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就這麽站着，他看着殷離：“殷離，出招吧。”
殷離卻是搖搖頭：“不不，師父，徒弟我雖然不才，但是尊老愛幼這個道理還是懂的。”
“還是師父您先請！”
樊天手一揚，青鴻劍就被他拿在了手中。
“師父真的是長情的人，這把劍，我記得，還是當年風清幫您找回來的。”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這把破銅爛鐵，您還留着。”
“是麽？看着它，難道你就一點別的想法都沒有？這是你師兄用過的佩劍。”
殷離笑了：“那又怎麽樣？師兄他就是太古板了，根本就不了解師父您心頭最真實的想法。”
“而我就不同了，師父想當英雄，那我就幫你找機會當英雄。”
“師父想體驗不同的人生，那我就幫你實現不斷重生的夢想。”
“師父，你看，我這個徒弟是不是特別貼心？特別地能為你着想？”
樊天聽着殷離說着過去的那一樁樁一件件的往事，心頭卻是越來越沉重。
“這麽說來，那些意外也好，考驗也罷，都是因為你在背後耍的手段？”
“那當然，師父，你看，你是不是要特別感謝我一下？若是沒有我，你又怎麽能有如此豐富的人生？甚至，為了讓你體驗一把大義滅親的感覺，我把自己的命都交到了您的手上。”
“我的好師父，徒弟我可是一心一意地對你好，全力地配合着你的行動。”
殷離越說這神情便越激動：“可是師父，你卻從來沒有多看我一眼，就好像我從來不是你的徒弟一樣。”
“在你的眼裏，從來就只有師兄那一個徒弟，而我，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人。”
樊天将手裏的青鴻劍抖了一下，那劍身上面閃過一道寒光，直刺人的心底。
“你怎麽知道那些事情是我喜歡的？”
樊天冷冷地看着殷離：“這些，不過是你自己想象出來的假象而已。”
“而你，就為了這些假象，傷害了那麽多無辜的人，甚至不惜殺你師兄。殷離，這些，就是你所謂的孝心？”
“若這些就算，我倒是寧可從一開始，就沒有收下你這個徒弟，這樣一來的話，後面也不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
“這麽說來，師父很後悔認我這個徒弟？”
“那當初，師父又為何要将那根神肋骨交給我？這個，不應該是你很在意我的表現？”
樊天的神色一冷：“把神之肋骨交給你，是我做過的最追悔莫及的事情。我能将它給了你，同樣的，我也能将它收回來。”
說話間，樊天的劍尖上，一朵明亮的鳳雷火焰亮了起來，直刺殷離的前胸。
“嗤”地一聲，那青鴻劍的劍尖一下子就挑破了殷離的衣服，在上面留下了一個焦黑的大洞。
殷離的身影如閃電般向後急退，連退三四步後，才慢慢地收住身形。
“師父，你的速度不行啊，這樣下去的話，這神之肋骨看來只能被我收下了。”
只是他的聲音未落，眼前就已經失去了樊天的蹤影。
樊天将幻宗步施展到最快的速度。
對于他來說，他只能是出其不意，才能在殷離這邊讨得先機。
按照殷離剛剛所說的情況，他能在所有人都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設下那麽多一個接着一個的陷阱。
說明他的實力已經到了一個令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只是，樊天想到這裏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為什麽殷離能如此順利地對他的人生進行強行幹預？
應該除了那根神之肋骨外，還有別的東西在幫助他。
當年他跟殷離的那一戰，他已經将神之肋骨銷毀。
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此了結，但是如今聽到殷離的描述，這神之肋骨就算是被他毀了，也一樣能幫助殷離介入他的生活。
一想到這裏，樊天立刻就釋放出它的精神力，強勢轟上了殷離的腦門。
殷離眼神一黯，也在同一時間釋放出了他的精神力。
兩道精神力在半空中相遇，“轟”地一聲，相撞出了一道明亮的火花。
這精神力的破壞力極強，不光在地上轟出了兩個大洞，甚至将籠罩住這整個絕壁平臺的那個結界都震得出現了幾道裂縫。
正因為出現了裂縫，這平臺上的動靜，清晰無比地傳了開去。
這個動靜，同樣也傳到了董亦川他們的耳中。
三個人憂心忡忡地趴在絕壁邊上，探着頭往下看。
但是底下雲霧缭繞，根本就看不清楚。
而處于震動中心的樊天和殷離卻絲毫不在意他們兩個搞出來的這一片混亂。
“師父，再來！”
樊天咳嗽了兩聲，咳出了一口鮮血。
而樊天的情況比殷離也好不到哪裏去，他體內的氣息在兩道精神力相撞的時候，就瘋狂地向外湧動。
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将胸口的那一陣躁動按了下去。
看到殷離吐了血，樊天的眼底黯了黯。
但是很快就對着他發過去了第二波攻擊。
這一次，他直接用上了翔龍變。
他跟殷離所學的技能基本上都一樣，因為師出同門，但是這個翔龍變是樊天單獨學到的本事，與殷離沒有什麽關系。
這個是他的殺手锏，裏面還被他加入了鳳雷火焰和冰雪凝兩種力量。
殷離像是什麽都沒有覺察到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任由樊天的翔龍變打在了他的身上。
在樊天的那一掌打到殷離身上之前，他看到了從他的臉上，出現了一道詭異的笑容。
“師父，你會後悔的。”
樊天緊緊地抿着嘴唇：“就算是今天把我的命留在這裏，我也不會放你離開。”
“是麽？真巧，師父，我也是這麽想的。”
殷離咧着嘴笑了一下。
與此同時，樊天就感覺到了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意，開始如狂風般席卷了他的整個身體。
這波痛感來得既快就猛，直接将樊天掀翻在地。
“師父，我好像忘記跟你說一件事。”
“當年，你雖然已經将那個神之肋骨給毀掉了，但是它的精華其實早就深入我的骨髓。”
“換句話說，如今的我，跟你是一體的。”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當然，我痛你也痛，就是這麽一個道理。”
樊天看着殷離，在那一剎那間，他的心頭就湧上來一個瘋狂的念頭。
看着樊天的臉上，突然出現的那股子瘋狂的表情，殷離的心中不知道為何，也有點發慌。
“師父，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與你，不能同生，卻能共死。你若想我死，那還得先讓你自己沒命。”
這樣的虧本買賣，是真的做不來的。
樊天看着他，笑了：“既然你這個禍害是我整出來的，那由我來結束掉，也沒有什麽不可。”
“師父，你真的要這麽做？”
“你好好想想，千萬別魯莽行事。”
“沒什麽好想的，就這樣吧！”
樊天說着，再度對着殷離拍出了一掌翔龍變。
這一次，他把自身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翔龍變上。
沒有半點留存。
這道狂暴的力量，一經出現，就直接摧毀了那道籠罩在絕壁平臺上的那層結界，也直接将這座平臺自那絕壁上面剝離了開來。
“殷離，一起死吧！”
翔龍變直接轟上了殷離的身體。
在那掌風落到殷離身上的時候，他所有的防禦，都在這一刻發生了瓦解。
而失了屏障保護的殷離，則如同一只斷了線的風筝，倒飛了出去。
樊天是不會再給任何機會逃跑的，所以他管牢牢地控制住殷離。
“師父，活着不好麽？為什麽一定要我死？”
“只有你死了，這天下才太平。”
“而只有我死了，才能确保你也死透。”
樊天跟殷離身上，開始流出一道又一道的鮮血，很快就染紅了他們外袍，染紅了他們的雙眼。
到最後，那截碎裂的平臺，狠狠地砸進了這高山底下的大河之中。
速度之快，讓等在絕壁頂上的董亦川他們都來不及伸手。
“再見了，兄弟們！”
樊天拖着殷離，重重地砸到了那大河之上，随後，兩個人便迅速地沉入了水底。
誰也沒有看到，一抹淡淡的綠色，自樊天入了水後，就閃了一閃，随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睜睜地看着樊天拖着殷離一道尋死後，董亦川他們立馬就跟着撲了下來。可是，迎接他們的，除了那滿目的滔滔大河水，再也沒有看到樊天跟殷離的身影。
董亦川他們幾個沿着這大河上下搜尋了近一個月，除了将那個魂體都已經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再無活過來可能的殷離屍體找出來以外，卻遲遲沒有找到樊天。
又是一個月後，三個人依然一無所獲。
只是誰也不敢接受，樊天已經不在了的事實。
牧星仙君和紫玉仙君有事先回了天宮，只有董亦川就在樊天帶着殷離墜崖的地方，造了一間小屋，他就住在了那裏。
每天要做的事，就是去大河邊轉轉，對着河水自言自語。
時間，一天又一天地過去了，轉眼間，樊天離開董亦川他們已經整整一年。
而這一天，正是樊天離開的忌日，董亦川照舊來到了大河邊。
他的手裏，舉着兩個酒杯和一個酒壺。
正要往杯子裏面倒酒時，董亦川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請問，要怎麽樣，才能渡過這條河？”
董亦川突地轉過身去，愣愣地看着那個自晨光中慢慢走來的男子。
“我叫樊天，你叫什麽？”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