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段往事
眼前的人眸子清亮,不像是在跟他開玩笑。可沈栖還是搖了搖頭,表示他不信。
與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相比,他當然是要相信自己的舅舅的。
吳荪笑了笑,面目慈祥的看着沈栖,“不信就對了,因為我自己都不信。”
沈栖眼神驟變,怒視着裏面的人,說:“所以真的是因為你亂嚼舌根?”
吳荪又回了剛剛坐着的地方,氣定神閑的又開始打坐。
良久,沈栖忍不住又問:“我想知道當年你都跟皇上說了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吳荪睜眼看了一下沈栖,語氣平淡的說:“沒有說什麽,只是說了一些事實。”
沈栖激動的又向前了一步,不料藏在身上的短刀卻掉了出來。
“咣當”一聲,驚亂了沈栖的心。
吳荪輕笑了一聲,問:“四皇子這是來殺我的?”
沈栖沒想要殺誰,帶把刀只是為了防身。畢竟這個吳荪都能傷了長安,他如果什麽都不帶就來柴房,萬一反被抓起來怎麽辦。
沈栖急忙将刀撿起來,裝作惡狠狠的說:“你傷了長安,我當然要為他報仇。”
吳荪聞言先是愣了愣,随後卻是笑了起來。
“聽到來給我送飯的丫頭們議論時我還不信,心道四皇子怎麽可能會給那個人的兒子當夫人?如今見到了四皇子我倒信了。”
沈栖雖然沒想過要隐瞞什麽,可吳荪這個态度卻是他想不到的,似乎過于平淡了些。
随後他又聽到吳荪問:“他對你好嗎?”
“他對我很好。”沈栖緊握着手裏的刀說,“你怎麽好像并不吃驚的樣子,聽到兩個男人成親你不應該很吃驚嗎?”
“我為什麽要吃驚?兩個男人又怎麽了?只要過的幸福不就行了。”
看沈栖一副愣愣的樣子,吳荪挪到了沈栖面前坐好,拍拍地上,示意沈栖也坐。
“四皇子坐下,聽我跟你講個故事吧。”
吳荪眼神放空,緩緩講出了一個關于他和皇上的故事。
沈丞相當年因為想法與皇上背道而馳不少被皇上刁難。縱觀朝堂之上,只有吳尚書理解他的想法、支持他的觀點。
皇上愈發過分,群臣不滿已久。只待有人先出頭,大家就會一擁而上反了皇上。
沈丞相本想等等看,希望有其他人先站出來,可再三思索,他還是自己做了那個出頭人。
吳尚書那時暗中幫他游說了不少大臣,甚至将逼宮之日舉起刀威脅皇上的缺德活計也攔了下來。
他記得當時沈丞相勸過他,畢竟這事一旦做了,将會被人唾棄記恨一輩子。可是他當時只回了四個字:我自願的。
沒錯,他是自願的。
可是後來的沈丞相只記得那時是他自願的,卻忘了他為何自願。
他喜歡沈丞相,所以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的喜歡不可能會得到回應,所幸命運眷顧,他等到了回應。
可不管是沈丞相做皇上以前還是做了皇上以後,吳荪從來沒想過将兩人的感情擺到明面上來。他不在乎名分,只要他的阿沈心中有他,他就願意一直默默跟在沈丞相身後。
可沈栖娘親的出現擾亂了他平靜的心水。
那個姑娘生的極好看,又落落大方、溫柔賢惠,他的阿沈看向那姑娘的眼神都與看其他姑娘不同。
果然,那姑娘後來成了皇後,獨得恩寵。
他吃醋,他生氣。
醋他的阿沈用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看過他的次數少于那個皇後娘娘,氣皇後娘娘憑空出現搶走了他的阿沈。
所以他努力挑皇後的毛病,然後拿到阿沈面前說。
起初他的阿沈是不信的。
直到有一天皇上送給皇後娘娘的玉镯不見了,而他又剛剛得知皇後偷偷去了堯光山,很難有人不會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将這些說出來時他并沒有覺得阿沈會信,可這次他的阿沈信了。
但那時的皇上大概很愛皇後吧,即便是懷疑自己的皇後也未曾虧待過她。反倒将所有的怒氣怨意撒到了皇後娘娘的哥哥身上,一如從前的皇上對待自己的丞相那般,處處為難。
葉丞相在某次上谏請求皇上将堯光山上的皇子接下來好生養着,說是這樣才能穩住那些誓死追随梵氏一族的大臣們。
可那時的沈丞相又怎麽會在乎那些心根本不在他身上的人呢?
葉丞相上趕着讨罰,皇後心疼自家哥哥,就去請求皇上聽一次哥哥的建議。吳荪直到很久以後還在感慨,如果皇後娘娘那次不為自己的哥哥說情就好了。
疑心作祟,又聯想起之前皇後偷去堯光山的事,皇上內心幾乎已經确定自己的皇後與自己有了二心。一怒之下将皇後打入了冷宮,連帶着那個年紀還小的四皇子。
也許那個時候的吳荪就該想到,皇上能如此對待為自己生兒育女的枕邊人,将來也可能會那樣對他。
可悲的是他沒想到,甚至還暗暗自喜,他的阿沈終于又是他一個人的了。
後來的皇上又娶了一個妃子,對她的寵愛程度不少于皇後。那時的吳荪就明白了,走了一個皇後娘娘,還會有其他姑娘的出現,他終究還是要與旁人共享他的阿沈。
可慢慢的他發現,皇上好像生了疑心病,總是暗自懷疑身邊的每個人,總覺得有人與他有二心。
那時的他還會安慰他的阿沈,說哪怕所有人都與你有二心,我也不會。
可後來他還是對他的阿沈徹底失望了。
不過是因為朝堂之上他為葉丞相說了一句話,他的阿沈就偷偷找到他,直截了當的問他:你是不是也要反我?
皇上問出這句話時,吳荪只覺得自己的心碎了個精光。
這些年的陪伴,這些年的幫助,這些年的不求回報不計得失,到底還是換不了皇上的信任。
沈栖聽到這裏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了,好半天他才從嗓子裏擠出一個問題:“所以……後來你就辭官了?”
“辭了官,做個普通人,他就不會懷疑我想反他了。”
沈栖坐在地上,手裏還握着那把短刀,卻怎麽也說不出話了。
吳荪撣了撣衣服上的塵土站了起來,柔聲說道:“我雖然辭官多年,但皇城裏的事情我多少有所耳聞。四皇子如果在這裏過的幸福,就別聽葉丞相的話,留在這裏好好過日子,不要回去繼承什麽皇位,否則到時候你會變得不再像你。”
沈栖渾渾噩噩站起來想走出去,吳荪又加了一句:“很抱歉傷到了你的夫君,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條件反射想保護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