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章

“呼,舒服!唉?小陳你看什麽呢?走了!”司機從廁所出來後變得神清氣爽,對陳清招招手,提前鑽進了車裏。

顧北橋餘光瞥見那個穿着藏青色軍大衣的少年仍是站在樓下往上看着,不禁皺了皺眉。那人濃眉大眼,棱角分明,天生自帶三分橫勁,此刻不知為何一直盯着自己,他的眼神實在令人發毛,只好背過身去。

陳清在底下張了張口,半天才不敢置信地喊了一聲:“橋橋?”

顧北橋心想:橋橋?這是在喊我嗎?他為什麽會認識我?他扭頭看着樓下的那人,漫天的雪花自他頭頂飄落,雪絮粘在他的短發梢上,他也毫不在意。

陳清見顧北橋看向自己,幾日的疲憊頓掃一空,他張手向樓上伸去,好像是要隔着空氣觸摸他的臉龐一樣。

和拉吉站在一起的女孩此刻站起身,悄悄扯住拉吉的袖子輕聲說道:“他好像認識你的紮西哥啊?”

拉吉小聲地說了句“不知道”,兩人好奇地看着陳清。

陳清沖她一笑:“我當然認識他,他叫顧北橋,才不是你的紮西哥。”

拉吉的臉倏然變紅,她氣惱地哼了一聲,“你胡說!”往樓上喊道:“紮西哥,你認識他嗎?”

顧北橋搖搖頭,靠着欄杆重新看向遠方。

拉吉紅通通的臉頰鼓起了一個弧度,她對陳清笑道:“看來是你認錯人了!”

“不可能!”陳清看着顧北橋,“橋橋,是我啊!”

顧北橋又朝他看去,少年的嘴唇在雪中凍得有些蒼白,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是藏不住的擔憂。這麽一看,他長得很像從前夢裏的一個少年,但他不會是他。顧北橋失望地嘆了口氣,都是假的,怎麽可能是他呢?

陳清擡頭沖他溫聲道:“橋橋,下來。”

顧北橋先是趴在欄杆上想了想,然後下樓朝他走來。

陳清伸手想拉住他,要問問他這些天發生了什麽,誰知顧北橋卻後退一步躲開了他的手。

“你是誰?”顧北橋站在檐下疑惑地問道。

“古巴,原來你會說話?”兩個小姑娘大吃一驚。

比她們更驚訝的是陳清,“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顧北橋茫然地搖搖頭。

陳清看着他熟悉的眉眼有些不知所措,他拉住顧北橋的手小聲地說:“我是傻清啊……你怎麽能把我忘了……”

“傻清?”顧北橋電光火石間想起了往日種種,又對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仍是搖頭:“你不是他……”傻子才不是這個聲音。

陳清着急地解釋:“我就是,”他拿起顧北橋的手往自己的頭上放,又讓他摸自己的耳朵,“我就是傻清……”

顧北橋捏着那片肉乎乎的耳垂也陷入了迷惑,“是你嗎?”

陳清重重地點頭,輕聲道:“是我,我來找你了!”

顧北橋看看他又看了看遠處蒼穹下的一座雪山,他出神地說道:“你來了……”原來他真的還在。

陳清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于是輕輕掰過他的臉正視他,“我來了,我們回去吧。”

顧北橋突然回過神來,對他笑了笑,“你是傻清?”

陳清看着他的笑,飄雪的草原似乎有春意在緩慢萌發,一陣暖流激蕩,“是我……”

拉吉看着雪中執手而立的兩個少年,心裏莫名煩躁,好像感受到了威脅似的,她用力把陳清推開,親密地挽住顧北橋的手臂,“紮西哥,我們去找阿爸!”

顧北橋任她挽着,看了眼陳清,眼中閃過一絲茫然,“傻清?”

陳清長眉一揚,剛要把他拉過來,身後傳來兩聲鳴笛。

“小陳你幹嘛呢?看到人家漂亮的小姑娘就不願意走了?”門口的司機師傅在車上左等右等也不見他上來,打開車窗沖他喊道。

陳清回頭喊道:“再等我一會!”

說話間,拉吉已經拉着顧北橋往屋子裏走去,他忙跟上,腳下踩着咯咯吱吱的木樓梯上了二樓,掀起厚厚的門簾,進入了一間像是會客廳的房間。

房間裏暖烘烘的,牆壁與櫃子上滿是彩漆繪的壁畫,畫的是卷雲紋纏吉祥八寶,牆上還挂着幾幅繡着六字箴言的唐卡。

客廳的正中央坐着一位中年大叔,穿着傳統的藏服,面色黝黑,正圍着火爐烤火。

“阿爸!”拉吉拉着顧北橋走到他面前開心地說:“古巴會說話了!”

被拉吉喚作阿爸的藏族大叔聞言看了看這邊,“真的?古巴,你會說話?”

顧北橋點點頭。

“太好了!”大叔笑了笑,這時注意到還有一人進來了,皺眉向他身後看去,“拉吉,這位客人是誰?”

拉吉撇撇嘴,搖搖頭不願多作介紹。

陳清自己湊了上去,“叔叔好,我叫陳清,是橋橋的朋友。”

大叔打量了他一眼,然後叫拉吉搬過兩張凳子讓兩人坐下,問道:“你是他的朋友?他叫橋橋?”

陳清思索了一會,“嗯……他叫顧北橋,不過他怎麽會在您家?”

大叔皺着眉回憶道:“古巴是我在雪地裏撿到的……那時候草原剛開始下雪,我們牧民要把牦牛和馬匹趕下山圈起來,等來年春天再上山放牧。我和大兒子多吉趕着牛群下山,果日在前面跑,過了一會它就叼了個東西回來了。它是一條很有靈性的藏獒,我養了它八年,有時也會叼些老鼠什麽的放到我們面前,可這次叼回來的竟然是個人的背包。果日放下東西沖我們叫了幾聲,又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它從來都沒這樣過,多吉說果日這是發現了什麽,于是我們就騎馬跟着它過去看了看。到了一個坡頭的時候,就見雪地裏躺着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古巴……當時他臉都紫了,一動也不動,不過好在還有一口氣。我給他喂了一口腰上的青稞酒,脫下羊皮襖把他裹好放在馬背上,馬兒就把他馱回了家……”

陳清看了看顧北橋,他正面無表情地給火爐添柴,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

大叔接着道:“回來之後我給他找了多吉以前的衣服,他睡了三天,等他醒了,一句話都沒說過,問他什麽只會搖頭點頭,我們都以為他是個啞巴,就叫他古巴……也許這一切是真佛的指引,拉吉喜歡他,我就問他願不願意跟我上山放三年牦牛,他點點頭,我都準備好三年後讓他娶拉吉做我的女婿了……”

陳清低頭摳了摳顧北橋的手心,沒由來地感到一絲難過。

“不過他既然有家人有朋友,那我們也不能強留他啦,你可以把他帶走。”大叔擺擺手。

拉吉在一邊聽着,臉色一變,拽了拽他的袖子,“阿爸!”

大叔瞪了她一眼,“你下樓去。”

拉吉委屈地跺了跺腳,留下一句:“我去喊阿哥!”轉身跑了。

大叔在火爐上攤了攤手,“以後不要留他一個人去那麽危險的地方了。”

陳清鄭重地點頭,“一定不會了。”

謝過了藏族大叔,陳清帶着顧北橋下樓,剛走到門口門,迎面走來一個壯碩的青年,他的手裏牽着一條繩子,繩子的另一頭系着一只半人多高的黑色藏獒。

拉吉抓着青年的胳膊,指着陳清道:“阿哥,就是他!”

拉吉的阿哥,也就是多吉,瞪了陳清一眼,抖了抖手裏的繩子,喊道:“果日!”那只兇猛的藏獒立刻伏首貼地沖着陳清龇牙低吼了幾聲。

果日今年八歲,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它的毛黑亮蓬松,随着它的吼聲,這棟房子幾乎都要顫抖起來。

陳清站在前面護住顧北橋,前面的路頓時被兩人一狗堵死,氣氛劍拔弩張。

這時樓上卻傳來大叔的聲音,“多吉,讓他們走!”

多吉聽到父親的聲音抿了抿嘴,他看着陳清,半晌,将手裏的繩子又抖了抖,只見剛剛還兇悍的果日立刻乖乖收回了獠牙,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就往旁邊撤開,留下一條供人走過的通道。

拉吉晃了晃哥哥的手臂,不滿地撅着嘴。

多吉搖搖頭,“別惹阿爸生氣。”

陳清沖兩人點點頭,拉着顧北橋順利地出了門。

司機仍在路口等着,見人終于來了催促道:“我說你們可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們被當地人留下當女婿了呢!”

陳清剛一出來就被外面的寒氣激得打了個寒顫,他呵了呵手心,脫掉了外面的軍大衣給顧北橋披上,對他笑道:“這裏好冷,我們回去吧。”

顧北橋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與尖尖的虎牙,點點頭。臨上車的時候陳清為他拉開車門,耳邊卻聽到一句喊聲,“古巴!”他回過頭,只見小樓的二層平臺上,大叔倚着木欄杆,手裏捧着壺青稞酒,遙遙相祝:“紮西德勒!”

一陣風吹過,路旁那些刻着經文的五彩經幡獵獵作響。

顧北橋立在風雪中雙手合十,也回了一句:“紮西德勒。”

司機一看上來了兩人,促狹道:“怎麽?沒拐到人家女兒,把人家的兒子拐走了?”

陳清扣着顧北橋的手笑的燦爛,“不是人家的,本來就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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