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了抖,心道:“完了。”她不知道該同情煥風,還是梁擁,又或者是同情同情左右為難的自己。
梁敬疾步走過來,一手抓着梁擁的後頸把他拎了起來,煥風脖頸上已經滲出了血絲,他那一身白衣襯的他脖頸處的傷口格外滲人。奶娘也站在他身後,眼角泛紅,“世子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梁敬看了看煥風,扭過臉厲聲呵斥梁擁:“本侯以為将你和那狼犬隔得遠遠的,你便不會惹事,看來還是本侯小看你了。來人,帶公子進屋休息,傳大夫過來。”
煥風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有些驚愕,他捂着脖子,一松手,指尖全是血,他哪裏見過這麽多血,手指微微發顫,險些坐不住從凳子上滑下來。他擡眼看了看梁擁,又看了看怒目而斥的侯爺,心驚不已,委委屈屈的道:“侯爺,您可要為煥風做主啊。”
梁敬見狀冷哼一聲,一甩手把那狗崽子扔在地上,“世子!”梁叔連忙跑去扶起來,擡眼看了看氣的不行的侯爺,又看了看那煥風,扭頭盯着那站着的溪雲,“發生了何事?還不快速速道來,世子為何會與煥風公子打作一團?”
梁擁傷剛好,猛地被摔在地上,胳膊痛的不行,他抿了抿唇,伸手揉了揉自己胳膊,有些生氣的看着梁敬,梁敬也盯着他瞧,見他一臉不服氣的看着自己,說:“怎麽,你不服氣?做錯事還有理了?是不是本侯把你拴起來你才能老實點?”
溪雲左右為難的看了看煥風,又看了眼梁擁,一個得寵,一個雖不得寵也是世子,她想兩處都不得罪,一瞬竟不知從何說起。天色越來越暗,像是真的要下雨了,忽的一陣涼風吹的樹葉索索作響,一個風筝飄飄悠悠從樹上掉下來。
梁擁盯着面色如天色般陰沉的梁敬,冷不丁蓄力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犬叫,“嗚…嗷…”是從喉嚨裏逼出來的犬叫,像極了那頭城陽獵犬發出的聲音。吓得梁叔也忍不住後退半步。
“世子!”
梁敬面色陰沉更甚,一步步走向他。若不是因着這層父子關系,梁擁哪怕學豬叫他也會像看笑話一樣一笑了之。但此時不一樣了,他給他取了名字。取了名字,他就和青目和敕勒一樣,是他的寵物了。寵物不乖的話,他勢必要好好教訓一下的。
“啪嗒啪嗒”的雨點落在地上,不一會兒,就打濕了地面。梁擁卻只是單單要震懾住人一樣,吼完一嗓子,便連滾帶爬跑過去拽住了煥風的衣角,神色有些焦急,“不許…不許!風筝…風筝!”
梁敬的腳步頓了頓。
六
煥風臉色一變,“世子說什麽呢,哪裏有什麽風筝。”
雨水順着檐角流下來,打在庭前留下一圈水痕,那風筝靜靜躺在地上,待派人去撿起來的時候已經髒兮兮的沾滿了泥漿。
“侯爺…這…”
梁敬擺擺手,有些不虞。看着溪雲道:“你主子傷得重不便說話,不如你來給本侯說說,這是怎麽回事?”一句話把煥風想申辯的嘴堵得嚴嚴實實。
溪雲偷偷擡眼看了眼煥風,被對方警告性的眼神回望過來,不自覺打了個激靈,道:“回…回侯爺,公子…不過與世子開了個玩笑…”
煥風兩眼一黑,恨不得親自給溪雲一個耳光。
梁敬也不傻,看了看煥風臉色這麽難看,心裏就明白了大半,臉色愈發不好看,“煥風,你可知本侯最痛恨那兩面三刀之人,你平日裏的乖巧難不成都是裝的嗎?”
煥風也顧不得脖子上的傷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眼淚霎時就流了下來,“煥風不敢。”
梁敬沒理他,問溪雲:“你倒是給本侯說說,你主子是開的什麽玩笑?”
溪雲只好老老實實從實招了,梁敬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膽子,是不是本侯平日裏對你太好,讓你覺得你連世子都不必放在眼裏了?”
煥風垂着頭,低眉不語,手上的血跡沾了滿身,看上去格外可憐,“侯爺,煥風知錯了。”
梁敬一股子怒火攻在心中,一腳“砰”的一下踢歪了石凳,那石頭常年待在一個位置都未曾有人挪動過,這一下吓得手下人都不敢說話。梁叔默默的閉上眼,他知道侯爺的暴脾氣,此時還是不言不語最好。
梁擁不會看他顏色,他只伸手想去默默那沾上了泥污的風筝,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他甫一擡頭,看見了梁敬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梁敬捏着他手腕道:“髒了,不要了。”
梁擁太讨厭他這股頤指氣使的架勢,是我的東西,為什麽你說叫我扔我就要扔掉。他狠狠瞪了他一眼,甩開他的手,興許是碰到了胳膊,痛得他小臉都皺在了一塊兒,他把那風筝抱在懷裏,也不顧沾了一身的泥,噔噔噔跑回了自己的瑤臺院。
雨勢越來越急,梁擁小小的一個,還沒有一株迎春高,跳動在雨幕中,霍然叫梁敬生出了些想把他拉回來的意味。他輕咳兩聲,問:“梁叔,如今的孩子,都像梁擁這般不聽話嗎?”
梁叔沉默了一會兒,道:“世子是世上獨一個。”獨一個不聽話的,獨一個聰明的,也獨一個天真的。
隔日梁敬派人買了個風筝,不同于奶娘給他做的那個小巧,發出的聲音也沉悶空洞。這風筝頂頭綁的的竹笛風一吹,真的如古筝一樣清越,梁擁拿到那個風筝眼前一亮,拉着他在院子裏跑來跑去,梁敬抽空去看了他一眼,遠遠看着他拉着那風筝跑來跑去,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不由得嘟囔了句:“有那麽好玩嗎?”
他站的遠,但梁擁那狗崽子靈敏,一眼便看到了他,停下來看他,像是在問他,“你怎麽在這兒?”
梁敬便走過去, “好玩兒嗎?”
梁擁皺了皺眉,不太想和他說話。梁敬蹲下來,伸手想摸摸他的頭,被他一個側身躲了過去,手堪堪停在半空。梁擁警覺性的盯着他,梁敬氣的牙癢癢,趁着沒人一把把他攬在懷裏,也顧不得這小子跑了一身的汗,表情兇狠的看着他說:“本侯是你爹爹,你不許讨厭本侯。”
梁擁掙紮了好半天,沒掙開,一口咬在他臂膀上,梁敬“嘶”了一聲,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你這個小白眼狼兒。”
力氣不重,卻拍的梁擁擡起了頭,待梁敬怕跟他在一塊兒會氣的折壽起身想走的時候,梁擁扯住了他的衣角。
六歲的孩子,個子還不是很高,剛剛到他膝蓋稍微往上一點兒,“你…是不是喜歡我。”
梁敬冷哼一聲,“一點兒也不。”這狗崽子喜歡亂咬人,當着自己的面沖着別人喊爹,和自己最喜歡的兩只狼動手,還是…淩阮那賤婢生的,這有哪條值得讓他喜歡他。
“…哦。”梁擁垂下手,扭過頭繼續琢磨自己手裏的風筝,默默把之前奶娘說的話從心裏抹去,換上一條,“爹爹不喜歡自己。”
梁敬抱着胸站起身,身形高大,像一個屏障一樣擋在了他身前,看那小孩兒扣扣弄弄,笨拙的不像話,連個風筝線纏住了都解不開,“笨死了。”
他伸手搶過那風筝,自以為輕而易舉,但他哪裏幹過如此細致的活兒,擺弄良久,他遞給梁擁,道:“你個子小,用不着那麽長的線。”
梁擁沉默的接過那線輪,定定的看着他不出聲,竟惹得梁敬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臉一紅,他摸摸鼻子,咳了幾聲:“看我幹嘛…一個會出聲的紙鳶而已,改日給你買個新的。”
梁擁扭頭“噔噔噔”跑到了屋裏,梁敬摸摸腦袋,不明所以,這是…生氣了?
他随他進屋,看見那小子一個人窩在床上,背朝着他,梁敬走過去推推他,“生氣了?”
梁擁沒反應,像睡着了一樣,梁敬彎腰看他,卻發現他分明還是睜着眼睛。奶娘恰時進來,看見侯爺在這兒未免吃了一驚,剛邁進屋的腳被梁敬一聲“噓”又給逼了回去。
侯爺怎麽會在這兒?奶娘出來之後仍心有餘悸。她情不自禁的想起上次侯爺來這瑤臺院的時候,那是她頭回見到這位聲名在外的小侯爺,平日只聽聞他善變涼薄,生性風流,脾性是皇家最差的一個,誰知一見真人更甚,那日她原本要被人帶去打五十大板,還好世子無事,才改成了二十大板。但她還記得那侯爺霎時變得陰鸷的眼神,那眼神叫她一輩子難以忘懷。
屋裏的梁敬覺得好玩兒,伸手戳他的背脊骨,戳他的腰側,那小子終于回頭看他,皺着眉,一臉的不悅,梁敬就笑了,“你怎麽這麽小就會生氣,本侯像你…”
本侯像你這麽小的時候…梁敬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