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醫院的秘密

吳欣瑤已經記不得她是怎麽回的宿舍,只是感到一連幾天都昏昏沉沉的,又因為淋了雨,患了重感冒,便請夏曉雨給自己請了假,在宿舍休息。

徐晨晨和夏曉雨知道她是夜裏受了驚吓,但見她這可憐見的樣子,也不好多問,只是值夜班時更加小心罷了。徐晨晨和夏曉雨結成了夜班聯盟,不管做什麽都是出雙入對的。一個人的吳欣瑤反倒顯得更加孤單了。

這天,夏曉雨下了班回到宿舍,見吳欣瑤趴在桌前擺弄她的筆記本電腦。吳欣瑤已經好幾天沒有梳頭,長長的頭發亂蓬蓬的從椅背上垂下來,使她整個人顯得更加憔悴。

夏曉雨關切的問了句:“欣瑤,你覺得好些了麽?”

吳欣瑤沒有答言,只是靜靜的看向窗臺擺着的一只小臉盆,臉盆裏盛了半盆清水。

夏曉雨随着她的目光也看見了那盆清水,錯會了吳欣瑤的意思,于是自以為體貼的說,“是誰把臉盆放外面去了!?”說着就要去拿回來。吳欣瑤卻說話了——

“別動,這臉盆不能動。”

夏曉雨疑惑的問,“為什麽呀,你神神叨叨又在搞什麽鬼啊?”

吳欣瑤幽幽的說了句:“辟邪!”

夏曉雨吃了一驚,“辟邪?”

吳欣瑤繼續幽幽地說:“告訴你啊,我從網上看到的,聽說很靈驗的,這水放得時間越久,越有靈性。能照出這房間裏的邪穢,能辟邪的。”

夏曉雨心想,看來這丫頭病的更重了,搖搖頭說:“我才不信呢,沒有道理啊。而且,欣瑤,你原來是最不信這些的。”

吳欣瑤嘆了一口氣,帶着哭腔說:“我最近比較倒黴,事事不順,所以,寧可信其有吧。哎,你是不大上網,我告訴你,有個日本的網站,聽說你只要跟着它的提示進入界面,一步步操作,就可以跟你死去的親人見面了,……信不信由你,我見到的是我自己。”

夏曉雨聽到這倒是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死去的親人,如果可以選的話,她真想見到姐姐夏雪,問問她這段時間不斷出現在她的夢裏到底是為了什麽呢?她想告訴她什麽呢?

夏曉雨說,“算了,随你怎麽說吧,我要睡覺了,累壞我了,晨晨去買吃的了,我讓她幫我們也帶一份回來了。”

吳欣瑤忽然說:“顧主任那麽晚為什麽會去十二層呢?”

夏曉雨一驚,自從吳欣瑤失魂落魄的回來以後,她還從沒有主動提起過那天午夜發生的事情。但姐夫也在那?在十二樓?

夏曉雨反問道:“你說我姐夫當時和你在一起?”

吳欣瑤虛弱的笑了笑說,“看來你也不知道,他不是和我在一起,是顧主任把我從十二樓,怎麽說呢?救下來的?或者說是趕下來的吧。”

接着,吳欣瑤就自顧自的講起了那天午夜她在醫院主樓遭遇白衣女人的經歷,以及她怎麽追到第十二層,又被怎麽顧振生拉着下了樓。

她說:“顧主任一再追問我為什麽在半夜去十二樓,但當時我吓壞了,只能說我看見了那個白衣女人,想親手抓住她看看。顧主任不相信我,還是一再的問我為什麽去,并讓我保證今後一定不會再在深夜去十二層,而且保證不把這件事說出去。”

說完,吳欣瑤怔怔的看着夏曉雨,說:“你可以去告訴你姐夫了?我想開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既然那個白衣女人找上了我,我大概也活不成了,大不了魚死網破。”

夏曉雨沒太明白她的意思,問道,“你說什麽找上了你,什麽魚死網破?”

吳欣瑤說,“413病房的病人是被謀殺的,我終于想明白了。”她瘆人的笑了笑,繼續說,“你也太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會無緣無故就猝死呢?我這幾天一直在想,終于讓我想明白了……”

夏曉雨聽着她的講述,睡意全無,眼神發直的盯着她,這時候門突然響了,吓得她差一點尖叫出來,卻是徐晨晨買了晚飯回來了。她看看屋裏這兩個人,也覺察到氣氛的微妙,便故作輕松的問,“你們倆說什麽呢?”

吳欣瑤還是怔怔的看着窗外,笑了笑,說,“徐晨晨,你來的正好,我正要說到你呢。”

徐晨晨的好奇心也被調動起來,把吃的往桌上一放,在吳欣瑤的床上坐下,問,“什麽事啊?說我什麽?”

吳欣瑤問道:“你記不記得,李桂芬死的那天夜裏,我們倆和曉雨趕到413病房的時候,有一個人應該在的,卻沒有在?”

徐晨晨想了想,說,“你是說顧主任吧,他倒是那晚的當班醫生。”說着她看了一眼夏曉雨,對她說,“曉雨,你要保密啊。”

夏曉雨點點頭。

徐晨晨繼續說:“按說,顧主任應該在醫院值班的,因為那時候李老太太剛剛做完手術不久,他又是主刀,那天的排班也是他,可是他卻沒有值夜班,而是直接回家了。”

吳欣瑤接着說,“還有更奇怪的,我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那天我和晨晨趕到病房之後,我偷偷看了李桂芬的遺體,我看到——”她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她的胸口有一個針孔。”

徐晨晨和夏曉雨都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真的!”

吳欣瑤虛弱的笑了笑,“所以我當時就拉着晨晨趕緊跑出了病房,因為我知道這裏面肯定有問題,可是,你們看看顧主任來了怎麽說的,我敢肯定,以他的水平,他肯定也看到了那個針孔,可是他卻裝作沒看見,還指導我們在死亡證明書上作假。”

吳欣瑤轉過身看了夏曉雨一眼,這一眼意味深長,她說,“曉雨,我之所以敢當面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想到這一切可能也和你姐姐夏雪的死有關。所以,你不能告訴顧醫生,他肯定是牽扯其中的。”

夏曉雨感到心裏一陣發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問道,“你說什麽?”

吳欣瑤已經神秘重新轉過頭看着窗外,夏曉雨又詢問的看向了徐晨晨,徐晨晨卻也和她一樣茫然,搖了搖頭。

吳欣瑤繼續說,“我們一直奇怪這醫院為什麽有着源源不斷的移植器官的來源,難道這些東西都是從天而降的嗎?曉雨來醫院的時間比較晚,晨晨難道你也沒發現,413住的都是些什麽病人?幾乎都是些孤孤單單,沒有親屬在身邊的人,夏雪,王姬琴,田建設,李桂芬,死了就死了,連個多問一句的人都沒有。”

徐晨晨想了想,反駁道,“也不全是,王姬琴還是有一個幹兒子的,常來看她……而且曉雨她,她當時也生病了……”

吳欣瑤惡狠狠的打斷她道,“別說話,聽我說,他們都是死于猝死,又都是剛剛做了手術,誰知道那些手術都對他們做了什麽?沒有人檢查他們的手術是不是從他們身體裏拿走了什麽,我們都有這個醫療常識,人體的某些器官被取出來之後,在醫療儀器的維持下,這些人還是可以活一陣子的。而那個所謂的白衣女人根本就是溫院長和顧主任一起抛出來迷惑試聽的幌子,也許那根本就是醫院外科的醫生也說不定。”

聽她這段話說完,徐晨晨和夏曉雨都沉浸在巨大的震驚之中,難道她們一直在一個殺人魔窟中工作麽?夏曉雨不能抑制的想到了她的姐姐夏雪,難道她也是被人偷偷取走了器官,悲慘的死去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如果這件事姐夫知道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去做的,即使在溫院長的壓力下他勉強同意,他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在姐姐身上的。他們那麽相愛。可是,怎麽解釋呢?姐姐雖然身體那時候已經是很差的了,但還不至于突然死去的,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麽呢?她感到一陣頭暈,每次她試圖回憶當時的情景她就感到天旋地轉。

夏曉雨不由得全身發着抖,自言自語的說,“我姐夫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姐姐是得腦癌死的,腦癌死的……”徐晨晨趕緊湊過來摟住了她,安慰了夏曉雨幾句之後,埋怨的對吳欣瑤說,“你說的這個太吓人了,我覺得還是不太可能吧,而且,我們不是說好的,不在曉雨面前再提她姐姐的事情嗎,你看她這樣,多可憐!”

吳欣瑤笑了,“早一點面對現實,沒什麽不好,你們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反正我是要離開這醫院了,只恨那個負心漢麥宇翔,還傻呵呵替溫佟和跑前跑後,掉進坑裏都不知道。”她臉上似笑非笑,似哀非哀,又瞟向窗臺那盆清水,一只飛蟲落在水皮上,劃開一道淺淺的紋路,然後飛走了。

這天夜裏,夏曉雨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吳欣瑤的猜測像毒藥一樣在她心裏生了根,并蔓延開了,她越是要自己不去想它,它就越清晰的出現在她的腦海裏。難道姐夫真的是殺人犯麽?姐姐真的是被謀殺的麽?她的一些器官真的也和其他那些死在413病房的冤魂一樣一起被冷凍在第十二層的某一間冷藏室的瓶子裏麽?她越想心裏越亂。半年多以前的一段往事漸漸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那時候夏雪已經病得很重,而夏曉雨還在市裏的衛校讀書,正是臨近畢業的關鍵時期,很難有太多時間跑回來陪伴生病的姐姐,顧振生一面要參加醫院裏繁忙的醫療工作,一面還要照顧家裏生病的妻子,身心具疲,身高将近一米八的他消瘦到只有一百二十多斤。而作為醫院外科的主任醫師,又是業內的專家,很多病人都是慕他的名而來的,雖然顧振生以自己狀态不佳為由,堅持推掉的許多手術的主刀工作,但這樣一來家裏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塊,而夏雪近兩年的病已經花掉了家裏的所有積蓄,還欠下了數萬元的債務,最終為了多賺些額外的手術費支持夏雪的治療,顧振生不得不勉為其難接下了一些手術任務。勞累、疲憊,心裏一直惦念着家中愛妻顧振生在一次主刀手術的時候,終于出了事故,病人也因此在手術中死亡了……

那真是一段最艱難的日子。病人家屬天天堵在醫院門口,顧振生吓得不敢出門,有一次在宿舍樓下,他被一群病人家屬團團圍住,他們憤怒地叫罵着“殺人犯!”“醫生草菅人命要償命!”“醫生是殺人犯!”……揪住顧振生的衣領拼命撕扯,幾名大漢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直到溫佟和院長和醫院的法律顧問劉律師帶着多名保安出現,才強力幫顧振生解了圍,避免了事态的進一步惡化。

顧振生好幾天不敢回家,因為擔心妻子看到自己被打的樣子會擔心難過,他一再叮囑夏曉雨不要告訴夏雪,只說他去了外地出差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了結,病人家屬依舊每天在醫院門口叫鬧着,能躲到什麽時候呢?終于有一天,夏曉雨在姐姐的追問下,講出了實情……夏雪哭了,說,“我就擔心會有這一天,是我害了他……”淚水漫湮,毀了一向愛美的她臉頰上的厚厚粉底,使她顯得愈發凄慘動人……

後來在溫佟和院長的大力幫忙下,醫院出了一大筆錢幫着妥善處理這起事故,顧振生才保住了自己的行醫資格。

夏曉雨記得姐姐曾半開玩笑的對她說,“曉雨啊,姐姐這病大概都怪爸媽給我起的名字不好吧,夏雪,夏雪,夏天下的雪啊,冤氣得很,克死了父母,又克自己,現在又拖累你和你姐夫啊……”沒想到竟一語成谶,但即使是在這樣的艱難情況下,姐夫都沒有放棄姐姐,他又怎麽會害死姐姐呢?想到這,夏曉雨不禁又流下淚來。

第二天上午,一夜無眠的夏曉雨帶着滿腹的疑問來到顧振生和夏雪的家,自從姐姐死後,她這還是第一次回來。

顧振生不在家,夏曉雨用鑰匙開門進來,打開燈,客廳裏的擺設沒變,只是髒亂了不少。

夏曉雨來到客廳的供桌前,在夏雪的遺像前敬了三炷香。

然後,她進入主卧,站在床前,環顧四周,閉上眼睛深呼吸,感受着姐姐的氣息。也許人在無助的時候總會相信些什麽,夏曉雨在來這之前就打定主意要試一試吳欣瑤所說的那個網站。

她徑直走向大衣櫃打開櫃門,取出一件姐姐的白色長風衣,用雙手捧起,将頭埋進衣服裏深深地嗅了嗅,然後将衣服換到自己身上。

夏曉雨打開窗前的臺式電腦,坐在那裏開始上網,她進入那個召喚故人的網頁,雖然是日文的,但是可以分辨一些關鍵的漢字。随着網站頁面的提示,她一步一步的深入,漸漸地夏曉雨目光呆滞,仿佛被催眠了……

夏曉雨選擇進入“姐姐”的程序——

電腦的畫面裏出現了一對年少的姐妹在晴朗的天空下歡快的嬉戲。夏曉雨與畫面中的姐妹一樣,仿佛又感受到了童年時和姐姐在一起玩耍的愉快……

忽然,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夏曉雨發現她獨自一人被困在了一間小房子裏,屋裏燈滅了,卻有人在咚咚敲門,夏曉雨感到害怕極了,蹲縮在窗下不敢動。敲門聲更響,是從陽臺上傳來的,一個清晰的人影出現在窗前,那個人用夏雪的聲音急促的說,“我是夏雪,是姐姐,快開門那!快開門那!”

夏曉雨的視線慢慢移向窗臺,聲音戰栗着說,“姐姐,真是你嗎?”

門外的夏雪繼續急促的說,“是我,我回來了,你不要姐姐了麽?快點開門那!”

夏曉雨擰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個穿着白色雨衣長發披散的女人,長發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只看到她血紅的嘴唇蠕動說,“曉雨,快讓我進去,雨太大了!雨太大了!”

……說着那女人伸出一只枯槁的手臂向夏曉雨抓來,夏曉雨尖叫着關門,但那手臂已經伸了進來……夏曉雨拼命的喊着“你不是,你不是,你已經死了!!!”那女人凄厲的哭叫說,“我是被害死的,你不要我了麽!曉雨,我是你姐姐呀!”

身後有一只大手緊緊抓住了夏曉雨——

“曉雨!曉雨!”

夏曉雨猛地驚醒了,身後是顧振生正關切的推搖着她,原來困極的夏曉雨剛剛趴在電腦桌上睡着了,做了一場噩夢。電腦屏幕上閃爍的依然是那對少年姐妹在一起玩耍的情景。

夏曉雨滿臉淚花的睜開眼看見了眼前一臉擔憂的姐夫,又不禁撲進了他的懷裏,呢喃道,“姐夫,好可怕!”

顧振生拍了拍她,說:“曉雨!你做惡夢了?沒事,沒事,你心事太重,還沒好好緩過來呢。”

夏曉雨松開顧振生,哭着問到“姐夫,姐姐到底是怎麽死的?”

顧振生一愣,但立刻冷靜下來,平靜的說,“她是得腦癌死的,我不是告訴過你麽?”

夏曉雨又問,“她不是被害死的?”

顧振生的臉上一陣抽搐,顫抖着聲音反問道,“你說什麽?”

夏曉雨只是哭,追問道,“你說是還是不是?”

顧振生靜靜的看着她,仿佛想看穿她,好一會兒,他才說,“不是。你難道不相信我麽?”

夏曉雨再次抱住了他,就像是被判了死刑的人突然被特赦一樣,她哭着說,“我知道你不會傷害姐姐的。”

顧振生輕撫着夏曉雨的背,溫柔的說:“你還是回家裏住吧,你那屋子的被褥床單,都是鐘點工定時過來洗過曬過的,還是跟原來一樣的。”

夏曉雨低頭道:“看來還不行,還是忘不了姐姐,等過些天我再回來。”說着,她脫下夏雪的白風衣,顧振生接了過去——

“我來挂吧。”

夏曉雨随顧振生走到客廳裏,看見沙發一角的被褥枕頭,問道:“姐夫,你還睡沙發?”

顧振生一臉疲憊,明顯的蒼老了不少,他邊走邊回答說,“自從你姐姐卧病在床,我一直睡沙發,已經習慣了,再說,我想讓這個家保持你姐姐在家時的原樣,等你回來,我就搬回去好不好?”

夏曉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哦……”

聽他這樣說,夏曉雨原先準備的一肚子的問題仿佛忽然已經沒有問下去的意義,這樣一個深愛她姐姐的男人,怎麽會是殺人犯呢?

顧振生卻轉過身問道,“曉雨,你是聽到什麽傳言了麽?”

夏曉雨覺得自己答應過兩個舍友,不對任何人提起,于是說,“剛剛夢見姐姐了,夢裏,她說她是被害死的……”她不由的躲避着顧振生逼視的目光。

顧振生淡淡的“哦”了一聲,也沒有再問下去。

以後的幾天,夏曉雨越發感到心神不寧起來,也越來越頻繁的夢見夏雪。

一天深夜夏曉雨做了一個怪夢,在夢境裏,一開始是麥宇翔和溫淼從她身邊開心的走過,夏曉雨的心頭莫名的産生一種異樣的感覺,但有說不清楚是到底是什麽?于是繼續看着他們的背影遠去,溫淼回過頭看向夏曉雨,夏曉雨趕忙回過頭,卻突然看見夏雪穿着一身白色的病號服從走廊盡頭一閃而過。

夏曉雨低吟了一聲:“姐姐。”就追了過去。

她追進了步行梯,天突然黑了,步行梯裏的聲控燈次第亮起,夏雪的身影從樓梯盡頭一閃而過,夏曉雨又追了上去。不覺中,她追到了十二樓的走廊,她眼睜睜的看到夏雪的身影閃身進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

夏曉雨急匆匆追過來,來到那扇門的面前,透過門上的玻璃,她愕然看到夏雪一身病號服瑟縮在一間小房間的一張單人床上,她緊張的發抖,好像在躲避着什麽可怕的東西——

很快那東西就出現了,是三個戴着口罩的醫生,他們朝夏雪沖過來,用力的将她按住,夏雪竭力掙紮着……而門外,目睹這一切的夏曉雨已經眼淚汪汪,顯得極其心疼,一邊大喊着“姐姐!姐姐!”,一邊瘋狂的推着門,門猛然吱呀一聲開了。然而,眼前的景象卻忽然變了,變成了陰森恐怖的冷藏室,在夏曉雨的眼前,慘白的排燈燈光之下,她置身于一個被林立的鐵架子填滿的很大的房間,架子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玻璃容器,容器裏盛着各種人體器官。頭頂的排燈突然吇吇響了兩聲——熄滅了,房間裏瞬間一片黑暗,驚恐的夏曉雨聽到身後咔吧一聲,她驚慌的轉過身,就看到一具女屍站立在遠處的牆邊似乎剛剛努力的伸直了她的一只冰凍的胳膊。

夏曉雨尖叫一聲沖向門,門被猛然拉開,而門外卻是另一個房間——413號病房!

病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夏曉雨手中的托盤咣當摔到了地上,藥品、針劑、玻璃瓶四散濺落……

病床上驚恐掙紮,凄厲哭叫的竟然是夏雪,她漸漸失去生氣痙攣着安靜下來,垂到床沿的手指間挂着一絲長發,顯得妖冶異常……

窗戶被風吹開啪啪作響,窗簾呼呼甩動,風雨從窗外飛進來,一陣閃電,牆壁上出現一個纖弱的人影,長發披散一身白衣的女子緩緩的朝夏曉雨轉過頭,猛然間撲了過來……

夏曉雨尖叫着從床上坐了起來,滿頭是汗。

“又做噩夢了?”上鋪的徐晨晨探出頭看着夏曉雨,顯然,她已經對此習以為常了。

夏曉雨點點頭,拭了拭額頭的汗水,問道:“你也沒有睡着呢?”

徐晨晨疲憊的嘆了口氣,說:“我也做噩夢了,真是深陷其中了,怎麽辦那?”

夏曉雨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對面的吳欣瑤,只見吳欣瑤也披着衣服坐在床上,正無精打采的看着對面的她們——

“我也是,睡不着。”

徐晨晨幹脆也坐起來,說:“這些天我就沒睡踏實過,幾乎每天晚上都夢見一個穿着白衣服的長頭發女人。”

夏曉雨和吳欣瑤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徐晨晨也顯得頗為驚訝,不敢相信的問道:“你們也夢見了?我還以為就是我自己呢。那,那,醫院的傳說是不是真的呀?我們是不是招什麽邪了呀?太恐怖了。”

吳欣瑤這幾日的精神狀态已經好了一些,但卻愈發的迷信了,她說,“聽說把心裏害怕的事兒說出來會好一點,咱們各自說說自己的夢怎麽樣?”

她看到其他兩個人都看着自己,便說,“好,我先說吧。”

吳欣瑤微微揚起頭陷入回憶中,“在夢裏,我總是走在醫院的步行梯上,四處都黑乎乎的,我很害怕,一邊走一邊數數。”

徐晨晨笑了,提醒道:“那是因為你睡不着經常數數……”

吳欣瑤白了徐晨晨一眼,說,“別打岔,聽我說。”

徐晨晨不做聲了,吳欣瑤繼續說,“在夢裏,樓梯看上去比正常情況下長得多也陡得多的,周圍漆黑一片,只有樓梯頂端一束莫名的光線照得牆壁上有零星的光斑,我正在一邊數數一邊一階一階向上走……

當我一步一步的接近樓梯的頂端,在樓梯出口處,遠遠的可以看到有一個一身白衣的女子正面對着一面鏡子,她在哭,瘦弱的背影一顫一顫的,哭的很傷心。

我站在她旁邊,驚恐的注視着樓梯頂端照鏡子的那個白衣女人,吓得一動也不敢動……然後,鏡子之前的白衣女子就一邊哭一邊慢慢的輕輕的站起身——轉過頭來……就是這樣。”

吳欣瑤說:“然後,我就吓醒了。”

徐晨晨緊張的問:“你看沒看清那女人什麽樣子啊?”

吳欣瑤搖搖頭,說:“沒看清楚,我其實每次都祈禱她別回過頭來,哪還敢看呢?”

徐晨晨說:“真奇怪,我也看不清那個白衣服長頭發女人的臉,不過我總是夢見自己一個人在十二樓的冷藏室裏,周圍的架子上都是器官……”她想了想繼續說,“那裏的燈光很白,我在冷藏室林立的鐵架子之間跑來跑去想找到出口跑出去,但是這房間太大了,架子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玻璃容器,我就跑啊跑啊……

忽然,我聽到身後有個女人的哭聲,我驚慌的轉過身,就看到身後一個角落裏一個一身白色衣裙的長發女人正背對着我在哭呢,但一眨眼的功夫,那個女人就不見了,每次我剛剛稍舒一口氣的時候,就感到一只冰涼刺骨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然後,就是天旋地轉,我就吓醒了……”

聽着徐晨晨的講述,床下的夏曉雨不禁輕輕驚叫了一聲,徐晨晨又探出身向下看着她,問道:“曉雨,你怎麽了?”

夏曉雨從驚訝中恢複過來,說:“我也夢見冷藏室了,我還夢見我姐……”她慌忙改口道,“我接……接着就跑進了413病房!”

徐晨晨也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轉頭問吳欣瑤,“這是怎麽回事啊?”

吳欣瑤一臉深沉看着她們兩個好一會兒,卻突然笑了,說道:“行了,你們可以去拍《冷藏室夜驚魂》了,要死就一起死吧,有什麽大不了,說完了,睡覺吧。”

聽她這麽一說,剩下的兩個人互相看看對方的樣子,也都笑了。

然而,此時,在這醫院,她們并不是唯一無眠的人,外科的主任醫師顧振生正站在新宿舍樓四層的窗邊看着窗外的夜色,似乎他正在思考着什麽,接着,他轉身進了卧室,卧室的牆上挂着的一幅照片,那是顧振生的結婚照,照片中的新娘笑靥如花,顧振生良久的注視着她,竟默默流下了眼淚……

顧振生随手抹了一下眼淚,轉身向客廳裏的沙發走去。

然後,這樓上唯一還亮着的燈就此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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