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章節

悄包圍了皇城,天色尚未破曉,高高的宮牆上一輪殘月只剩個輪廓,皇帝尚在熟睡之中,被人用閃着寒光的劍抵着脖子醒來。

“皇上,這一夢可還酣暢?”

梁擁慢悠悠的旋了一下劍鋒,便見梁陵脖子上冒出來絲絲血跡,“皇上也曾做過噩夢嗎?不知有沒有夢到過西北那些百姓來索命呢。”

“來…來人!”梁陵臉色變得煞白。

“沒用的。”梁擁笑了一下,轉瞬又變得十分陰沉,“你大聲喊一喊,看看誰願意救你呢。”

梁陵驚恐萬分,“你這是謀逆!按律令當斬,要誅九族的!”

梁擁嗤笑一聲,“臣九族可是還有您呢,別忘了…”他湊近梁陵的耳朵輕聲道:“臣也姓梁。”

“你…”梁陵打了一個激靈,出了一聲冷汗。

梁擁直起身,慢悠悠地說:“賬要一筆筆的算,當年破冬死的時候,是被砍了多少刀呢。”

“破冬是誰?”

“皇上日理萬機,臣的一條狗自然不用放在心上,可臣親手下葬的它,仔細數過,有二十幾刀呢,骨頭都砍壞了。”

梁陵往後縮了縮,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絲毫不懷疑這個比他還小的人會如數将這二十幾刀還給他。

“絕望嗎?”他看着梁陵一臉懼色,把劍往前伸了伸,“我爹在永州之時,也曾這麽孤立無援吧,又有誰能救他呢。”

梁陵眼睛越睜越大,豆大的汗水順着鬓角流下來。

,天色既白,宮裏傳來一聲慘叫。

梁陵被打斷了骨頭,扔到皇宮偏僻的角落裏。

“我不會讓你這麽輕易死掉的。”梁擁幽幽的說出這句話,然後走出了大殿。

起義軍一事叫梁擁積了不少民心,晉寧的百姓并不在乎皇帝有沒有換人,他們在乎的只是他們的生活還能不能繼續。

綴滿珠玉的冕冠重重的壓在他頭上,群臣叩拜,高呼吾皇王歲。梁擁直起身,身上再也看不到一絲少年稚氣。

世上再無人敢欺負他,他卻再也找不到那個想保護的人。

他透過重重宮殿,遙望有些灰蒙蒙的天,身側是搖身一變從侯府夫人變成皇後的孫庭蔓,曾經跌跌撞撞闖進侯府的天真爛漫的少女,頭上帶着沉重的風冠,微笑着望着臺下叩拜着的自己的父親,終于明白在這場戲中她自己扮演的是什麽角色。

被家族背叛的太後被軟禁在寝宮不得外出,她發釵淩亂,哭了整整三日,終于等到新皇來看她。

“你這個畜生!還我兒子!”

她瘋了一樣晃着他的胳膊,被梁擁一下子揮開,他冷哼一聲,“畜生?太後娘娘,您兒子做的事難道不算畜生所為嗎?”

“我還你兒子,誰把我爹爹還回來!”

“呵呵…”太後失了力,整個人趴在地上,發髻上的釵搖搖晃晃,她失心瘋一般笑了起來,“呵呵呵呵…”

“梁敬真是養了個好兒子啊。”

她面色蒼白,虛虛扶着門框直起身,有些譏諷的笑了笑,“也是,哪怕不是親生的,養了這麽多年,是條狗都養出感情來了,何況是人呢。說起來,哀家的兒子,還是你哥哥呢。”

梁擁面色沉了下來,他蹲下`身捏着她的臉頰,脖子上的青筋鼓動着,顯然憤怒到了極點,“你膽敢再說一遍?”

太後費力的喘息着,眼神有些癫狂,“我說,你不是他的兒子。”

三十四

“梁敬那個人嘴硬心軟,紙老虎做的,張牙舞爪吓唬幾個人,你可比他狠多了…”

“不知道他在天有靈如若知道自己養了多年的兒子是別人的…”

梁擁扼住了她的喉嚨,雙目赤紅,手臂微微顫抖,“閉嘴!”

“那個…傻子,真可憐,哀家…叫他和庭蔓成親,叫他生子,是為了他好,他卻居然寧願去戍邊也不願意聽哀家…的話。這下好了…侯府,當真後繼無人了。想當初,侯府是多麽威風啊…”

梁擁狠狠捏着她脖子,那脖頸細到他只需要稍稍用些力便能輕易折斷,他情緒有些激動,問她:“你怎麽知道這些事?”

太後抓着門框,指甲在上面留下一道道刮痕,“呵呵…”

“我當初…就不該留你,誰能想你命那麽硬,扔到山上都活得下來…你娘那個…賤`貨,爬誰的床不好…偏偏要爬我夫君的床,被我發現後便設計梁敬,叫梁敬以為她懷了自己的孩子,她以為這樣便能保命,呵呵…”

“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梁擁再也聽不下去,手上微微用力,就見她臉頰逐漸充血,目光渙散,接着是一聲細微的響聲。

太後的頭垂了下來,眼珠微微突起,鬓邊的青絲垂落,間雜着幾根不甚明顯的白發,她的嘴巴還張着,下颌骨錯位,看上去怖人的很。

這不是他殺過的第一個人了,當初彎弓射箭都會心有餘悸的少年,如今捏斷了一個人的脖子,還可以目不斜視的望着她的屍體發愣。殿中空無一人,蕭瑟的秋日寒意愈來愈濃,順着門縫微微透進來,叫他從頭到腳涼了個透徹。

他不是梁敬的兒子。

梁擁這個名字不是給他取的,花燈也不是給他做的,騎馬射箭也不是教給他的。

他仗着自己是他寵愛的兒子,企圖占據他心裏更多的位置,結果發現原本那位置竟也不是屬于他的。

他腦子裏嗡嗡嗡,像是聽到了無數雜音,可殿中分明寂靜無聲。

“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皇後娘娘,皇上交代過不許放人進去,您這…”

“讓她進來。”梁擁吩咐道。

腳步聲漸近,孫庭蔓推了門進來,一股子冷風霎時跟着她一道湧進屋內,她踉跄了兩步,一下子跌倒在地,看着地上的屍體,眼神驚惶。

“太後…”

“擁哥哥,你殺了她?”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梁擁,眼神中愛慕漸漸褪去,湧上來的是無盡的恐懼,“姑母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殺她?”

姑母待她極好,人也總是溫溫柔柔,從未向她發過半分脾氣,何至于落得個如此下場。

梁擁看了她一眼,看這個從前總是笑容滿面的小姑娘,如今看着他一臉驚惶,像看着一個怪物。

“你害怕嗎?”他的聲音落在空蕩蕩的殿中,如花瓶墜落般刺耳突兀。

孫庭蔓看着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通體發寒,“你殺人了。”

梁擁木然的伸手指了一下太後的屍體,輕聲道:“是她先殺的我。”

千裏之外。

梁敬猛的一下睜開眼睛,頭還一突一突的痛,一個白衣男子的輪廓在眼前逐漸清晰,對方的聲音輕柔還帶着笑意,“終于醒了。”

梁敬自以為記性不好,卻在瞬間記起了他叫什麽名字,他瞳仁猛的一縮,眼神霎時淩厲起來。

“煥風?!”

“你為何會在這種地方?”

煥風聞聲笑了一下,“侯爺就是這麽跟自己的救命恩人說話呢?莫不是還當這兒是侯府,我還是那個任人欺淩的娈寵。”

梁敬面色一沉,想到昨日他溜進甘寧城沒多久誤打誤撞一面撞上羌族主帥的場景。他混在一群巡邏士兵之後,被煥風一眼認了出來。那時煥風就站在主帥元鷹身邊,手指放在他胸膛之上,湊在他耳邊輕言細語,好不乖巧,那元鷹蓄着絡腮胡,滿意地拍拍他的屁股,操着一口濃重的胡人口音,“煥風喜歡,這人便送給你做奴才好了!”

他被人帶到了一個地方,不由分說被蒙上了眼睛打暈了帶到這裏。

煥風居然和羌族主帥走的那麽近,還是以那種方式。

他皺了皺眉道:“羌族人野蠻粗魯,燒殺劫掠,無惡不作,這甘寧被糟蹋的恍若鬼城,你怎麽堕落到要阿谀奉承他們?”

煥風臉上的笑逐漸隐沒,他看着梁敬,“侯爺當初将我與遠山發配到這西北,又可曾管過我們的死活?我與遠山中途被人賣去軍營,淪為軍妓,遠山不堪淩辱而死之時,侯爺又在哪兒?王侯将相恣肆風流,我等霄小便只能茍且偷生,朝廷棄邊陲軍民于外邦之手不管不問,我不過拼力想要活下來,還要被人說阿谀奉承,叛國下作,憑什麽?”

“你恨我。”梁敬抿着唇眼神複雜的看着他,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煥風呼了口氣,接着換了個比較輕松的語氣,道:“你知道嗎?我有無數次恨過你,想着如果有生之年能夠見到你,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你。”

“直到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反悔了,我太累了,我想叫你也嘗嘗恨的滋味。”

……

“醒了怎的不言不語,莫不是被吓癡了。”

煥風伸手在他眼前胡亂的晃了兩下,聲音帶着些愉悅。

梁敬的思緒被從記憶裏拽回來,他閉了閉眼,意識回到了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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