符。”
負責人愣了愣,但是片刻後便回過神來。這大宗門的弟子不乏有符道天賦的,平日練符用不完的,總會拿出來售賣。他笑眯眯地望着二人,摸出了一個算盤,撥弄得噼裏啪啦響,開口道:“黃級靈符也分好幾種,如火符這等基礎符箓一百四十塊下品靈石,瞬移符便價值二百下品靈石……”怕天玑二人不清楚,負責人帶着他們在靈寶閣內轉了一圈,一一說明價格。
“剛好,我這處有兩百張火符,一百張瞬移符。”天玑淡淡地說道。
負責人一臉喜意,倒是張觀山驚了一驚,似是被數目給震懾住。畢竟他們練氣期的修為,不怎麽接觸到靈符。靠着宗門任務領的靈石,也只有極少的數目,基本是別想買什麽貴重的法寶了。
将多餘的靈符售出,天玑在閣內逛了逛,擺在面上的最高級的也只是地級的靈符,而且還寥寥無幾,标出了一個天價。這大陸符道如此沒落?天玑心中暗忖,她的視線掃過了靈符上神秘的紋路,瞳孔中驟然多了一點金芒。
“咱們回去了吧?”見靈符已經售出,張觀山便忍不住出口催促道。天玑這下得了不少靈石,要是半路被人惦記上,那可不就慘了?
“我還想到處逛逛。”天玑将靈石裝入了儲物袋中,漫不經心地開口道。沿街都是各種寶閣,但是她發現這有宗門的弟子喜歡來這處,散修們則是在路邊的小攤上淘貨。
張觀山面色發苦,想提出來自己回去,可又不放心一個練氣一層修為的師妹到處閑逛,最後只能垂頭喪氣地跟在了她的身後。
走馬觀花一般,從東街走到了西街,遇見的東西被她一一評點過。那張嘴也是毒,人家賣主說得天花亂墜,卻被她三言兩語指出破綻,最後什麽都沒看成,直接被攤販給轟走。
這長得天仙似的,怎麽說起話來人憎狗嫌呢?
張觀山跟在天玑的身後,免不了替她賠罪。
直到兩人到了城西的偏角,一個老人盤腿坐在了地上,面前擺放着幾樣首飾和配飾。
張觀山對這些沒興趣,掃了一眼便準備走了。反而是天玑陡然間停下步子,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一支血紅色的、帶着三分裂紋的玉佩。
“老伯,這玉佩怎麽賣?”天玑問道。
張觀山又掃了眼玉佩,像是被人砸到了地上,最後用一個蹩腳的術法給拼起。比它有用且美觀的玉佩多了去了,怎麽天玑瞧上了這個?張觀山的神情都變了,那嫌棄之意,毫不掩飾。
“一千靈石。”那老人家頭也不擡。
天玑也不還價,爽快道:“我買了。”
“師妹,這東西根本就——”
張觀山的話還沒說完,就見那老人家掀了掀眼皮子,補了句:“是中品靈石。”
“你還不如去搶!”張觀山頓時怪叫了一聲。
“丢人現眼,快閉嘴吧你!”天玑橫了張觀山一眼,極為爽快地掏錢。就在她準備将玉佩收起的時候,忽然間伸出一只素白的手,半道将玉佩劫走。好在天玑眼疾手快,趁着那人沒注意,又将玉佩給奪了回來。
“你做什麽?”她冷冷地觑了眼身側與自己服飾差不多的女修。
沒見過這人,但是她穿着天穹仙門弟子的道袍,應是外門弟子。天玑眸中掠過了一抹寒芒,她将玉佩扔入了儲物袋中,眉頭緊緊蹙起。
“師姐,我很喜歡這玉佩,你能讓給我麽?”女修的聲音很清泠。
天玑不為所動,她不耐地瞥了眼那女修,嗤笑道:“你是哪裏冒出來的?誰教你搶別人的東西?我讓你把命讓給我,你肯麽?”
女修的身後還有幾個男修,他們聽到了天玑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滿。
張觀山走到了天玑的後頭,小心翼翼道:“她是外門的弟子,百裏家的,拜入了咱們宗門。”
滄溟大陸三宗四世家,神機百裏自是其中之一。神機門以演算天命和制作符箓見長,在大陸自成一派,很少有人會得罪她們。這外門弟子名為百裏薰,是百裏世家旁支,因在家族不受重視,便拜入了山門。原本以她的天賦是可以成為內門弟子的,但是她拒絕了,說是要腳踏實地,從外門做起,到築基時,便拜真人為師。
這意思便是說,這位必定是內門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