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溫淼的秘密

卧室。

溫淼從噩夢中驚醒——

她慌忙跑到客廳,拿起電話——

“醫院又出事了,在步行梯走廊裏,是413病房的兩名護士吳欣瑤和徐晨晨!”

電話的另一端沒有任何回音,卻被立刻挂斷了——一片忙音……

溫淼疑惑的,“喂?阿麥?”

等她再一次撥通了麥宇翔的手機,卻是已經關機了。

雨已經停了,到處都濕漉漉的,這醫院死一般沉靜。

窗簾緊閉,密不透光的宿舍裏,夏曉雨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門鎖悄悄被人用卡片挑開了,有一個人影慢慢的蹑手蹑腳的推門進了房間,雖看不清面容,但從他戴着的醫用手套可以看出,這顯然是醫院的人。那人觀察了一下夏曉雨,然後打開一支小電筒,咬在嘴裏。借着電筒的微光,可以辨認出麥宇翔那張因緊張而扭曲的臉——

麥宇翔拉開吳欣瑤的行李包,翻找着,把一些照片、信件等胡亂地裝進随身攜帶的包裏——

這時,夏曉雨忽然翻身說了一句什麽夢話,把麥宇翔吓了一跳,他滅了電筒,等了一會兒,覺得危險解除,複又開亮電筒,繼續咬着搜尋吳欣瑤的遺物。

最後,麥宇翔把吳欣瑤的寶貝兒電腦也裝進包裏,悄悄退出了房間——

而此刻,在溫佟和家的客廳,電話鈴已經焦急刺耳的響起。

穿着睡袍的溫佟和從裏屋出來,開燈後接起電話——

“喂,出什麽事了?……我馬上到!……”他猶豫了一下,複又叮囑道:“等我來了再報警!”

電話那頭卻說,“已經報警了!”

溫佟的腦門不禁起了一層細汗,他放下電話,心事重重地坐在沙發上,一時沒有動彈。

大約三分鐘以後,他才站起身回房,換上衣服,他來到溫淼卧室門前,敲了敲門說,“淼淼,爸爸出去一下,你好好在家呆着。”

沒有人應,溫佟和輕輕一推,門開了,卧室裏空無一人。

——“她去哪了呢?!”

而這時,在護士宿舍,夏曉雨已經從床上醒來,她的長發已經被汗水浸濕了,看來這一夜她又被無盡的噩夢折騰的夠嗆。她擡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又緊張的看看上鋪和對面,都空無一人。她從床上起來,發現枕邊有一張小紙條落到了地上,她撿起紙條,那是吳欣瑤的筆跡——

曉雨:

你好好休息,今天我替你值班。

算我臨別的禮物吧!

欣瑤

5月24日

奇怪的是,原本放在枕邊的紙條,背後怎麽會有膠水粘過的痕跡呢?夏曉雨轉過頭,愕然的看到窗臺上那一盆清水已經變成了血紅色。

夏曉雨意識到出事了,匆匆跑出了門。

天色已經朦朦亮,夏曉雨跑到醫院門口,看到門口停着三輛警車和一輛救護車,四個醫生正推着一副擔架車從主樓裏出來,兩名刑警緊緊跟在後面。

夏曉雨認出擔架上躺着的頭上包着紗布的人正是徐晨晨,她的臉上手上都滿是鮮血。夏曉雨連忙沖上去喊:“晨晨,徐晨晨!”警察馬上攔住了她。

夏曉雨帶着哭腔叫喊着,“我是她同事,她怎麽啦?怎麽啦啊?”

警察還是攔開了她——

“請保持距離!保持距離!”

擔架上的徐晨晨卻登時醒了過來,對着夏曉雨大喊大叫起來——“快跑!快跑啊!”

醫生們趕忙把她擡進了救護車裏,救護車和一輛警車開動了。

夏曉雨掙脫開抱着她的警察朝主樓跑去——

樓梯口已經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病人、病人家屬,麥宇翔和溫淼也在其中,但溫淼似乎正因為了什麽生着麥宇翔的氣。

幾名醫生、護士在協助警察維持秩序,夏曉雨跑了過來,她沖破阻攔推門進去了——

步行梯內,現場已經被隔離了起來,吳欣瑤的屍體橫躺在樓梯邊上,鮮血從胸口往外流了一地,現在已經凝固成了暗紅色,她的一只手上握着一把手術刀,刀上也滿是鮮血,另一只手的邊上有一部手機,她的嘴巴和眼睛都誇張的張開着,很難想象她曾面對了怎樣恐怖的事物……

夏曉雨呆呆看了幾秒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顧振生走過來抱住夏曉雨,安撫着她。

警察們拍照,取證,然後用白布把吳欣瑤的屍體蓋了起來,一名法醫填完鑒定表格走過來交給一位看起來明顯是警察領導的人。

法醫說:“李隊,比我們想的要複雜。”

李隊接過表格仔細翻看着,然後擡起頭問:“誰是負責人?”

站在一旁的溫佟和湊了過來,輕聲說:“我是。”

身後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麥宇翔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白布掩蓋下的死屍,然後向顧振生走了過來。

麥宇翔問道:“情況清楚了麽?”

顧振生輕輕搖搖頭,把哭泣的夏曉雨交給麥宇翔,說:“你照顧一下她,我這邊有事要處理。”

夏曉雨在麥宇翔懷裏,眼神不由自主的又移到吳欣瑤露在白布外面的那只手上的那把手術刀上,麥宇翔溫柔的伸過一只手把她的眼睛蒙上了。

李隊看了顧振生一眼,問,“是你最先報的案麽?”

顧振生說:“是。”

李隊注意到麥宇翔懷裏哭泣的夏曉雨,問道,“她是被害者什麽人啊?”

顧振生靜靜地說:“她們都是這個醫院的護士,住在一個宿舍的。”

李隊看了溫佟和、顧振生、麥宇翔和夏曉雨一眼,說,“你們都跟我到警察局一趟吧,我需要了解一些事情。”

他們跟着跟着李隊走出了樓道。走廊裏,溫淼看到麥宇翔出來,便迎了上來,她問,“怎麽樣了?”

麥宇翔小聲的說:“死了,這位李隊長要帶我們去警察局了解情況。”

溫淼想了想,突然轉過臉對李隊長說,“我也去。”

麥宇翔感到心裏一陣急躁,說:“你就不要去了吧。”

李隊感到好奇,“你怎麽回事?為什麽想去?”

溫淼仰着臉向麥宇翔示威着說:“我是目擊者,我想跟着去。”

李隊吃驚道:“你是目擊者?”

他轉身問溫佟和,“有目擊者,為什麽不報告?”

溫佟和等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麥宇翔則極力拉着溫淼,示意她不要再說話,溫淼掙脫開麥宇翔的攔阻,一字一頓的說,“我是夢見的。”

李隊摸摸自己的腦袋然後說,疑惑的問:“你夢見了?吆呵,那好吧,你也跟着一起來吧。”

他們這一行人随李隊上了警車,一路飛馳,到達了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辦公室。

一進門,李隊就把那份法醫的現場鑒定表格往辦公桌上一扔。等大家落座,他便先介紹起了情況——

“從現場發現的證據來看,沒有一項表明有他殺的可能,現場也沒有他人在場的跡象,甚至連刀子上唯一的指紋也是死者自己的,可是看這情形,她不可能是自殺。另外,唯一一個可能的目擊證人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法醫從兩個被害人身上的創口看,認為她們可能是同時遇害的,你們怎麽看?”

溫佟和、麥宇翔、溫淼、夏曉雨和顧振生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有說話。

李隊長繼續說:“還有一點就是,死者的心髒被挖走了,而且是用醫用刀具挖的,确切地說是一把手術刀。”

顧振生顯得很震驚——

“心髒不見了?”

夏曉雨則幾乎又哭了出來。

麥宇翔和溫淼互相對視了一眼,溫佟和顯得非常擔心。

李隊長問顧振生,“你是怎麽發現的受害者的?”

顧振生說,“我是昨晚的當班醫生,有人報告說聽到了尖叫聲,我就帶了幾個男醫生,找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她們,我就馬上報案了。”

李隊看向溫淼,問道:“你說你夢到了案發現場,随後和你男朋友,也就是麥宇翔趕到案發現場,發現夢中的事,真的發生了,是麽?”

溫淼靜靜地說:“是的。”

李隊說:“請你具體說一說。”

在場的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溫淼身上。

溫淼回憶着,說:“在夢裏很黑,我看到,吳欣瑤一個人跑進了步行梯,然後……”

她仔細講述了她做的夢,但講到吳欣瑤如何死的時候,卻說:“那時,我就醒了。”

李隊看出她顯然隐瞞了什麽,問道,“你沒看清兇手是誰?”

溫淼搖搖頭,看了麥宇翔一眼,麥宇翔有點疑惑的輕輕摟住了她。這時候,夏曉雨忽然愣愣的說:“我也夢見了!”

李隊吃驚不小,又覺得好奇——

“吆呵!怪事,你怎麽也夢見了呢?”

夏曉雨忍着眼淚說:“就是夢見了……”

麥宇翔看了夏曉雨一眼,解釋道:“是這樣,她們一直做同一個噩夢有一段時間了,原因我也解釋不了。”

夏曉雨聽他這樣說,有點詫異的看着麥宇翔懷裏的溫淼,就聽麥宇翔繼續說,“另外近幾個月以來醫院一直有一個關于神秘白衣女人害死病人的傳說。”

李隊問:“你是心理醫生是吧?”

麥宇翔點點頭說:“是的。”

李隊的表情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他說:“你相信鬧鬼麽?”

麥宇翔平靜地答道:“這個不好說,不過,我認為這裏邊一定有蹊跷。”

溫佟和狠狠地瞪了麥宇翔一眼,顯然他對麥宇翔提起那個傳說很不滿。于是向李隊長解釋道,“沒有的事,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編出來胡說的,您也知道我們醫院樹大招風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夏曉雨卻幽幽的說了一句:“徐晨晨和吳欣瑤也夢到過那個白衣女人。”說完,她的眼淚也随之落了下來。

李隊把桌子一拍,威嚴的說道:“即使真的有鬼,我們也抓得到,最可怕的鬼也不過是人變的嘛。”

他重新翻開屍檢報告,繼續說——

“兇器是手術刀,但從被害者的傷口看,兇手對手術刀的使用明顯是業餘水平,所以已經排除了盜竊器官的可能,在著名的器官移植醫院盜竊活人的器官,如果這真的是個白衣服長頭發女鬼幹的的話,那她八成也是個瘋子。所以問題還真有點複雜。”

聽她這樣說,所有人都是一臉驚恐,只有顧醫生顯得非常驚訝。

在各自錄完口供之後,這醫院的一行人便各自回去了。

護士宿舍,夏曉雨卷縮着身子坐在自己的床上,呆呆地望着對面吳欣瑤的床鋪。顧振生推門進來,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夏曉雨才反應過來,轉而呆呆看着她的姐夫。

顧振生擔憂的問:“曉雨你這是怎麽了?”

夏曉雨把手裏那張吳欣瑤臨走時寫給她的紙條遞給顧振生,顧振生仔細的看了一遍又還給她。

夏曉雨呆呆的說:“本來死的人,應該是我,昨天夜裏應該是我值班的。”

顧振生坐到夏曉雨身邊,把她攬到自己的懷裏,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不用這麽內疚。”

夏曉雨留下了眼淚來,抽泣着說:“還有姐姐,我沒能照顧好她。”

顧振生安慰道:“那也不是你的錯。”

好一會兒,夏曉雨在顧振生堅強的臂膀下,沒有說話,過了大約一分多鐘,她才忽然擡起淚眼,問顧振生:“會不會是姐姐?會不會是姐姐做的?”

顧振生被問得心裏一驚,卻潦草的回答說,“不會的,怎麽會是你姐姐呢?”

夏曉雨抽泣道:“我前幾天在走廊裏看見過她,而且看見她進了413病房,而且她是最喜歡白色的!”

顧振生顯得非常擔心起來,他轉移話題道,“跟我回家吧,你一個人住在這裏,我不放心。我去買菜,在家給你做你最喜歡的雞蛋炒芹菜,好不好?”

夏曉雨在他的懷裏乖乖的點了點頭。

入夜,顧振生已經收拾起碗筷。坐在沙發上的夏曉雨不知又因為什麽哭過一場,滿臉淚痕的坐在那裏,顧振生端着一杯茶和一杯熱巧克力走了過來,他坐到夏曉雨身邊,把茶留給自己,把熱巧克力放在夏曉雨面前的茶幾上。

顧振生看着夏曉雨,思考着什麽,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走到夏曉雨身後的一個書架前,取下一本照相簿。轉身回來,坐到了夏曉雨身邊,移開杯子,打開相冊放到夏曉雨面前。

夏曉雨低下頭翻動了起來。上面的照片大都是顧振生和夏雪在各個時期的照片,偶爾有夏雪和夏曉雨,或者顧振生、夏雪和夏曉雨三個人的照片。

顧振生深沉的說:“我沒能照顧好你姐姐,但我答應她會好好照顧你,我相信你可以挺過來,就像你曾經做到的,這也是你姐姐所希望的。”

夏曉雨沒有說話,顧振生小心的把相簿朝自己這邊挪了一下,翻動了幾頁,指着一張夏曉雨和夏雪的照片,畫面上兩個人都笑着,似乎是夏天郊游的照片。

顧振生強顏歡笑,說:“還記得這張照片麽?那時候,夏雪多麽漂亮啊。”

夏曉雨的淚再次洶湧起來,她說:“我想去姐姐的墓地看看,你能陪我去麽?”

顧振生沒有說話,只是繼續入神的看着這張照片。

夏曉雨的目光也轉回到照片上……

那是她12歲那年,顧振生和夏雪正在熱戀,那年的暑假,顧振生借了朋友的相機,帶着她們姐妹到了海邊,那是夏曉雨第一次見到大海——

初夏的海灘,大海倒影着天空的顏色,海面上波濤起伏,夏雪牽着十二歲的夏曉雨光着腳丫漫步在海灘上,夏曉雨問:“姐姐,你會永遠陪着我麽?”

夏雪笑道:“當然啦,我怎麽舍得曉雨。”

夏曉雨又問:“姐姐嫁人了怎麽辦呀?”

夏雪繼續笑着:“即使姐姐嫁人了也會永遠陪着曉雨的。”

夏曉雨開心的笑了……

然而,等她一轉頭,卻發現周圍只有她一個人,她一邊奔跑一邊喊着——“姐姐……姐姐……”

轉瞬間,成年的夏曉雨跑進了醫院,那是四樓的走廊,走廊盡頭的門被撞開了,夏曉雨和幾個護士推着一輛擔架車跑了過來,擔架車上躺着昏迷的夏雪,夏曉雨在一旁一邊跑一邊焦急的喊着——“姐姐……姐姐……”

一間病房的門被撞開了,那是夏雪的靈堂,靈堂中央挂着夏雪的照片,夏曉雨在一旁傷心的哭泣着——“姐姐……姐姐……”

身後門忽然開了,顧振生陪着溫佟和走了進來,溫佟和來到夏雪遺像前恭敬地鞠了三個躬,然後走到胸口佩戴着黑花的顧振生面前,他說,“節哀吧。”

顧振生沒說話只是悄然的轉過頭看着夏雪的遺像,忽然,遺像相框的玻璃碎裂開來,原本微笑着的夏雪的雙眼中,有兩行黑血湧了出來,沒來由的一陣奇怪哭聲飄蕩起來——

夏曉雨從沙發上醒來,身邊剛剛躺過的地方,被眼淚印濕了一大片,她發現自己身上披着一件毛毯,相冊還在茶幾上,但她的姐夫不見了。

夏曉雨推開顧振生卧室的門,電視機不知何時被搬了進來,正無聲的播放着,電視上的畫面是顧振生和夏雪結婚時的錄像,畫面中兩個人都顯得很幸福,親朋好友,還有夏曉雨手裏捧着鮮花在他們身邊微笑着……

夏曉雨轉過身又在房間裏四處找了找,顧振生确實不在家裏。她轉頭看着窗外,夜色已經深沉。

此刻,在溫淼的卧室,溫淼已經躺到了自己的床上,麥宇翔坐在她對面的一把椅子上,握着她的手,輕撫着。

溫淼輕輕地問道,“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為什麽突然挂斷了?”

麥宇翔靜靜地說,“哦,手機剛好沒電了。”

溫淼玩味着他的理由,“剛好?沒電了!”

麥宇翔不想再說這件事,轉而問溫淼——

“今天在警察局你沒有完全說實話是麽?”

溫淼點點頭,麥宇翔探過身,看着溫淼那雙如水的眼睛,問,“為什麽不呢?”

溫淼的眼神裏泛起一種深刻的擔憂,她說:“我不只是夢見了她,而且在夢裏,我就是她。”

這句話說的很輕,但卻像一把冰刃刺中了麥宇翔的大腦?怎麽會是這樣呢?事情更加複雜,也更加詭異了,他該如何解開這謎團呢?他想了很久,終于說:“過幾天我們去看看徐晨晨,也許她真的看到了什麽,也許我們可以從她那裏了解到一些真相。”

溫淼擔憂的說:“我有點害怕。”

麥宇翔握緊了溫淼的雙手,把一種堅定傳達給她,他說:“可我們沒有選擇,如果吳欣瑤和徐晨晨也都夢見過那個白衣女人的話,那麽可以推斷你也正處在危險之中,我們得找出原因,不能坐以待斃啊。”

溫淼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的微笑,握住麥宇翔的一只手放在她的懷裏。麥宇翔感到一陣溫熱,那是她的左胸,他能感到一顆心髒正在節奏急促的跳動着。

溫淼溫柔的說:“你今晚能留下來麽?”

麥宇翔猶豫着,“啊,好吧,我睡在外面。”

溫淼無奈的笑了,撅起了嘴,說,“怕我吃了你?”

麥宇翔朝客廳的方向看了看,說,“伯父還在呢。”

麥宇翔抽出手,站起身給溫淼蓋好被子,溫淼閉上了眼睛。

麥宇翔關上卧室的門走到客廳裏,發現溫佟和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安靜的吸煙,沙發旁的桌子上放着古色古香的茶壺茶碗。溫佟和好像在思考着久遠的心事,看到麥宇翔看着他,便示意麥宇翔坐到他旁邊的沙發上,然後,他把剩下的煙在煙灰盒裏按滅,煙灰盒裏已經有七八個煙屁股了,溫佟和似乎被煙嗆了一下,輕輕咳了兩聲。麥宇翔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

溫佟和和藹的問道:“淼淼睡下了?”

麥宇翔點點頭,“已經睡着了,伯父,很久沒看到您吸煙了。”

溫佟和和藹的笑了,說,“小麥,喝茶吧,剛剛沏的。”

麥宇翔點點頭。

溫佟和又咳了兩聲,麥宇翔忙去拿茶壺倒了一杯茶,遞給溫佟和,溫佟和卻擺了擺手。

麥宇翔關心的說:“最好還是別抽,對身體沒好處。”

溫佟和點點頭:“是的是的,年輕時候染上的毛病,戒了很久,到老還是沒戒成。”

溫佟和熟練地洗茶、泡茶,倒茶,将一盅茶遞到麥宇翔面前。

麥宇翔雙手接過茶杯:“謝謝伯父。”

溫佟和和藹的說:“年輕人有思想敢說話,不是壞事,但好心容易辦壞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麽簡單,非此即彼,非白即黑。”

麥宇翔點點頭:“嗯。”

溫佟和繼續說:“我們溫家是醫藥世家,我自己當了大夫,就也幹了一輩子,怎麽不知道吸煙不好,可年輕的時候抽的兇,和淼淼媽媽結婚以後啊,她管着,後來她去世以後啊……”說到這,這位老人有些傷感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沒人管了,等淼淼會說話了,就她管着,淼淼好孩子啊!是不是?”

麥宇翔由衷的說:“是。”

溫佟和嘆了一口氣:“可是命不好”他更加傷感了,眼淚在眼眶裏打着轉,“按算命的說法呢,就是——天生命軟,心神兩虛。可我知道那是因為淼淼從小心髒有病,從會吃飯就吃藥,哪有小孩兒受這罪的?我帶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試了各種療法,都沒治好,我本身就是大夫啊!內疚啊!……眼看着科技進步,心髒移植手術已經有很高的成功率,我女兒卻因為等不到配适的器官,一天天掙紮在死亡線上,後來有了現在這家醫院,提供器官捐贈和移植,可是多年啊,治好的病人不計其數,可還是治不了自己的女兒!我不是壞人啊,修橋補路,捐資助學,送你到英國讀書,啊?”

麥宇翔也顯得很傷感了,連連點頭稱是。

溫佟和繼續說:“小麥啊,那時你還在國外,淼淼每次給你寫信,都是費了全力,一封信要分幾天才能寫完。但我不忍心勸阻她,因為我知道,你是她的精神支柱啊!……”

麥宇翔感動的眼圈紅了。

溫佟和兀自飲了一口茶,接着說,“好不容易熬到幾個月前,終于有了匹配的心髒,給我女兒移植了一顆健康的心髒。我呢,也不想幹了,就準備呀,慢慢退下來,可是醫院裏卻接連發生怪事,淼淼常常做惡夢,夜裏啊,我都知道,心疼,攪得我心煩意亂。”

麥宇翔安慰道:“還好,醫院的正常運轉沒受什麽影響。”

溫佟和拍拍自己的胸口,說,“小麥啊,我沒有兒子,從今天起,我就把你當做自己的兒子,你和淼淼就要結婚了,我就把這丫頭托付給你了,你一定幫我要好好守着她,讓她每天高高興興的……”說着,他伸手推了麥宇翔的膝蓋一把。

麥宇翔鄭重的說:“是,我一定盡全力讓溫淼快快樂樂的生活。”

溫佟和點點頭,贊賞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真心喜歡淼淼,而不僅僅因為她是我的女兒,能有些事業上的實惠。我也是從你們這個時候過來的,看的明白。”

麥宇翔的臉有些微紅,說,“我是真心喜歡淼淼的。”

溫佟和和藹的一笑:“那就好,男人有一份真心不容易,幾十年如一日堅持下來就更不容易。淼淼從小受罪,沒過過普通女孩平平常常的好日子,我也有責任,有些嬌慣她,所以她脾氣不好,很任性。你要多擔待。”

麥宇翔點點頭:“我會的,伯父,而且我管的了她的。”

兩個人都不由的會心一笑。

溫佟和說:“我知道你小子有本事。”

接着,他眉頭一簇,又說,“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你能保證不跟淼淼說嗎?”

麥宇翔鄭重道:“我保證。”

溫佟和一臉憂傷:“淼淼不是我的親生女兒,她的生身父母是我大學同學,也是最好的朋友,夫婦倆都在西藏支援醫療時,車被泥石流埋了……”

溫佟和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一行老淚落在了茶杯裏。麥宇翔認真的看着眼前這位飽經世事的老人,也不禁動容。

溫佟和擦了一把眼淚,卻忽然說:“你覺得顧振生這個人怎麽樣?”

麥宇翔似乎對話題的突然轉換有點不适,他略想了一下,答道:“他是個好醫生,很有能力。但是脾氣太古怪了一些。”

溫佟和輕笑了一聲,“很有能力?!”,他向前探了一下身,囑咐麥宇翔說,“你要小心他,他下決心做的事,他連最愛的人都下的去手。”

夜深了,“叽嘎”“叽嘎”“叽嘎”很響的輪子摩擦水泥地面的聲音傳來。這醫院看守太平間的洪老頭兒巡夜來了,他推着一張空的擔架床,不知要往哪裏去。

站在櫃子前的那個人看了女屍一眼,把她搬出來放在他身後早已經準備好的屍床之上,他摘下口罩——顧振生!

顧振生有點疑懼的看了幾秒眼前這具女屍,然後轉身走到屍床另一端,拿起一個快遞盒,正準備打開……可是——突然,他看到冷藏室的門口竟然探着一張怪臉,顧振生登時吓得魂不附體,抓住盒子的手青筋暴跳。

顧振生強作鎮定的問:“誰?”

門口的人臉一晃不見了,就好像那裏從沒出現過什麽人臉。顧振生眨眨眼睛,再看,但那裏确實什麽也沒有。

顧振生懷疑的低頭看向女屍的臉,女屍原來緊閉的雙眼突然睜了開來!顧振生吓得身子往後猛地一撤,他慌忙的從屍床底端抽出一席白布把女屍蓋住,然後,他瞪大眼睛,一步一步的倒退着退出了冷藏室……

他匆匆走了,身後,冷藏室的門“啪”一聲,輕輕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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