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拉他下去吧
葉臨江找到沈栖欲帶着他下山,然而沈栖卻緊抱着墓碑怎麽也不願意松手。
“我不走,我要在這陪着長安。”
葉臨江頭疼極了。他是怎麽也沒想到沈栖會這般。
葉臨江內心煩躁,語氣也就淩厲了些,“在這陪着他又能如何?難道他還能複活嗎?”
沈栖的眼睛已經很紅了,眼眶疼得厲害卻再也掉不出一滴淚水,他眨了一下眼,淡淡的回應葉臨江:“如果他不能複活,我就陪他一起去死。”
舲兒聞言有些慌神了,她着急的蹲下身子,盡量與沈栖平視,小心翼翼的勸道:“表哥,你不要這樣好嗎?跟我們回去吧,這山上冷,你會凍壞的。”
鐘墨将自己身上披着的絨衣解下來披在了沈栖身上,柔聲勸道:“皇上,山上冷,不能呆太久,再呆一會兒就回去吧,如果你願意,明日我可以陪你再來。”
沈栖回頭看了鐘墨一眼。解下絨衣後鐘墨身上的衣服已經不足以抵抗這山上的嚴寒了,只一句話的功夫,鐘墨的鼻尖已經紅了起來。
沈栖不願意連累鐘墨一起跟着受凍,思索了一會兒後還是站起了身子,說:“那就明日再來吧。”
葉臨江帶着沈栖來之前也想過沈栖會來了之後不願意走,但他沒想到沈栖的反應遠比他想象中的大。
夜幕降臨,寒風襲來,客棧大門已經緊閉,沈栖卻披着絨衣敲響了葉臨江的房門。
坐下後沈栖也沒浪費時間,直截了當的向葉臨江表達了他的想法。
“我想為長安他們守墓。”沈栖攏了攏身上的絨衣,補充道:“我想守夠一年,來贖罪。”
葉臨江起先有些愣,反應過來以後有些被沈栖的話氣笑了,他反問:“贖什麽罪?”
沈栖道:“如果我沒有出現在長安的生活裏,他們就不會經此一遭,他們的死是我的錯,所以我要贖罪。”
葉臨江蹭的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圍着桌子走了兩圈,舒了兩口氣,才勉強心平氣和的同沈栖講話。
“你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麽,你沒有任何罪,有錯的是其他人,你應該去讓其他人贖這個罪,而不是什麽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你究竟明不明白?”
“你不是對你的丞相舅舅說過你一定會為長安報仇的嗎?這就是你所謂的報仇嗎?把錯攬到自己身上然後把自己困死在長安墓前就是你所謂的報仇嗎?你的仇人是你自己嗎?”
沈栖嘴一撇又要哭,“可是,長安的死确實和我脫不了關系不是嗎?”
葉臨江又長舒兩口氣,重新坐回了凳子上,盡量壓抑着自己的脾氣不讓自己的語氣太重。
“沈栖,你知道自己為什麽左右不了自己的命運嗎?因為你總是這樣,大大小小的事你都會把一切錯往自己身上攬。先皇不喜歡你,你覺得是因為你不夠讨人喜歡,宮裏的娘娘皇子欺負你,你也覺得是因為自己不夠讨人喜歡。可是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你當真有那麽讨人厭嗎?他們讨厭你,你為什麽不覺得是他們的問題?”
沈栖眼圈紅紅的愣愣的看着葉臨江,想開口講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葉臨江嘆了一口氣,又說:“長安的死不是你的錯,你要找到那個真正的罪人,讓他去贖罪。如果那個人太強大,你一時半會兒不能拿他怎麽樣,那你就自己學着變強大,強大到沒人能左右你的選擇,強大到可以随意處死一個罪人。”
沈栖離開前葉臨江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是:“試着去把自己的命運牢牢抓在自己手裏。”
沒從葉臨江房裏出來以前沈栖是帶着必死的決心的。他始終覺得長安的死與他脫不了關系,他甚至覺得自己是最大的罪人。他打算好了的,為長安守墓一年,在墓前為長安他們念經誦佛以替自己贖罪,一年後他就将自己了解在長安墓前,到了底下他再親自向長安賠一次罪。到時候他就請人在長安墓旁挖一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也算是終此一生了。
可葉臨江的那番話很是令沈栖心動。
沈栖明白,長安的死确實不止是他一個人的錯,他的舅舅也是一個罪人,若真要說賠罪,他需要把自己的舅舅也帶下去向長安賠罪。可是他舅舅位高權重,一時半會他确實是帶不下去的。
沈栖一夜未眠,手裏拿着和安親手為他雕刻的那枚玉佩看了整整一宿。
他想,反正本來都是要打算多活一年的,與其用這一年時間念經誦佛,不如用這一年的時間想想辦法把舅舅那個罪人拖下去。
天将亮時外面突然傳來了簌簌的聲音,沈栖披好絨衣走到窗前打開了那扇小窗。
外面下起了大雪。
街上無人行走,只消片刻路上便積了薄薄的一層雪。沈栖伸手去接,幾片雪花落到了他手上,又很快化作晶瑩剔透的幾滴清水。
沈栖記得,他回山上那次,雪似乎也這般大。
他喃喃念了一聲:“長安……我好想你。”
而後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對着漫天大雪,沈栖哭了個痛快,哭完後他将臉擦幹淨,又将玉佩小心收好,伸手關上了小窗。
關上窗前沈栖小聲但又堅定的說:“我一定會報仇的。”
大雪封了上山的路,也封了回皇城的路,沈栖沒再堅持去山上,乖乖的聽葉臨江的話在客棧呆了一整天。
看着沈栖不吵不鬧的樣子,葉臨江知道,他的話被沈栖聽到心裏了。
松了一口氣的同時葉臨江也唾棄自己:引導自己的表弟害自己的親爹,我怕是天下頭一個吧。
可他也顧不上什麽了。他爹的執念與沈栖的軟弱總要想辦法攻克,不然這種日子還是會沒完沒了。
鐘墨敲響葉臨江房門時他正依靠在窗前計算着路什麽時候會通,鐘墨進來後就笑道:“葉将軍倒是不怕冷,竟然開着窗子吹風。”
葉臨江關上窗子,回到桌前坐下,也笑道:“在下粗人一個,皮糙肉厚,不是很怕冷。”
鐘墨扯起嘴角笑了笑,而後正色道:“我也不同将軍繞彎子了,我來是想問将軍可有師兄他們的消息。”